小溪触及他眼中的苦涩,主动的迈进一步,"为什么不敢说?你在顾及什么?"
"小溪,别逼我。"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沙哑,听得小溪的心疼疼的。
她不逼他,他是不是就要再次躲开?
她该怎么做?
小溪苦笑,"逼?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躲到远远的地方,然后等着别人来告诉我,你已经……"
她哽咽,说不下去,也不敢说出口。
因为那是多么悲凉的结果,她根本不敢去想象有那么一天,自己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已不在。
小溪红着眼睛,暗暗的吸了几口气,哽咽着说,"你不觉得那样的做法更残忍吗?"
他垂眸,眸底暗沉,剑眉紧蹙,那张英气逼人的五官因为削瘦而变得更加的深邃,隐在暗光中,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小溪猜不透,看不透,她只能勇敢一点,主动去靠近他,上前靠在他的胸口,伸手抱住他,低低柔柔的说,"如果你还在乎叮叮,请你留在他的身边,他需要你,我……"
她咬唇,哑着声说,"我也需要你。"
她的话像是触及了他的心,让他的心口一堵,隐隐而痛。
得不到他的回应,小溪抬头看他眼中的深邃莫测,紧咬着唇,"为什么不说话?"
他的犹豫、矛盾、僵持、痛苦、无奈,她通通看在眼里,她良久没说话,最后凄楚的勾起嘴角,转身走到床边拿起水果刀来到他的面前,握着他的手指便一刀划下去。
紧接着,她要用那把沾染着他血的刀子去划破自己的手,顾铭俊察觉到她的动机,浑身一震,连忙从她的身后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小溪!!!"
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染上他的血,她会轻易的感染上的!!
顾铭俊的胸口揪的发疼,眼眸猩红,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放开我!"
"你放开我!"她挣扎,尖厉的声音透着颤抖,一手握着水果刀,奋力的想要在自己的手上划下一刀,这是他逼她的,反正他得了这种病,叮叮也找不到合适的骨髓捐赠者,干脆就一起死算了!!
她的性子刚烈,他最终是怕了,抢过她手里的刀,丢的远远的,三两下箍紧她的手臂,将她圈在怀里像个虫茧似地动弹不得,痛心的说,"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别做这种傻事。"
她怎么能这么傻,竟然起了这种心思。
顾铭俊只能暂时答应她,他是真的怕了,怕她做傻事,想想刚才他晚了一步,会酿成怎么样的悲剧,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后怕。
将她紧紧的裹在怀里,感受到她性子的刚烈,他无奈的叹息。
小溪听闻他终于妥协,艰涩的说,"你不可以再骗我,顾铭俊,你再骗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伸手紧紧的抱着他,须臾后,她轻轻的推开他,双手抚上他的脸庞,近距离的望着他黑若之夜的深眸,哽咽的开口,"我不管你染上什么病,你不可以这么轻易的离开,无论有多难,我们一起承担。"
她承认在心里,她多少是怪他跟安妮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
她的爱情接受不了杂质……
可是,事到如今,她还去责怪他有什么用?
在这最后一程路,她只希望能陪着他走下去……
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她此时此刻如果还在责怪他在身体上出轨了,只会让彼此更加的痛苦……
那一晚,他没有走,那是因为她一整晚都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他就那么坐在她的床边,最后干脆搂着她,让她趴在自己的胸口上,小溪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讲述那些事情,心里苦涩成灾。
原来,他早就知道染上那种病,并查过多次。
所以精心安排那一场好戏,为的就是让她对他死心,而为了让安妮不把事情透露出来,他答应沈安妮结婚的威胁,尽管他们只是假结婚……
安妮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她就是要让小溪误以为他们结婚了,而她也知道顾铭俊不会把她们协议假结婚的事情说出去……
在法律上,他们的关系是不被承认的。
可是知道真相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人。
当初安妮提出要他娶她,他一口就回绝了,安妮退而求其次,提出协议假结婚,顾铭俊明明知道安妮的目的是小溪,是她想要向小溪炫耀她已经得到了他。
他明明知道,却不得不答应。
因为知道他们之间不再可能……
因为让她对自己死心,他只咬牙狠狠的伤她一次,直到把她逼走。
小溪的心里有疑惑,明知道不该问,还是忍不住抱紧他,开口,"那你跟安妮是哪一次在一起?"
话音一落,是他长久的沉默。
久到小溪抬眸看他,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悔意。
她咬着唇,低下头,"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顾铭俊叹气,搂紧她的肩膀,"是在你跟我提离婚的时候,是在你为了尹寒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维护他的时候,我气急了,喝多了,去到安妮住的地方,把她当做是你,后来……"
他没办法再说下去,那仅仅一次的出轨,让他悔恨终生。
也因此酿成了悲剧……
小溪闻言,心里如针扎般难受,"只有一次吗?"
"恩,只有那一次。"
他将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上,静默良久,才沉沉的道,"对不起。"
那三个字,沉重如千斤,沉沉的砸在她的心里。
几乎是那么一瞬,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她没有回答,他们都知道那仅仅一次的身体出轨带来的伤痛有多深,她能怪他吗?她还怎么去怪他?
他们错过了多少年,那些年里他们两人都有错,明明很在乎彼此,却永远不去主动的表露自己的心声,让对方去误会,去猜测,导致不停的在错过。
小溪静默的靠在他的怀里,聆听着他的胸口那有力的心跳声,等待着漫漫长缓缓流逝。
翌日醒来。
小溪伸手往旁边一探,空的、凉的。
她的心一紧,猛地睁开双眼,观望四周。
四处无他的身影,她的心情再次的滑入谷底,眼眶红了一圈,手紧紧的揪着被子,她怎么能又骗自己?
说好了不能再骗她,他却再次离开。
今天她必须办出院,带着失落的心情在上班之前,她去看看叮叮,那孩子一定很想她了,三天未见面,她对他的思念如疯长的细菌不停的在啃噬着她的心。
小溪来到病房门口,却听闻熟悉的声音。
那一刹,她惊讶的从门缝看见顾铭俊脸上的笑容。
原来,他没有走……
而是,来陪叮叮。
小溪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俩父子那神似的模样,嘴角牵扯起淡淡的弧度。
忽而,她听闻顾铭俊问,"叮叮,为什么叔叔说了这么多的笑话,你都不笑呢?不开心吗?叔叔从来没看见你笑过。"
小家伙咬着唇瓣,定定的看着顾铭俊,继而说出了让小溪心口发疼的答案。
"因为,小溪说我笑起来的时候太像我爹地了,我每次笑小溪都会哭。"
小家伙抿抿唇,装作不以为然的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笑啦,像个白痴似地,我这样多酷哇。"
小家伙一番轻松的话让顾铭俊和沈小溪的心里痛的无以复加。
小叮叮看着顾铭俊眼中泛起的血丝,疑惑的歪着脑袋问,"叔叔你怎么了?"
他低眸,隐忍着心中的痛,伸手抚着叮叮的脸颊,哑着嗓子说,"叮叮,你应该常笑,你妈咪才会高兴,懂吗?"
"会吗?"
小家伙表示很疑惑的蹙眉,"可是我在伦敦的时候,每次对妈咪笑,她都哭,还躲在被子里哭鼻子,有一次我听见她跟尹奶奶说我越来越像我爹地,尤其是笑的时候。"
"叔叔,我爹地是不是很坏?是不是跟别的女人跑了,你认识他吗?"
闻言,顾铭俊的心口一窒,隐隐作痛,他蠕动着唇,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孩子的问题。
他哽了半天,才回答,"他做了很多事情惹小溪伤心,可是他很爱小溪,也很爱叮叮。"
"那他为什么不跟我们在一起?小溪说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爹地如果知道错了改过来就行了。"
闻言,他苦笑,如果真的能够如孩子所想的改正过来就好了。
他的无奈,叮叮还太小,不会懂。
黑眸里氤氲着水汽,他勉强的笑着,心却在哭泣。
而门外的沈小溪,早已捂着嘴,哭的泣不成声。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她的心被揪的一阵阵的发疼。
从来不知道叮叮不笑的原因是自己促成的,她努力的想要保护好他,却还是悄无声息的伤害到他,剥夺了他那么灿烂的笑容。
她的背抵在墙上,捂着自己的嘴,避免让里面的人听见她的声音,无力的蹲下身,她无声的呜咽,压抑许久的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小溪最终是没有进去,叮叮是那么聪明,一看她红红的眼睛便会知道她哭过,她一直站在门外,直到门被拉开,顾铭俊走了出来,她望着他,走进他缩进他的怀里,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衬衣。
感受着她的痛,他亦难受,大手拍了拍她的背部,低声道,"会好的,咱们的叮叮会好起来的,是我对不起你们。"
倘若不是他有这个病,又怎么会耽误孩子的治疗。
倘若不是他染上这个病,又怎么会让她们母子有那么深的伤痛?
顾铭俊怨自己,悔恨万千。
他拉开彼此的距离,伸手轻柔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心疼道,"不哭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