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战争没有硝烟。
    沈家别墅这边，无波无澜，没有人意识到外面的情况。
    沈天宁是接到安远的电话才想起来，需要回家一趟，不仅仅是看望安远，还得让奶奶放心，否则他这三天两头不在外面，难免引起怀疑。
    一进门，安远撒着小短腿跑了过来，一头栽入男人的怀中，肉嘟嘟的爪子捏住他的衣角，抬起脸，眼巴巴地望着。
    “爸爸。”
    这一声，清脆而稚嫩，软绵绵的。
    纵然一个七尺男儿也吃不住这样的叫声，微微蹲下身子，抚了抚儿子的额头，“嗯，乖儿子，想我吗？”
    “爸爸。”安远撇着小嘴，“妈妈呢？”
    “……”
    不是，敢情他屁颠颠跑过来是为了朝他讨要妈妈的？
    真是小白眼狼，当爹的哪里比当妈的差了？
    “你妈妈她还在外面。”就算不高兴，也得忍着，毕竟是亲生的，沈天宁幽幽道：“你这小子别告诉我，这么久没见我，不想我。”
    “想……”
    “这才对。”
    “想让你带我找妈妈。”
    沈天宁额头浮着黑线。
    安远继续像个小拖油瓶似的拽着他的衣角，“爸爸，我想妈妈，你能带我去见她吗，我好久没看见她了。”
    “没关系，过段时间就能看见了。”
    “爸爸骗人。”安远小嘴一撇，“你肯定又惹妈妈生气，将她气跑了。”
    沈天宁俯身，单手将小娃子抱了起来，有的没的岔开话题。
    小孩子注意力不容易集中很快就被分散，尤其是沈天宁漫不经心的口吻告诉安远，再过一个星期就能见到妈妈。
    “对了。”沈天宁把他放在餐厅的椅子上，“最近有看见太奶奶吗？”
    “没有。”
    “真的假的？”沈天宁不太相信。
    老辈人都喜欢小孩子，沈老太再喜欢在外面旅游也会抽空看看自家的小祖宗。
    正略微疑惑时，听见安远小朋友脆生生地道：“之前没有看到，但现在看到啦。”
    “谁？”
    “我。”
    熟悉的女声响起，顺着方向看过去，沈家老太正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
    她走的动静不大，来的时候也没让佣人提前通知，因此餐厅这边没有听见声响。
    沈天宁走过去，主动替奶奶拉开帷幕，语气闲适随意，“奶奶你来的时候都不说声吗？”
    “我不知道你过来，就想着看看小安远。”
    沈天宁抿唇淡笑了下，不太相信。
    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个时候回来，偏偏还能撞见沈老太，委实不太让人屈服。
    沈老太对安远不错，小孩子也蛮喜欢她，隔了好几代，交流起来并不费劲，无非问一问学习上的事情。
    三个人一起吃了饭后，安远便上楼写作业了。
    沈天宁面前的饭菜几乎没有动过，坐姿也没有太大的变化，挺拔的身子坐在那里如同雕塑一样，神色寡淡。
    小孩子一走，沈老太便没了刚才和蔼微笑的模样。
    “他妈妈呢？”沈老太问道。
    指的是宋繁星。
    “病了，在医院住着。”
    “什么病。”
    沈天宁略微迟疑，“名字太复杂，不记得，不过不是大病，做了手术就能痊愈。”
    “这就是你这段时间不去公司的理由？”
    他唇抿了抿。
    “不少老股东向我告状，说你不务正业，前些年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最近玩脱了水，几个项目都没有接。”
    顿了下，“你怎么说。”
    “该进行的项目并没有耽搁，只是取消出差罢了。我每天在医院也有用电脑对接，该处理的事情不会漏掉。”
    “那你能解释下。”
    正慢慢朝着晚年进军的沈老太面孔并不苍老，但眼眸浑浊，一看就是饱经风霜，不是养在温室里的人，再严谨的保养也难免让岁月在脸上刻上无法掩盖的皱纹。
    搽上粉底后，脸色更显苍白，深眉紧皱，像是在办公事。
    修得十分精致的手指涂抹上墨绿色的丹寇，镶的钻是升值品，时间越久越珍贵。
    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油绿色的光线，格外刺眼。
    再刺眼，沈天宁还是看见那只枯瘦的手，扔来了什么东西。
    一份转让执行官职位的草拟合同。
    因为没有决策，所以在原版的A4纸上用了碳素笔修改，而字迹，正是沈天宁自己。
    “沈家的家业，你是想转让给别人吗？”沈老太慢慢地问道。
    这个东西，沈天宁完全没想到会落入别人的手中。
    大脑来不及思考到底哪个环节出了差池，几秒的迟疑后，他简单解释：“只是觉得工作有点累，把部分的工作交接给别人罢了，不影响集团运转和沈家股份。”
    只是招收一个信得过的代理人罢了。
    “天宁，我知道你从小就不是鲁莽的人，你和你的那些小伙伴不同，你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但这也是致命缺点。”
    面对奶奶的质疑和说辞，沈天宁没有反驳，静静地听着。
    大脑却间接地思索，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这件事只有他和秘书两个人知道，因为草拟合同是小秘书擅长的，也习惯这么做。
    但是秘书跟了他很多年，不应该会在这个时候背叛他。
    但谁知道呢，商参还是多年好兄弟呢，不也有背叛的想法吗。
    “是秘书告诉您的吗？”沈天宁问道。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你就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累了。”
    这两个字，充分体现沈天宁现在连编谎话都不愿意。
    他不擅长说谎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天宁，你知道，奶奶虽然退下去了，但如果我想刨根究底的话，你们这些年轻人未必是我的对手。”
    沈奶奶说话的时候平视着他，试着从眼神里揪出蛛丝马迹。
    很遗憾，并没有用，沈天宁不想说的事情，就一定会尽最大力去隐瞒。
    “奶奶。”沈天宁仿佛下定决心，略显迟疑，“我要是说了的话，还希望您不要生气。”
    用了敬语，似乎事情非同小可。
    沈奶奶做好了准备，“你说。”
    “繁星的身体最近出了点事情，我想等她病好之后，辞职，一家三口去另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
    安静的地方，大概只有天堂最安静了，当然不是他们母子去，而是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