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没有说完，但明白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有能力在车上挣扎，可能会导致两败俱伤，也可能会自己摔伤。
    如果单是从摩托车上摔下去的话并不要紧。
    可是，路两边都是来来往往的车辆。
    一滴汗从桐原的额头上滴落。
    车速突然慢了。
    最终，在一个拐角处急刹车。
    宋繁星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襟，用力过猛，竟然不小心把深色的衬衫扯出一个扣子。
    一大块古铜色肌肤暴露出来，她眼神里流露出惊慌，还没反应，桐原已经一把将她抓下车，按在身后。
    直到听见脚步声，宋繁星才稍稍回过神。
    两只手都被桐原握着，无法动弹，她正要喊叫，却看见眼前多了个人。
    于老师怎么在这里？
    她还从来没见过于老师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样子。
    “老师……”她懵懵懂懂叫了句。
    于老师只是淡笑了下，似乎有着竭力不撕破脸面的勉强，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在桐原的身上。
    良久，桐原吐出两个字：“对不起。”
    “我从不知道你原来可以这么野。”
    他仍然把宋繁星护在身后，“我只是不想她受到伤害。”
    他这个样子，让于老师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但是眼底却是寡凉一片，是仇恨这个世界的幽怨。
    在她看来，她一个教了这么些年的徒弟，却为了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
    如果不是因为桐原有二心，也许她来云城的第二天，事情就可以了结了。
    现在因为不确定桐原能否会站在她这边，导致一拖再拖。
    现在她可以清楚地确定，桐原胳膊肘往外拐了。
    “老师我没有。”仿佛听懂老师的心里话，桐原静静地否决，“我永远是向着你的，只是，前提是不伤害她。”
    “我说过我不会让她死。”
    “病痛也是种折磨。”少了个扣子的衬衫微微敞开，被寒风偷渡，肌骨冰凉，他却毫无感觉，浑身麻木，“我不希望。”
    “好。”
    事已至此，似乎没有必要再僵持下去。
    外部的困难再大，内部一点出现裂痕，就很容易让人趁虚而入。
    于老师大概沉思了下，转过身，拧开身旁的车门。
    一句话也没说，但桐原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是求和，也不是妥协，而是无奈之举，于老师已经不想再管他了。
    尽管心里存在内疚，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桐原拉过宋繁星的手腕，俊脸严肃，“上车。”
    “不上！”
    “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桐原捏着她腕的手加大力道，气愤的同时有些力不从心，“你不信我吗？”
    她仍然拼命地摇头，“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宋繁星。”他一字一顿，深呼吸，每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我告诉你，就算哪天我真的发疯，我宁愿上条母狗也不会强迫你。”
    她迟疑发愣的时候他已经拧开车门。
    “在我的地盘将人带走，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不想要命了？”
    不远处传来的男声，熟悉，暗沉，腔调中带着不可一世和自我傲慢。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沈天宁！”
    宋繁星低叫出声，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走去。
    桐原这回没有拦住她。
    在那个男人来之前，他可能是有自信带她离开的，可当听到她口吻里的欢快和解放时，所有的自信化为灰烬。
    不值一提。
    沈天宁一把将宋繁星捞入怀里，确认下没有伤势后稍稍放宽心，牵起她的手走到车的正前方。
    还从来没有和于老师打声招呼呢。
    “前辈。”沈天宁勾唇淡淡地笑着，“如果在路上碰面，我兴许还得叫你声姐姐。”
    于老师在车里正襟危坐，并不当一回事。
    她的车不是防弹车，普通得很，周围也没有配用保镖，仿佛只是一个出门遛弯的老太太。
    但越是这样，越让人可怖。
    如果一个人带保镖的话，至少可以知道这人的防护就是这些保镖，只需要击垮这一层防护就可以。
    但如果什么都不带的话。
    那她一定有充足的把握。
    而于老师，此时此刻淡定如斯。
    隔着一层玻璃，于老师声音显得不大，反而添了几分柔软和慈祥，“不让道吗？”
    让道？大概是不想的。
    如果能把于老师带回去，掌握主权的话，才最理想。
    可是，身边有宋繁星。
    即便宋繁星不开口，沈天宁也不会轻易挑起这场可能会两败俱伤的战斗，微微一笑，“奶奶和前辈可能有些误会，应该当面说清。”
    “误会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拿来当借口吧。”
    于老师看似和蔼的面孔却苍白得很，尽管不显老态，但过久的年龄是她的眼神更加复杂，如同深渊一样将所有东西淹没吞噬。
    “前辈。”沈天宁已经把姿态放到最低，对方是长辈所以在车内不出来面对，他并没有太介意，“这本来是你们两人的事。”
    “两个人的事。”于老师静静淡淡地重复着这几个字，“那就不需要这么多人出面了。”
    她指的是在前方堵路的车辆和保镖，因为护送宋繁星出现意外，经过虚假惊吓后他们又回归本职，听从沈天宁命令站在这里。
    虽然不动，但气势磅礴。
    沈天宁挥了挥手让别人先散开，表示自己不会为难前辈。
    他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
    于老师也很给面子，没有启动车辆，安安静静地呆在车里，面孔浮现出诧异。
    沈家的人，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想不到沈老太婆，倒是有这样一个外孙。
    怪不得老家伙晚年能颐养天年，舒舒服服，即便不像她这样保养出奇迹，放宽的心态也让沈老太年轻二十岁。
    “前辈的事情还是等见面再说不是更好吗。”沈天宁淡淡道，“何必为难我们呢。”
    于老师看着他，没说话。
    话点到为止。
    他们很快放行了。
    临走前，于老师没有看任何人，包括桐原。
    她本是个冷血的人，太多的温情不适合留在她的身边。
    桐原站在原地，维持同一个姿势很长时间没有动。
    世界一下子清静了。
    最终，他走到宋繁星的跟前，因为有沈天宁挡在前面，只能看见她半个身子和一张略小的脸蛋。
    “宋繁星。”前所未有，他这样叫她的名字，说的话仿佛是最后一句，“你确定，你要跟着他，然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