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轻尘到了见灵的灵秀宫,名分上是奴婢,实际上成了见灵的姐妹。见灵对武轻尘的不卑不亢,聪明机警十分钦佩,说是她渴求多年能交心的朋友知己。
    这日,见灵拉来武轻尘,神采飞扬地指了指床头的男装:“轻尘,随我出宫去如何?”
    武轻尘见状,知道见灵的玩心又犯了,才在宫里没安生几日便又念想着民间的自由了。这样也好,自个儿正愁没机会出宫去寻白少正,便欣然答应了。见灵却摇头道:“你这样的装扮可不行。”
    说着见灵便让一旁的奴婢都退下,从橱里拿出一套衣服来递给武轻尘,眼神颇显趣意奚落:“喏,穿上这行头,才是风流倜傥的武青云武公子不是?”
    “好啊,公主,你笑话我。”
    “快去换上吧,武公子——”
    武轻尘跟着见灵顺利地出了宫去,见灵像久关笼中的丝雀一般地快步走在前头,一边快行一边回头,嚷嚷着上次没和她吃成浴火凤凰,今儿个必须吃成了。武轻尘又感觉到身后出现了眼线,她没有驻足,而是继续向前,倏地回头,望见了一角熟悉的衣袂,她心里一惊,已经十有八九地确定了究竟是谁。她感觉到那人就在附近周遭,心顿时漏跳了好几拍。武轻尘劝自己要冷静,她继续向前走,这时,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形似白少正的人,那人迅速地在人群里露出个侧脸,又迅速地消失不见了。武轻尘急急地追上去,却顺着余光瞧见了一张以为不会再出现的脸。武轻尘缓缓抬头,震惊地看到那人就在茶楼之上坐着,秃鹰般的冷眼盯着她。
    这双冷眼,提醒着她,即便她现在人已经不在明宛国了,可是孟长安还是不肯放过她。
    糟糕!武轻尘害怕地急忙转身,不及不顾身后见灵公主的叫喊声,她只觉身后的那双眸追着自己似翻越过千山万水都不能够躲避的紧迫感,就在她快跑累极,看见前边有辆马车停靠在旁,情急之下,武轻尘跳进马车内,只听一声诧异询问:“你是谁?”
    循声看去,只见这位公子身着绛紫长袍,邪魅凤眼,肤质白皙,眼神风流,气质不凡,手拿羽扇,右手支着脑袋,侧卧在马车之内,而在他身旁坐着两位天仙般的女子,两位女子分别身着红裙,白裙,红似火,白似云,略施粉黛的五官透着妖娆的神韵。
    武轻尘一顿,便皱眉露出慌张神色:“公子,江湖救急!在下因欠钱被追杀,借公子的马车躲一躲,还请给个方便!”
    他起身一坐,笑着挑眉,似有不信地将武轻尘上下打量:“欠钱?那兄台何不去喜乐楼试个手气,没准不仅能把债还上,还能赚个富贵人生呢!”
    “在下正有此意呢!嗯……听闻喜乐楼有个第一舞伎,若雪姑娘。不知公子可有见过她?”武轻尘试探地问。
    他大笑,眼神迷离闪着光:“不想公子你也是个风流之人,那若雪姑娘,听闻倾国倾城,舞技超群,又极会卖弄才华,最近她推出对联见客,若是对出她在堂中摆出的下联对子,便能不花一分银子地当她的入幕之宾。已过了三日,没有一人对出。我正要去喜乐楼凑凑这个热闹,公子你也不妨一试呀。”
    不知何故,他的目光总让武轻尘觉得不舒服,似被他那双凤眼这么一瞧,就能瞧出什么似的,她只好眼光波及他处,作揖道:“哪个男子不风流呢,那正好同去,同去。”
    马车疾驰,经过几番言谈,武轻尘知晓他叫下,在家中排行老四,因为家产殷勤,平日喜欢到处闲逛游玩,把酒言欢,美女围绕。武轻尘虽不喜欢他,但对方才他的仗义出手,还是颇为感激的。
    到了喜乐楼,武轻尘下了车,与下一前一后,见识了这百闻不如一见的风流宝地。据说这喜乐楼是俱赌坊,青楼,浴房于一身,每日门庭若市,集满天下的风流才子,赌徒,恶棍。果然名不虚传,武轻尘刚要进门,几位少年公子嬉笑着走了出来,一名大汉睁着怒目似是输了钱不爽地大喝道:“看什么看?!敢挡老子的去路!”
    只见公子下抡去手中的羽扇往他嘴上打去,两旁的女子几下子动作,就让那汉子跪地求饶。下颇有别意地对着那汉子说道:“敢对武……公子那么无礼,简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不快道歉?”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自个儿给自个儿掌嘴!还请,还请两位公子大人有大量。”汉子急忙求饶。
    武轻尘皱眉地摆手道:“算了吧。”
    放掉那汉子,两人走了进去,大厅里已座无虚席,很多人都做冥思苦想状,纷纷哀愁叹气。只见二楼的楼梯处拉着一块红幅,上边想必便是若雪姑娘的上联了,上面写道:
    一群老友两三成群四方来客盼五福六顺佐七碗八碟痛饮老酒
    一老嬷嬷站在二楼,笑脸盈盈地望着厅里的宾客陆续憋出的下联,都轻轻一笑地摇手。
    公子下找了个空位坐下,一旁的女仆上来倒茶,武轻尘盯着那红幅想,果然这上联有些意思,怪不得很多人都对不上来。公子下见武轻尘已陷入沉思,笑道:“武公子可有下联?”
    武轻尘不答反问:“公子呢?”
    公子下将羽扇往手里一拍,打了个响指,身旁的女仆便领命而去,不时二楼便出现了新的横幅,上面写道:“九天明月八七分圆六个进士来五差四都拉三弦二胡悠然回忆 ”
    众人纷纷探头念到,随后便是阵阵掌声。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一定能成为若雪姑娘的入幕之宾时,却见老嬷嬷从姑娘房间出来,望下面道:“可还有人出下联那?”
    不想错过这绝佳机会,武轻尘举了举手:“我有一下联。”
    “公子请说。”
    “——————————————————————”
    老嬷嬷进了去,随后出来笑道:“姑娘请这位公子进屋小坐。”
    众人纷纷惊呼地望着武轻尘,武轻尘转而对向公子下作揖道:“承让了。”
    武轻尘随着老嬷嬷进了屋去,屋内设置如庭院深深,几个屏风隔开几个雅致的小坐,随着老嬷嬷绕过一片片珠帘,到最后一道珠帘时,见到帘那边坐着一个面遮白纱,身着墨绿色长裙的女子,只见她身形修长,纤纤细腰,那双在纱外的眸,虽隔着珠帘隐隐约约,却柔情似水,如掉落凡间的珍珠两枚。四下的百叶草盆栽在檀香的熏陶下散出淡淡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她开口道:“嬷嬷,你下去吧。”
    屋内剩下她和武轻尘。武轻尘作揖道:“见过若雪姑娘。”
    “公子不必多礼。请过来坐。”
    武轻尘撩开珠帘,在她面前轻轻坐下,似不忍打坏这空气里的宁静,她说道:“谢谢若雪姑娘抬爱,据闻若雪姑娘的芳容甚少人目睹,今儿个在下有这个荣幸,与姑娘单独小酌,可否请姑娘放下纱巾,以真面目示人?”
    若雪姑娘眸里露笑,一双柔荑将茶水倒在茶杯里递了过来:“这是万日山的大红袍合着清晨的露珠煮的。公子尝尝看。”
    武轻尘举起茶杯时,只听若雪姑娘身后的床榻一旁响起咯吱一声,警惕地望过去,这时若雪姑娘急忙道:“公子见笑了,这鱼龙混杂之地难免有鼠辈逃窜,扰了公子,还请见谅。”
    这房间里分明是有第三人。武轻尘不动声色地点头,仔细地环顾这房间的布置,竟发现了悬梁上的射影是一个十字形状。那十字形状……
    这时,武轻尘见若雪姑娘拿下了纱巾,一张倾世容颜就此呈现在眼前,肤如白雪,齿如瓠犀,精致小巧的鼻尖下粉红的唇形微微扬起,眸似爱恋,似晶莹,就连女子都倒吸了一口气,更何况是男子。这若雪姑娘果然是第一美女。
    “若雪姑娘,好生容貌。”武轻尘笑道。
    “谢公子夸奖,若雪从小学习舞艺,若公子不嫌弃,若雪为公子献舞一曲。”说着,若雪便要起身舞动云袖,却被武轻尘制止道:“若雪姑娘,你可曾认识白少正?”
    “公子说笑了。我甚少见客,但见过的都记得,这名字,不曾听过。”
    武轻尘冷笑:“白少正你出来吧。不见故人了吗?”
    “哎,武公子?”见武轻尘要寻人,若雪姑娘欲阻挡,这时悬梁上的射影不见了,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轻尘?”
    这时,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少年颇有杀气地从床后走了出来,他身佩长剑,英气逼人的脸挂着深深的警惕性,他将身着男装的武轻尘上下打量,微白的嘴唇透露出他身上有伤。武轻尘怔住了,这是这些许年来,第一次真实里见到了白少正,不是梦里。不是梦里那个少年,这个少年如今长大了,肩带沧桑和故事,携着儿时那无尘单纯的岁月出现在面前。
    “白少正……我是武轻尘,我是轻尘。”武轻尘有些激动地点头道。
    他的眼神渐渐放松下来,变得柔和,望着武轻尘变得肯定,猛地揽过她,只见他皱眉地倒吸了一口气。
    武轻尘注意到他的呻吟:“我碰到你伤口了吗?”
    白少正摇头说没事,抱着武轻尘,只觉得内心不再冰冷犀利,驻入了一丝丝暖意。武轻尘不会知道,他这些天的到处躲藏,被人出卖过,和人抗争过,就连睡觉也只是耳听八方,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警惕地注意。
    不曾想在这里居然能见到她。
    “少正,我一直在找你。”武轻尘说道。“我……”
    白少正注意到武轻尘的欲言又止,寻着她的目光,是在顾及若雪,便说道:“不必顾及若雪,不然我也不会躲她这里。”
    若雪见状,笑道:“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来。”
    武轻尘问白少正他的通缉令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少正轻叹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交谈间,武轻尘得知白少正这些年一直在外行走江湖,人称白少侠,上段时间来到金岭国,听闻宰相之子作恶多端,常常鱼肉百姓,又碰巧他大婚之日临近,白少正为了除这口恶气,便在他大婚之日跑去大闹相府。本来他是有信心全身而退的,可是没想到暗处突然传来一枝飞镖,镖上有毒。
    武轻尘点头,白少正问道:“轻尘你为何会在金岭国?”
    武轻尘看着他,沉默半晌,最后说道:“少正,我希望你帮我。”
    “帮你什么?”
    “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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