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秀放下电话,算了算弟弟回国的时间,总共只用了5天时间,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了。她匆匆洗漱完毕,下楼找宋福禄,宋福禄正在客厅坐着喝早,他平时起得早,看梁晓秀今天这儿早就起床,脸上还挂着笑容,猜到她肯定有喜事。他起身迎了上去。
“福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振钢拿到信了?”
“拿到了,他刚给我打电话,飞机今天晚上到,你去接一下吧。”
“振钢还真有两下子,不简单,不简单啊!”
“还是我们梁家的人厉害吧?”梁晓秀一脸灿烂的笑,她太高兴了,有了这封信,她就有了铁的证据。
宋福禄问她怎么处理李美兰。
“严惩不贷!”她只吐出四个字,那四个字就代表了她所有的想法。
宋福禄明白妻子的意思,他说他立即给巴黎和戛纳打电话,让他们今晚赶到里尔,参加员工大会。
两人商量了会议内容,梁晓秀提出了一揽子解决方案。第一,立即停李美兰的职,打发她回国。第二,让她赔礼道歉,承认错误。第三,罚款2万元,她若交不起,就让她丈夫赵强补交。第四,借这个机会杀鸡给猴看,震慑众人。
“晓秀,这次你总算能出一口恶气了。”
“和我斗,她李美兰还没资格!她哪能想到振刚回国那证据带回来了?她做梦都想不到。这两天我看她那个得意劲,就知道她在偷着乐呢。”
“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和你们梁家作对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宋福禄问妻子怎么处理赵小花,梁晓秀说赵小花和李美兰不一样,她是被蒙蔽的,不过要看她在会场上的表现;她如果表现好,就把她留下,如果表现不好,把她也开除了。
宋福禄说,赵小花很聪明,她看见证据就不会再护着她弟妹了。他担心李美兰的丈夫赵强会护着李美兰。
“那就让他们俩一块儿走人!”梁晓秀毫不客气地说。
夫妻俩又聊了一会儿,宋福禄就去上班了。下午他通知所有中国员工,晚上11点下班后开会。
傍晚6点钟,宋福禄开车去巴黎戴高乐机场接梁振刚。
飞机准时降落,半个多小时后,梁振刚走出通道,来到机场大厅,一眼看到了宋福禄。
“大姐夫,你来了?”
“走,上车去。”
两人来到机场地下停车场,上了车,梁振刚把那封信交给姐夫。宋福禄先看邮戳,上面清晰地印着里尔邮局的邮戳。他抽出信,迅速扫了一眼,确实是那封信,信里的内容和他几天前在会场上背诵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他把信放在兜里,启动车驶离机场,拐了两个弯,很快就上了高速路。
“大姐夫,我真佩服你的记忆力,”梁振刚说,“你在村民大会上听李桂花念了一遍信,你就把信的内容给牢牢记住了。你真不简单,大姐夫!”
“我从小记忆力就好,想知道的事都能记住。那天李桂花念得挺慢,我就都记住了。要说记忆力,你大姐比我还强:她过目不忘。”
两个小时后,两人开车抵达里尔,当宋福禄把车停在门口时,看到梁晓秀笑呵呵地站在台阶上,她迎过来说:“振钢,你把信给我。”
宋福禄从兜里把那封信掏出来交给妻子,梁晓秀拿着信回到客厅看,她看得很仔细,边看边分析李美兰写那封信时的心理状态和真实目的。
看完信,她问宋福禄李美兰为什么要写那样的信。
宋福禄说:“一句话,就是人坏呗。”
梁振刚补充说,村里就有那种坏水,专门干坏事。
“可是我不明白,李美兰干这种事后,她并不想离开这儿呀。她要是想离开,她早就走人了。她留在这儿,还是为了挣钱,只是她等得不耐烦了,所以就写那封信使坏。”
宋福禄说不管怎样,他们拿到了证据,这会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拾李美兰了。很多事上了会场自然会一清二楚。
梁晓秀说,她要调整会议的顺序,先让李美兰在会上说她的动机,让大家分析她的心理状态,最后再做处罚决定。
那天赵小花和李美兰都纳闷:这个梁晓秀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怎么又召集大家开会呢?她们料到梁晓秀还是要讲那封信的事。李美兰一幅很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心里没鬼就什么都不用怕似的。
会议开始后,梁晓秀说她发现员工中有一个人的心理素质超强,今天开会就是为了让大家有机会分析一下那个人的心理素质。
“大姐,分析那个心理素质有什么用啊?”二宝率先问道。
“向人家学习呀。人家写了信,却硬是不承认,假装若无其事,装得倒很像。我们今天就解开这个人神秘的面纱,让大家都看看这个人的真实面貌。这个人很不简单:伪装得很好,背地里却干出那种令人作呕的事来。我这个人不喜欢搞小动作的人,我喜欢真强真刀地干,那才是英雄好汉的做派呢。偷鸡摸狗成不了大事,只能让我瞧不起。”
梁晓秀讲了开场白,众人都听着,不知道接下来梁晓秀还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们猜测梁晓秀今天肯定要弄出一个结果来,否则她不会召开这次会议。
梁晓秀直接点了李美兰的名字,让她说说她写那封信的动机。
李美兰还没说话,赵小花就说话了:“晓秀,我说过多次:你不能冤枉好人,你要有证据。你怎么又说李美兰写了那封信呢?”
“小花,我没有冤枉好人,我有证据。”
“你把证据拿出来让我看看。”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想先让李美兰说说她的动机。”
李美兰不相信梁晓秀有什么证据,她猜测梁晓秀是在诈她。她坐直了,挺着腰板说她最后再说一遍:她没写过信,什么信都没写过。
梁晓秀慢慢起身,从手包里里取出那封信说:“这是原件,上面有里尔邮局的邮戳,里面的内容和宋福禄说的一模一样。福禄,你把复印件发给大家,让大家都看看,是不是李美兰写的。”
宋福禄给众人发了复印件,每个人都低头看那封信,果然和宋福禄说的一样。梁晓秀注意到李美兰拿到复印件时手抖了一下,脸上有一丝紧张的表情,但很快她就又恢复了镇定。
众人都沉默了。
梁晓秀说:“李美兰,你说说你为什么写这封信?目的是什么?按我的理解,你并不像离开这里,也就是说你还想留在这里继续干。那么,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写这封信呢?仅仅是为了不让我们招到厨师吗?我今天透露给你一个饭店内部消息:我们决定不从国内招厨师了,我们要在这里培训老外厨师,将来新中国饭店的厨师都由老外厨师来担任。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
李美兰没说话,她看了一眼赵小花,征求她的意见。赵小花示意她该说话了,暗示她现在如果招了,梁晓秀还不会处罚她。
李美兰想了想说,她写那封信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她就是一时糊涂,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想起来挺对不起梁家。她清淡描写地说了几句话,算是向梁晓秀道歉了。
梁晓秀哪能就这么饶了她,说:“李美兰,我现在问你问题,你回答我。”
李美兰先看了一眼赵小花,然后点头,表示同意。
“你还想在这儿干吗?”
“想干。”
“不嫌累吗?”
“不累。”
“为什么又想干了呢?”
“原来也没想不干。”
“你不是说这里暗无天日,和旧社会一样嘛!那你还想干下去?”
“我一时说走嘴了,对不起。”
“你在心里说我家的情况,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没多想,我就是有点眼馋,所以就…就那么说了。”
“你说的眼馋是嫉妒的意思吗?”
“算是吧。”
“那么,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嫉妒我呢?”
“我当时想同样都是人,可是差别为什么这么大呢?所以我没想开,就那么写了。我再说一声:我对不起你。”
梁晓秀的每一句问话,赵小花都觉得像用刀子扒皮一样锐利,她在心里暗暗骂李美兰写那封信,惹急了梁晓秀,同时又觉得梁晓秀过于严厉了。
梁晓秀说:“你嫉妒我,那你想没想过我来法国这些年奋斗的经历呀?”
“没想过。”
“那我告诉你: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从古至今都没有。你以为梁晓秀的新中国大饭店是变戏法变出来的?你给我变一个看看!我吃过的苦,遭过的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曾经拿着大菜刀和里尔的地痞流氓拼过命。我们的小饭馆开业一个月没有顾客,却来了几个地痞流氓,他们喝酒不给钱,还砸我们的店,我拿起菜刀就砍,硬把他们砍跑了。为了生存下去,我每天干十几个小时,一天睡觉不到5个小时。我为了还清宋福禄堂叔的10欧元借款,差点卖身给他堂叔。我为了生存,我拼命了……”
梁晓秀一口气说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弟弟和妹妹们第一次听大姐说过去的往事,也跟着大姐流泪。宋福禄忍不住热泪盈眶,不断抹泪。
梁晓秀擦干眼泪,喝了一口矿泉水后说:“什么叫血汗钱!我挣的就是血汗钱!”
众人都沉默着,赵小花也是第一次听梁晓秀说过去的往事,她终于沉不住气站起来说:“晓秀,我对不起你们梁家,我弟妹犯糊涂,做了错事,你该怎么处罚她,你就怎么处罚,我决不护短。”
李美兰站起来又说了一遍对不起,然后就坐下了,心想梁晓秀不要拿她怎样,最多批评她几句。
梁晓秀说李美兰给店里造成了巨大经济损失,但考虑到她的经济状况,饭店决定罚款2000欧元。
赵小花当即表示她会筹款交那笔罚款。她丈夫二顺有工资,还那笔钱没问题。
夜深了,已经2点钟了。会议还没有进入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