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晚饭吃得非常沉闷,大家都不想说话,都想尽快结束会议回家。
李美兰依然那么镇静自如,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破绽。宋福禄一时都不敢相信她干了那件事,心里暗暗想: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呀!她居然能沉得住气,或许她真的没干那种事?他一时犹豫了,拿不准了。
赵小花心情很好,她想:梁晓秀折腾了一气,召集所有人开会,但她却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她大动肝火,那没用!
梁晓秀当然明白证据的重要性:她要给李美兰定性,她就必须拿出有力的证据来。吃完饭,她宣布会议到此结束,各回各家。大家熬了一整天,立即就散了。
弟弟和妹妹留下来,跟着姐姐回家。他们纳闷:大姐怎么就此罢休了呢?大姐应该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李美兰呀。
宋福禄也奇怪:梁晓秀咬牙切齿地要弄出水落石出,结果目的没达到,白白开一了天会。这不是梁晓秀的做派。她难道又有什么新想法了吗?
回到家,梁晓秀和他们三人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她说此案不破,她决不罢休。
宋福禄便说,那她为什么今天不再开会了?她是不是有新想法了?
梁晓秀确实有新想法了。她说,他们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李美兰写了那封诬告信,他们必须拿到那封原信。
怎么能拿到呢?宋福禄感到很为难。人家哪能把原信交给他们呢?
梁晓秀说:“这就需要我们想办法呀。赵小花和李美兰以为我们没办法了,只能默认现实。我们梁家的孩子能没办法吗?没办法就想办法,一定要把李美兰拿下,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梁振刚说他想回国取证,他有可能能把原信带回来。他有一个中学同学叫黄一华,目前住在县城,那个同学和李宝顺的儿子李小山是好朋友。他想通过同学接近李宝顺的儿子李小山,让他把那封信拿出来交给他。
梁晓秀问弟弟是否有把握拿到那封信。
弟弟说有6成把握,他一定会尽全力拿到那封信。
梁晓秀当即决定第二天弟弟就买机票秘密回国,一定要把那封信带回来。他快去快回。
梁振刚没想到大姐就这么快决定让他回国,不是去探亲,而是去取信。他当晚留在里尔,让大宝和二宝回戛纳了。
第二天宋福禄给内第买了机票,送他到巴黎机场,叮嘱他一定要把事办牢靠了,不能出一点差错。
内弟信心十足地说:“大姐夫,你放心,我会秘密潜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封信拿到手,然后迅速返回来。大姐都急成那个样了,我的为大姐着想,为我爸我妈着想,为饭店着想。
梁振刚上了飞机后,制定了一个方案。他要秘密到县城找他同学黄一华,和他商量一个办法,接近李小山。他相信他只要见到李小山,他就有办法说服那小子把信搞到手。
梁振刚到上海后立即买了到县城的火车票,经过18个小时的奔波,与第二天晚上9点钟到达县城。他下了火车,步行来到县运输公司宿舍,黄一华就住在那里。他是运输公司的司机。
那是一排平房,梁振刚悄悄来到黄一华宿舍窗前敲窗户:“一华,一华!是我,振钢。”
黄一华立即听出那是他同学梁振刚的声音,赶紧起身打开窗户,放他进来。梁振两年前到法国时,他们曾在这间房里聚过一次。
“你这是从哪儿来的?是法国吗?”黄一华惊讶地问。
“我从法国回来,这次有要紧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快说。”
梁振刚把他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说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拿到那封信。同学立刻明白了梁振刚的意图。
“振钢,你是让我找李小山,对吧?”
“对,找李小山。你是他的好朋友,你会帮忙的。”
黄一华说他们要制定一个严密的方案,做到万无一失。梁振刚不能露面,不能到镇里去,他就呆在县城,住在他宿舍。他这两天要到碧水镇拉货,他利用到镇里的机会找到李小山,和他商量怎样把那封信拿出来。
“你有把握吗?”梁振刚问。
“我和小山是铁哥们,他肯定会帮忙。你就在我这里静候佳音吧。”
第二天,黄一华开着解放牌货车赶往碧水镇供销社,革委会主任的儿子李小山在镇供销社工作,两人不仅是好朋友,还有工作上的联系。到碧水镇后,黄一华把小山叫到一家小饭馆吃饭,和他说了那封信的事,说他想看那封信。小山不知道那封信的事,他说他回家问问他爸。
黄一华叮嘱说:“不行,你问你爸,你把会警惕的,说不定不给你那封信。你最好侧面打听清楚那封信现在在哪里,然后再想办法把信搞到手。”
“没那么严重,你等着,我这就回家问我爸。”
李小山是李宝顺的独生子,在家很受器重。他回家时,他爸李宝顺正在吃晚饭,李宝山坐下来吃饭,和他爸他妈闲聊。聊着聊着,李小山说他最近听说杨村发生了一件事,上个月公社革委会在杨村开村民大会,宣读了一封法国来信。
李宝顺说是有那回事,问儿子怎么想起来问那事。
“爸,我想看看那封信,看看都写了什么?”
“你看那干什么?”
“学习学习呗,看看资本主义是什么样的。”
那封信还就在李宝顺家里,那天李桂花念完那封信后,她把信交给了革委会干事小张,小张把信交给了李宝顺,篱笆顺把信带回家,放在抽屉里的一个文件袋里让它沉睡了。那种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他早就忘了。他回屋里拉开抽屉,取出文件袋,抽出那封信,回到外屋交给了儿子。
儿子看那封信还有信封,上面贴着法国邮票,邮票上盖着邮戳。他抽出信看,一共两页信纸,抬头写着桂花姐,落款是李美兰,正是黄一华想要的那封信。他和他爸说,他回办公室好好看看那封信,说完便走了。
黄一华还在那家小饭馆等李小山呢,看见李小山走进来后赶紧问他是否打听到了信的下落。
李小山说,不仅打听到,而且还拿到了那封信。
“拿到了?在哪儿呢?快给我看看!”
李小山从兜里取出信,递给黄一华。黄一华接过信看了起来,信的内容和梁振刚说的内容一样,正是梁振刚要的那封信。
“是你想要的信吗?”李小山问。
“对,就是这封信。小山,你把这封信给我吧,行不行?”
“你要它干什么?”
“有用。”
“那你就拿去。”
“真的?”
“那还有假?”
“那你爸问你信哪儿去了,你怎么说?”
“我就说找不着了。”
“好,够义气!”
黄一华当晚就开车往县城赶,到县城时已是下半夜,梁振刚在他宿舍睡觉呢。他叫醒了梁振刚,说他刚从碧水镇赶回来。
“怎么样?找到李小山了吗?”梁振刚睁开眼睛问。
“嗨,别提了,”黄一华故意逗梁振刚说,“那封信已经不在公社革委会了。”
“那在什么地方?”
“听说已经转到了县革委会。”
梁振刚一听就心凉了,问黄一华能不能在县革委会想办法把那封信找出来,他会重谢黄一华。
黄一华假装卖关子说,信到了县革委会,就等于进了保险箱,谁都拿不到,只有县革委会主任才有权调看那封信。
“那你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一华?”梁振刚急着问。
“没办法,振钢,无计可施呀。”
梁振刚点上一支烟,破口大骂:“这他妈地还成神信了!从村里一直跑到县城,进了保险柜。这个李美兰难道成神人了?她料到我要来取信,故意让人把信转移了?”
他起身在屋里来回走,思索着下一步方案。他想潜回村里看望父母,他回国一趟不能连父母都不看一眼就回去呀。拎出来之前,大姐叮嘱他千万不要让村里人知道他回去过,否则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对父母不利。如果他能拿到信,他就悄悄回来,等将来风平浪静时,他再回国探亲。
他想好了方案,和黄一华商量说,让他开车送他回村里,他要看望父母,同时在村里想办法,接近李桂花,让她写一封信证明李美兰确实给她写过信。
“不行,你不能回去,那是凑臭棋。”黄一华提醒说。
“臭棋也得走,我没别的招儿了。我就死马当活马医。我大老远回来,既办不成事,又看不了父母,那我回来干什么?”
黄一华帮梁振刚分析说,他回家肯定会让父母更担惊受怕,他们会认为他们家的孩子在法国出了大事。另外,他找李桂花,李桂花不但不会给他写证明信,而且肯定会和别人讲,说不定还会报告革委会,那样一来,革委会的人就有可能把他抓起来审讯。他父母连带着也得遭殃。他梁振刚不能干那种愚蠢的事。
“我不管了,爱他妈地怎么就怎么,我就回去。你和你们车队请个假,就说你家有急事要回家一趟。我们现在就出发。”
“现在几点,现在凌晨3点,要请假也得等到上班了啊。这样,你先睡觉,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我准备一下,一会儿我也要睡了。”
梁振刚穿着衣服上床躺下,但根本睡不着。他感到窝囊,感到怄火,感到气愤。大姐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指望他把信带回去;他却出师不利。大姐没想让他去看父母,那样会冒风险,会给父母添麻烦。他犹豫着,想到村里后隐蔽地接近李桂花,赌一把。他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过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黄一华小声:“振钢,你该起床了。”
梁振刚看表刚凌晨4点钟,便问道:“怎么,现在就走?”
“你不是着急嘛,我就送你回村。”
“你真够意思!”梁振刚立刻来了情绪,迅速起床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黄一华点上一支烟,故意慢悠悠地说:“振钢呀,我有一件宝物想交给你,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吧。”
“什么宝物?神神秘秘的。”
“你看了就知道了。”
“那快给我看。”
“抽完这支烟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