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上午的太阳温暖而又明亮，梁晓秀懒洋洋地坐在二楼阳台休闲椅上，手握咖啡杯，望着楼下百花盛开的大花园出神。薰衣草、郁金香、百合花开满了大花园，她在二楼阳台上都能闻到花草的芬芳的香气。
    她怀孕已7个多月了，9月份她将生产。她希望这次怀的是一个女儿，女儿的名字已起好，叫宋海霞。自从生了两个儿子后，她就想再生女儿，不再生儿子了。她有一个固执的念头：女儿比儿子有出息，女儿才是她的小心肝。她自己的是女人，她和宋福禄结合后，她的强势主导了她的家庭；她相信她的女儿将来也会像她一样成为一个强势的女人。
    她看了看自己的大肚子，一股母性之情油然而生。她又要做母亲了，今年她将成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她想想禁不住笑了。她才24岁，就要有三个孩子了：19岁生了大儿子，21岁生了二儿子，24岁又将生一个孩子。她母亲生了5个孩子，她也想生5个孩子，三女二男，和她母亲一样。她计划在30岁之前再生两个孩子，那时她将完成生育计划。
    现在生活条件有了极大的改善，她再也用不着为生孩子、养孩子而发愁了。当年她生两个儿子时，挺着大肚子上灶炒菜，根本顾不上休息；如今她保养得很好，饭店的事只管动嘴，不用动手。她只需要发号施令，有人执行她的命令。
    两个儿子，大海和大山，如今进了她捐款建造的里尔幼儿园，吃住在幼儿园，一星期回家一次。她有三个多月时间没有看见两个儿子了，对他们有了一种陌生感。她平时忙于工作，顾不上孩子；同时她对两个儿子从来就没有那种深深的母爱，总觉得和一个小个子男人生的孩子个子长不高。她天生反感小个子男人，生怕两个孩子也像他们父亲一样长不高。她丈夫宋福禄身高1.6米，她总认为作为男人那个身高是不够的，是属于有缺陷的男人。
    此时，她忽然想看看两个儿子长得有多高了。
    恰好，她看到丈夫宋福禄从一楼走出来，便从楼上叫住他，问他要干什么去。他说今天是周末，他要去幼儿园把两个儿子接回来。接送两个儿子都是他的任务，他已经习惯妻子不管孩子的做派了。他经常和两个儿子说，他们的妈妈工作忙，没时间管他们。
    “那你快去把他们接来，我在这儿等着。”梁晓秀热情地说，眼里还有一种期盼的神情。
    宋福禄挺奇怪，平时妻子从不关心两个儿子，今天怎么突然好像对儿子感兴趣了呢？她难道想儿子了？不会吧？这个女人的心思从来就不在儿子身上。
    他抬头问道：“晓秀，你想儿子了？”
    “我儿子，我能不想吗？”她仰着头说，其实她一点都不想儿子。两个儿子从小她就没管过，是由洋人保姆带大的；而在家宋福禄既当爸爸又当妈妈，孩子的事都由他来管。他喜欢两个宝贝儿子，觉得两个儿子都像他。
    “看来，太阳今天还真从西边出来了哟，”宋福禄调侃道，“粱董事长居然想儿子了，怪事，怪事啊！”
    “你快去吧，我看看他们长多高了。”她终于说出了她的想法：她只想看看儿子长个没有，其他的事她并不关心。
    宋福禄开车走了，梁晓秀望着远去的车影，忍不住笑了。这个宋福禄虽然个子不高，但办事却是一把好手，倘若没有宋福禄，新中国饭店绝不会运转得这么流畅，一切都按照她的设想和计划运转着，前景一片灿烂。
    她原来总担心嫁给宋福禄生孩子，孩子个子肯定长不高。她不喜欢矮个子男人。其实两个儿子发育正常，个子和同龄孩子没有区别，只是她没有注意罢了。
    不到一个小时，宋福禄把两个儿子接回家，梁晓秀站在阳台上往下瞅，看到两个儿子活蹦乱跳地从车里出来，虎头虎脑的，像两个小老虎。
    两个儿子没有看到母亲，他们跟着父亲走进了家。在一楼有他们哥俩的房间，他们进了大厅就往各自的房间走。这哥俩平时和父亲亲热，和母亲保持着一定距离。母亲从来不让他们上二楼，时间一长他们也就习惯了，从来不会打扰母亲。
    梁晓秀从楼上走下来，正好看到宋福禄走进客厅，但不见孩子的影子了。
    “他们俩呢？”
    “回自己的房间了。”
    “去把他们叫来，我要看看他们。”
    梁晓秀坐在客厅一把法国雕花扶手椅上，等着看两个儿子，那架势就好像皇后要接见什么人似的。不一会儿，两个二儿子跟着宋福禄来到客厅。这小哥俩平时很怕梁晓秀，见到她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总是一溜烟就跑了。梁晓秀从不主动和他们说话，这样一来他们更不敢和母亲说话了。母亲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是一个严肃而又严厉的女人，从来没有给过他们笑脸。
    两个儿子很腼腆地站在梁晓秀面前，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们瞅着梁晓秀，一动不动，也没叫她妈妈。
    “看见妈妈怎么不说话呢？”梁晓秀问两个儿子。
    宋福禄站在一旁说：“你平时那么厉害，大海和大山看到你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躲都躲不过来，哪还敢和你说话呀？”
    宋福禄那么一说，两个儿子更不敢吭声了。
    梁晓秀仔细端详两个儿子，大儿子大海已经5岁，二儿子大山已经3岁，两个儿子长得很壮实，虎头虎脑，像两个小老虎。他们的五官端正，身材比例协调，她没看出有什么毛病。
    梁晓秀拿一把尺子测量他们的身高，发现他们的个子并不矮。她又拿起他们的胳膊和腿看比例，胳膊和腿都发育正常。她让他们并排站在她面前，左看右看，看得两个儿子最后都发毛了。他们不知道母亲这是要干什么。
    “你看什么呢，你难道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了？”宋福禄看不过去，说了一句梁晓秀。
    “我在看他们能长多高呢？”
    “超过1.7米绝对没问题。你看他们的胳膊腿多长！”
    “父亲个子矮，儿子个子还能长高？”梁晓秀现在不忌讳在宋福禄面前说他的个子矮了。
    “父亲个子不高，母亲个子高呀，”宋福禄调侃说，“再说，父亲的父亲是中等个，并不是小个子，而父亲的爷爷个子足有1.7米。我个子不高，那是因为从小苦，吃的不好，干活又累，所以身高受到了影响。”
    梁晓秀的个子其实不算高，她身高1.62米，比宋福禄高2厘米。这个两厘米的差距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在她看来，男人的身高至少要达到1.7米以上。以她的身高，她认为理想的丈夫身高应该在1.73-1.75之间。
    她自言自语道：“我没有过高的要求，我只要他们俩能长到1.7米，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是说了么，他们长到1.7米绝对没问题，”宋福禄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还不信我的话呢？”
    “你只是说说而已，那也得看他们实际能长多高呀！”
    两个儿子看父母一直在议论他们的身高，大儿子大着胆子说：“爸，我能长高，就像大人一样高。”
    “快和你妈说，你能长高。”宋福禄鼓励儿子和母亲说话。
    儿子不敢说，呆呆地看着母亲。
    梁晓秀说：“大海，你一定要长高，越高越好。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大山，你过来。”她招呼二儿子，两个儿子总往父亲那边靠，和母亲保持着一定距离，好像母亲是陌生人似的。
    大山走过来乖乖地站在母亲面前，既不敢说话也不敢动身子。
    “大山，你能长多高？”
    “和我哥哥一样，就是长成大人那么高。”
    “你要长得比你爸高，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看你说的，”宋福禄不高兴地说，“你和孩子说啥呢！”
    “我说的是大实话，个子长不高，将来都娶不上媳妇。”
    宋福禄撇嘴一笑，挥挥手让两个儿子回各自的房间了。他坐下来给梁晓秀泡了一壶绿茶，爱惜地看她说，再有3个月女儿就要出生了。这期间梁晓秀要注意保养身体，千万不要累着。现在饭店人手多了，再也用不找她亲自上手炒菜或做其他活了。他只是那么说，其实梁晓秀早就不干活了，她只动嘴指挥。
    梁晓秀说，她现在就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女孩，而是男孩。她喜欢女孩，不喜欢男孩。
    “晓秀，你放心，这次保证是女孩。”宋福禄肯定地说。
    “你怎么知道？”
    “你这次怀孕和上两次不一样，一看就是女孩。我敢和你打赌。”
    梁晓秀笑着说：“是女孩就好，女孩长到1.6米我就满意了。我看这个孩子长到1.6米没问题。说不定长得比我还高呢。”
    宋福禄不愿意说身高的事，他换了一个话题说，梁家今年要增加人口了：粱晓秀有身孕7个多月，她妹妹晓玲有身孕5个多月，她弟媳妇晓霞有身孕4个多月；今年从9月份开始她们将陆续生孩子，每个月生一个孩子。梁家一年之内就要增加三口人，这预示着梁家人丁兴旺，年年有余。他投其所好，拣好听地说。
    梁晓秀很愿意听宋福禄说这一类的话，她就喜欢梁家添人口，人越多越好。
    宋福禄进而说，他们还要生两个孩子，他估计妹妹晓玲至少还得生两个孩子，弟弟振钢也会要两三个孩子，加上他们的6个孩子，梁家就有11个孩子了。
    梁晓秀说还有她的小弟和小妹，他们将来长大了也得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她希望梁家的5个孩子每人都要5个孩子，这样总共就能有25个孩子。
    “25个孩子？”宋福禄若有所思地说，“你们梁家5个孩子要是都要5个孩子，那么，25个孩子将来再有后代，那就是孙子辈的孩子了。你说，25个孩子的后代能有多少人？”
    梁晓秀说：“就按每个人要三个孩子计算，25个人就有75个孩子。也就是说，我们孙辈将会有75个人。”
    “如果平均每家要5个孩子，那可不是75个人了，那是125个人了。你们梁家将有125个孙辈，你们将在欧洲成为第一大华人家庭。”
    两人越说越兴奋，开始计算他们自己的年龄和孩子们成家立业的年龄。
    梁晓秀说，再过15年，大儿子大海20岁时他们就给他娶媳妇，那时梁晓秀才39岁，宋福禄51岁，他们将有自己的孙子了；此后再过20年，大海的孩子又该结婚成家了，那时梁晓秀59岁，她将看到她的重孙子，他们将会过上四世同堂的大家庭生活。
    宋福禄计算了一下，那时他将成为一个71岁的老人了。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看，他活到70多岁一点问题都没有。
    梁晓秀说，如果按每一代人20岁结婚计算，她在80岁以后就能看到第5代后人，那时他们梁家可不是几十号人的事了，而是几百号人的特大家庭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梁晓秀的缘故，”她自言自语道，“由于有了我，梁家的后代才兴旺，人数越来越多，遍布欧洲各国。我就是一棵大树。”
    “那也得有我的一份功劳吧？”宋福禄开玩笑说。
    “有你一份功劳，但你的功劳不是主要的，而是次要的。梁家的基因强于你们宋家，所以你的后代身上的基因，梁家占有绝对优势。”
    宋福禄说不过梁晓秀，他又换了一个话题，说梁晓秀应该让妹妹晓玲和弟妹晓霞都来里尔，到医院做孕检，里尔医学院院长是梁晓秀的好朋友，可以为她们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她们将来都要在里尔医学院生孩子，所以做检查很有必要。另外，梁晓秀可以借这个机会和妹妹、弟妹两人好好聊聊。
    梁晓秀对这个建议很感兴趣，她说她今天就给晓玲和晓霞打电话，让她们过来到里尔大学医学院做检查。她正好还有些事要和她们交代。
    两人又谈到了新中国饭店的发展前景。他们原来计划梁晓秀生完孩子后，宋福禄再回国给第二批来法国的厨师办出国手续。梁晓秀此时忽然觉得应该抓紧时间办这件事，她担心夜长梦多，出现什么意外。1976年还有20个移民指标，他们可不能把指标浪费了。
    她说：“福禄，我看你还是这个月就准备出发回国吧。这次来的人多，20个人，够你忙乎一阵的。你说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晓玲说已经物色了20个人，但我总得再看看吧。另外，我想早去早回，在你生孩子之前赶回来。我6月份回去，7月份赶回来。我估计一个月时间能把这件事办完了。”
    “我看行，那你就准备吧。你这个姑爷也该回国让我爸我妈看看你了，你长什么样他们还都不知道。按理说，你早就应该回去一趟，你娶了梁家的姑娘，梁家的父母却没见到新姑爷，你说这像话吗？”
    “是呀，我这个新姑爷如今都成老姑爷了。我得拜见岳父岳母大人，好好孝敬他们二老。晓秀，我娶了你，我是有万福之人呀！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感激你父母、我岳父岳母。另外，我还想顺便考察一下你们梁家，我总觉得你们梁家不是一般家庭，这从你们梁家的5个孩子就能看出来。你看你妹妹晓玲，整个就是你的翻版，梁晓秀第二；你弟弟梁振刚，论脑子论干劲都不在我之下；你的小弟弟才17岁，现在居然开始掌勺了；你小妹妹只有15岁，可是也像小大人了。所以，我在想：不管是哪家，只要和你们梁家联姻，哪家的生活肯定红火。你看罗大顺，自从娶了梁家的二姑娘后，日子过得多红火！没有梁晓玲，他罗大顺哪能过上这种好生活？还有赵晓霞，她嫁给你弟弟后，不到半年就要在戛纳开中餐馆了，速度之快，都令人难以想象。我看用不了三年，你这个弟弟和妹妹就都能成为有钱人了。”
    梁晓秀笑着说：“还有你宋福禄，自从你和我结婚后，你旧貌换新颜，脱胎换骨，成了一个体面的有钱人。没有我梁晓秀，有你宋福禄的今天吗？你承认这点吗？”
    “不过说得客观一些，咱们家有今天这样好的局面，不能把功劳都算在你一个人身上吧？我至少也得占30%，你占70%。你说，我说有道理吗？”
    “有道理：我占70%，你占30%。”
    两人都乐了，乐得非常开心。
    宋福禄说他16岁出国，20年过去了，他将第一次回国。这次回国他要好好看看家乡，他是孤儿，他家没有一个亲人，他现在的亲戚都是梁家人，他这次回去要尽量多接触梁家的亲朋好友，顺便考察他们。他们以后还要继续引进厨师，他要为今后引进厨师打好基础。他的进人原则是宁缺毋滥。
    梁晓秀伸了一个懒腰，起身往楼上走，她要回房间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