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走在住院区长长的走廊前面,两个女护士推着梁晓秀走在中间,宋福禄跟在后面,这一行人来到梁晓秀的病房。妮娜掀开被子,两个护士把推车推到床边,然后轻轻把梁晓秀挪到床上,让她仰卧着。妮娜又给梁晓秀盖上了被子。
宋福禄象一个外人一样傻站在病房里,既不知该做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显得很不自在。
一个护士回过头对宋福禄说:“孕妇在产房待了13个小时,她出血很多,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好好调养。你们在这里看着,如果有什么事,及时叫医生。”说完这句话,两个护士便推着车走了。
宋福禄直点头。妮娜拿一个白毛巾盖在梁晓秀的额头上。梁晓秀一直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宋福禄这时才有机会仔细观察梁晓秀,她看起来非常虚弱,脸色苍白,精神疲倦;她明显比过去瘦多了,体重至少减轻了10多斤。宋福禄搬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端详妻子。她的变化很大:面庞看起来比过去小了,皮肤更细腻光滑了,鼻子和嘴唇上部之间有一道浅沟,看起来非常性感。他想轻轻地吻一下她的面庞,但妮娜在场,他不好意思那样做。
梁晓秀这时睁开眼睛,看着宋福禄有气无力地说:“我累了,我要睡觉了。”
还没等宋福禄说话,她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宋福禄这时才意识到女人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从梁晓秀的表情看,她遭了很多罪,经历了痛苦的场面。他心疼妻子,但又无法减轻她的痛苦。
他回过头对妮娜说:“谢谢你一直照顾梁小姐,你回家休息吧,我在这里照看梁小姐。”
妮娜说:“宋先生,你回去休息吧,我来照料梁小姐,”她好像很不放心地看着宋福禄,又说,“你明天还要工作,你需要休息。”
“不用,还是我来照顾梁小姐,我是她丈夫。”宋福禄想支开妮娜,先亲吻一下他心爱的女人,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女人抱在怀里,让她安静地睡在他怀里。
妮娜坐在沙发上没动身,那意思是她要坐在那儿看着梁晓秀;照看梁晓秀是她的责任,而不是宋福禄的责任。
宋福禄这时才想起他的儿子。儿子在哪儿呢?她他的体重多少?长得什么样?怎么没看见护士把他儿子送来呢?他让妮娜去问护士。
妮娜说,孩子在保温室,他出生时8斤。护士明天上午把孩子送过来。
已经凌晨1点钟了。
梁晓秀睡得很安详,她的面容非常好看,神态很自然。宋福禄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心想她生了孩子,当了妈妈之后,看起来比以前更好看了,像一个纯洁无暇的美丽少妇。
梁晓秀生了儿子,宋福禄哪还有困意?他既不感觉饿,也不感觉累,他要守着心爱的女人一直到天亮,直到她睡醒。他有很多话要和梁晓秀说;他更想早一点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
凌晨3点钟,妮娜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宋福禄关上屋里的大灯,打开床头灯,端详着梁晓秀。他思绪万千,浮想联翩。他觉得自己在做梦:他已经当了爸爸,梁晓秀当了妈妈。他们可真不容易,在一年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老外根本无法想象。半年前梁晓秀告诉他,她怀孕了,他当时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今他的儿子已经出生,他们已成为父母。这不是梦幻,这是现实。
他们今后的生活内容将发生变化,他们已经是三口之家,他在静静地思考未来的生活,规划生活内容。他当了父亲,他就要承担父亲的责任。
他想等梁晓秀睡醒后,把他的计划告诉梁晓秀。他要让母子俩睡在一个房间,而他睡在另一个房间。梁晓秀在做月子期间,他要精心照料她,天天给她做好吃的,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他要天天看着他们母子俩,陪伴着在他们身旁。总之,他要做一个称职的父亲和丈夫。
他想了很多事,做了很多计划。
可是又一想,梁晓秀肯定已想好今后怎样抚养孩子,她是妈妈,她有她的想法,应该先问问她,征求她的意见。梁晓秀性格独特,见解独到,她有一套生活哲学,这样的妻子主意多,与他相比,她是师傅,而他则是徒弟。他的一切计划在她眼里或许并不恰当,或许行不通。他不懂怎么侍候月子,不懂怎么养孩子,不懂怎样才能让他们母子俩过得开心快乐。
他忽然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懂,简直束手无策。他自责,埋怨自己考虑问题不周全,不现实。
这时他才意识到,离开梁晓秀,他什么都不是。她才是这个三口之间的真正掌舵人,领路人,决策人;他只要听她的话,按她的旨意办事,他就不会犯错误他就会避免诸多麻烦。他不再操心,只想等梁晓秀睡醒了,听她规划今后的家庭生活,夫妻生活。
梁晓秀睡得很踏实,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挽着宋福禄的手臂,牵着儿子宋大海的手,漫步在里尔市郊外的田野中。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一大片花丛中。她对宋福禄说,她还要给他生一个大胖小子。宋福禄问还能生孩子吗。她说她还能生孩子,一定会给他再生一个儿子。宋福禄说生孩子很痛苦,他都害怕了。她坚持说她不怕生孩子,她一定要把宋大山生下来,那样他们就有两个儿子了。
早晨6点钟,外面有了一丝亮色,天开始慢慢放亮。
宋福禄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拿出洗漱用品到洗手间洗脸刷牙。他想刮胡子,想了想又放下了刮胡刀。妮娜一直在病房,他原本想在妮娜面前看起来年轻一些,不想让她知道他比梁晓秀大12岁,不想让她知道他和梁晓秀之间的年龄差距。
早晨7点钟天完全亮了。梁晓秀睡醒了。她睁开眼晴看到宋福禄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便小声说:“福禄,我把你的大海给生下来了。”
“晓秀,你从产房出来时和我说了。你遭了不受罪吧?”
“嗯。”
“你给我说说,晓秀。”
宋福禄想知道梁晓秀生孩子为什么那么费劲,为什么用了那么长时间;他还想知道老外医生是怎么给她接生的。
梁晓秀娓娓道来:
她生孩子有惊无险,终于躲过了一刀。她那天早晨7点钟感觉肚子特别疼,好像要生了,医生就把她送到产床上,可是上了产床,她又没有要生孩子的感觉了。她在产床上躺了三个小时,什么动静都没有。医生想把她再送回病房,正在那时他又有感觉了:肚子疼得厉害,钻心地疼。医生以为她要生了,做好了接生的准备。但她又没反应了。
就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8个小时。她大汗淋淋,痛不欲生。医生和她商量,要给她做剖腹产手术,她坚决拒绝了。医生说,她如果再不做手术,她会更痛苦,而且孩子的生命都有危险。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让宋福禄给她倒一杯热水。
宋福禄把一杯热水递给她,问道:“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了解我自己,我肯定能生下来,我的孩子也不会有任何事情。”
“好样的,晓秀!”
“那些老外医生就说,她应该听医生的,医生为她的安全着想,为孩子的生命着想。”
“别听老外瞎忽悠,晓秀!”宋福禄说那话的口气好像梁晓秀还没生出孩子,正在和老外医生交涉呢。
“我哪能他们的呢?我主意正,我知道孩子绝对没问题,我更没问题。我才19岁,我生的是头胎,我怎么会有事呢?”
“然后呢?”
“然后医生就给我打了催产素,可是我还是没有生孩子的迹象。老外医生再次劝我做剖腹产。我说你们不要再说剖腹产了,我坚决不同意!”
“对,说得好!”
“我发现老外根本就不懂我们中国人,不知道我们态度多么坚定。10个小时后,老外医生失去了耐心,他们把我撂在一边不管了。我这时肚子又不疼了,就是感觉非常困,但我又不敢睡,他害怕老外医生成我睡觉时给我动手术,我硬挺着,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宋福禄这时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晓秀,你躺在产床上是不是穿着衣服和裤子?”
“傻小子,穿裤子怎么生孩子呀?”梁晓秀直乐。
“那你光着身子?”
“可不是嘛!”
“那老外不都看见你的身子了吗?”
“那也没办法呀,生孩子只能那样。他们有时在我身上蒙一块儿白布单,有时就把把白布单掀开,来回折腾。”
“有没有男医生?”宋福禄最担心有男医生出入产房。
“我不太清楚,他们都带着大口罩,只露出两个眼睛,看不清他们的脸。你是怕男医生看我吧?”
“是呀,我最怕男医生进去。”
他们正在聊天时,妮娜睡醒了,他们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