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秀一看到宋福禄掉眼泪,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前狠狠抽他两个打耳光,把他打醒。但她忍住没有动手,她想给他留面子。他毕竟是男人,又是她丈夫,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抽他耳光。
“宋福禄,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梁晓秀大吼一声。
“我难受呀,晓秀。”
“难受有什么用?遇到问题想办法解决,你在那里难受能解决问题吗?”
“可是我想不出办法呀!”
“那你总不至于还去跳艾菲尔铁塔吧?你要去跳,我陪你去,和你一起从塔上往下跳!”
“晓秀,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吧,我脑子快爆炸了。”
“好啦,你别总是萎靡不振,福禄。我们现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好不好?”
“可是…”
“你别可是了。我们挣了钱,而且挣到了大钱,我们也该好好庆祝一下了。你去买红酒,我炒菜,我们中午喝酒庆祝一下。”梁晓秀想换一种方式和宋福禄谈,打消他的鼓励,让他树立信心。
“你还有这个心思?”宋福禄觉得梁晓秀的心真大,都到生死关头了,她还不在乎,她好像天生就不知恐惧为何物,天生就不知道发愁。他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明白梁晓秀了:她是他的妻子吗?
梁晓秀笑出了声,说:“我总不能上吊吧?快去买酒吧!”
梁晓秀挽起袖子,来到厨房炒菜。等宋福禄买回6瓶红酒时,她已经超炒好了4个菜。这一个多月他们虽然挣了差不多2万欧元,可是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更没喝过酒,整天忙着干活挣钱,顾不上改善伙食,更舍不得花钱。宋福禄紧紧把着钱,一分钱都没有随便花。他总说中国人的传统就是勤俭持家,不能浪费一分钱。
酒菜端到桌子上,酒香菜更香,他们顿时都有了食欲。
梁晓秀举起酒杯说:“福禄,这些天你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
宋福禄一饮而尽,他又给梁晓秀倒了一杯酒,说:“晓秀,我也敬你一杯。”
梁晓秀一饮而尽。她倒上第三杯酒,说:“一醉解千愁,我们干了这杯!”
宋福禄连着干了两杯红酒,心情开始好转,他举起酒杯说:“对,一醉解千愁!干!”
两人一连干了三杯酒后开始吃菜。梁晓秀炒的菜都是她的拿手菜,宋福禄到到法国后第一次吃那么好吃的菜,便说梁晓秀菜炒得好,味道极好,超过了他的水平。
梁晓秀说他们这一阵子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没喝过一次红酒。他们不能太亏待了自己,该享受的时候也得享受。
宋福禄又和梁晓秀聊起了他们的收入,付给皮尔斯7500欧元后,他们手头还剩下12100欧元。他想如果汉学家帮他们把执照要回来,他们就先把汉学家的10300欧元还给人家。还给汉学家钱后,他们手头还能剩下一千多欧元,可以暂时应付一阵。
梁晓秀说,不管汉学家是否帮忙,他们都必须还他的钱,否则他们就没有信誉了。做人最要紧的是有信誉,有了信誉才能有朋友;有了朋友才能事业兴旺发达。她举例说,他们本可以少给皮尔斯老头500欧元,但那样做的话,他们就失去了能用得着的朋友。皮尔斯夫妇开过杂货店,他们懂得怎样在大广场做生意。她在里尔大学一个多月时间,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宋福禄感兴趣了。
“这个秘密就是:让老外给我们买卷饼。你想想看:穆尔每天给我们卖出200份卷饼;他母亲有给我们卖出100份卷饼。没有他们,我们能卖出那么多卷饼吗?”
“是这个道理。”
“我们要充分利用皮尔斯太太,让她好好给我们卖卷饼。我估计这老太太要是给我们卖卷饼,一天至少能卖出300份卷饼。”
宋福禄迅速计算卷饼的利润。他们在大广场卖的卷饼套餐5欧元一份,每份利润达3欧元,如果一天能卖出300份套餐,利润就高达900欧元,一个月下来能赚到27000欧元。
他这样一算下来才恍然大悟:梁晓秀答应给皮尔斯太太一千欧元的工资并不高。老太太差不多一天就能把那笔钱给挣出来。
“晓秀,你这个主意好!我算看透了,这老外就是认老外的面孔。皮尔斯太太站在窗口卖卷饼,要比我们强多了。”
“我不仅要让老太太站在窗口,我还要让穆尔也站在窗口。穆尔是师傅,老太太是徒弟,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他们站在那里卖卷饼,你说能不卖火吗?”
宋福禄想象着那两个老外卖卷饼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晓秀,你这个主意妙极了!”他端起酒杯说,“为你这个妙主意干一杯!”
他们已经喝了两瓶红酒,宋福禄的情绪上来了。他问梁晓秀为什么要给穆尔开3000欧元的工资。梁晓秀说,身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穆尔和老太太不一样,他年强,身强力壮,又是一根筋,他们要好好培养他,给他高薪,给他用武之地。穆尔就是他们的正式员工。
“你说得有道理,晓秀,”宋福禄满脸笑容,“我刚才算了一笔账:只要我们平均每天能卖出300份卷饼,一个月除掉他们俩的工钱,我们还剩23000欧元。抛去房租等各种开支,我们差不多有20000欧元的纯收入。”
“如果平均每天卖出500份卷饼呢?”梁晓秀觉得在大广场卖好了,500份卷饼不成问题。她曾留意过,每天到大广场一带转悠的人数不下几万人次,那些人中只要有500人买他们的卷饼,他们就能卖出那个数。
宋福禄不敢想象能卖出500份卷饼,但还是说:“如果每天都能卖出500份卷饼,晓秀,那我们就真的创造经济奇迹了:一天1500欧元的收入,一个月就是4.5万欧元。那不是奇迹,是什么?”
“应该算奇迹了,”梁晓秀说那话的口气,好像他们真的卖出了4.5万欧元似的,“我们就为那个目标而奋斗吧。”
她一脸得意地举起酒杯和宋福禄碰了杯子,又干了一杯。
宋福禄说,假设他们真的挣到那么多钱,穆尔和老太太是否会有想法?他们会认为宋福禄和梁晓秀发大财了,从而说不定还会使绊子或作出其他什么事来。
梁晓秀说:“福禄,你怎么糊涂了?我们哪能让老外摸着我们的底呢。他们猜不到我们的利润。我们和他们说,我们是薄利多销,一份卷饼的利润只有1欧元。”
“那不成,一欧元就不少了,500份卷饼就是500欧元。他们会算账的。我看就和他们说,一份卷饼的利润为0.5欧元,这样算下来一个月的收入为7500欧元,给他们两人开4000欧元的工钱,我们剩3500欧元。这么算下来,他们俩就不会有什么话可说了。”
“福禄,你真是算到家了,我就喜欢你这种精明。”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喝了5瓶红酒,两人都没有一点醉意。宋福禄看着剩下的一瓶红酒说:“晓秀,你是海量,你要是觉得不够,我再去买几瓶红酒,你看怎样?”
“不用买了,就喝这么多。我正好,你呢?”
“你要是想喝,我陪你。”
“你可别忘了,我是酒神呀。算了,就喝这最后一瓶。”梁晓秀把最后剩下的一瓶酒分别倒满了两大杯子。
宋福禄的酒量其实也挺大,他喝酒从来没喝醉过,他那天忽然想和梁晓秀畅饮一次,于是说他还想喝。
梁晓秀说:“等我们把麻烦事解决了,我们再喝吧。”
梁晓秀的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了,是汉学家诺阿让的电话。
汉学家的电话来得太及时了,梁晓秀欣喜若狂,赶紧问道:“诺阿让先生,您在哪里?您让我找得好辛苦呀!我们的麻烦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指望得到您的帮助。”
“我就在里尔市,是为你们的事来的。”
“真的吗?”梁晓秀激动地问。
“真的。我和布热教授在一起呢,一会儿我们想去你们那里,你们有空吗?”
“我们有空,我们等你们过来。诺阿让先生,我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知道您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对吗?”
“我确实给你们带来了好消息,我们半个小时后见面再谈吧。”
梁晓秀撂下电话,满脸喜色。
宋福禄注意到刚才梁晓秀居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法语,而且还那么流畅。一个多月前她还不能说几句法语呢,她的进步太神速了!
“福禄,我们得救了!”
“我听到了:汉学家说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他真是贵人呀,我们的好好感谢人家!自从你上次向汉学家求救后,他一直没有回音,我还以为他不帮我们了。我错怪了人家,我得向他道歉。”
“道什么歉?你还不去把人家的钱取来,一会儿他们就该到了。”
“对,我马上取钱,汉学家一来我就把钱还给他。我这个人最怕的一件事,就是欠人家的钱。钱还清了,我才踏实。”
宋福禄上楼取钱,梁晓秀在楼下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