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晨梁晓秀6点钟睡醒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起床,而是躺在床上回味她的美梦:她赚了20亿人民币。20亿是天文数字,在她的想象里,别说他们全镇,就是他们全县甚至全地区都没有那么多钱。
她开始计算他们全地区的收入。她所在的村有2000多人,所在的镇有2万多人,所在的县有30万人,他们那个地区总共有300多万人口。她按人均年收入300元计算,300万人一年总收入为9个亿,还不到她赚的一半。300多万人要工作两年多才能挣到20亿,巨大的反差让她感到震惊。
她进而计算在他们村一个人干40年农活能赚到多少钱。那些村里最好的劳动力一年最多才能挣到500元,10年5000元,40年2万元。而她在40年中挣到的钱比村里最好的劳动力多10万倍!
20亿人民币让她笑了,笑得灿烂,开心,愉悦。
她起床洗漱,于6点半钟来到大街上,往啤酒商业大街方向走,她要去寻找他们中餐馆的地址。在她的美梦里,“新中国饭店”就位于那条最繁华的商业大街上。十几分钟后,她到达啤酒街的东头,一路慢慢从东往西走,走着走着她看到了一个门牌号:166号。那是一家文具店。她从窗户往里看,估计那家店足有200多平方米,开中餐馆足够用了。
她想:就是这儿了。我要把这家店先租下来,然后再慢慢再盘下来,开我们的中餐馆。我们的餐馆叫“新中国饭店”,店址就选在这里。我要在这里创造经济奇迹:赚到20亿人民币。
她默默地看着166号,心里想着她的美梦。她相信那个美梦是老天爷的一种暗示,一种启示,为她指明了前进的道路。
无意中她抬头看到了对面街上的法国餐厅,那就是艾福尔的餐馆。那家餐馆是163号,在这条街上名气最大,赚钱最多。
她想:艾福尔,我要在166号开店,我要和你竞争,我要打败你!
清晨大街上静悄悄,梁晓秀在啤酒街上逗留了一个小时。之后,她又来到市中心的大广场,漫无目的地转悠,把广场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他们的快餐店门口。店门口挂着的牌匾上的“宋氏快餐店”五个字很小,很不起眼,若不留心,还真看不清楚。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小店实在太小了,从外面看简直微不足道。
她想:她靠这个小店能翻身吗?
她琢磨着,寻思着,思考着,忽然想起小店的营业执照被警察扣留了,她今天必须去警察局把执照要回来,她还指着小店生存呢。小店是她的命,是她的全部希望所在。有了这个小店,她才能慢慢攒钱,最终在啤酒街166号把中餐馆开起来,把20亿赚到手。
她迅速转身往住处走……
宋福禄那天早晨8点惊醒后,在床上又躺了十几分钟才起床。他做的那个噩梦把他吓坏了,他担心真的会发生那种极其可怕的情形。噩梦里的每个情节都深深印在了他脑海里。
8点半,他从房间出来,看到梁晓秀的房间门虚掩着,便走过去看,一看梁晓秀不在房间。他下楼到餐厅找梁晓秀,餐厅也没她人影。
她上哪儿去了呢?她不会寻短见吧?他做的噩梦不是好预兆,难道梁晓秀先他而去了?想到这儿,他忽然毛骨悚然,大声呼喊梁晓秀的名字:“晓秀,你在哪儿?晓秀,你在哪儿?”
没有回应,死一样寂静。
他冲了出去,往大广场方向跑,他想梁晓秀或许去快餐店了。来到大广场快餐店的门口,依然不见梁晓秀。他打开店门走进去,店里也没有梁晓秀。她究竟跑哪儿去了呢?他越想越害怕,感觉头发根都立了起来。
他一屁股坐在了餐椅上,想着梁晓秀来法国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梁晓秀来法国已经半年了,半年来几乎一天都没有消停的日子,他们整日奔波、忙碌,一直到今天。局面不但没有好转,而且还变得越来越糟糕了。他一个大男人都挺不住了,梁晓秀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挺得住呢?梁晓秀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办呢?他可以一死了之,但他怎么向梁晓秀的家人交代呢?
餐厅墙上的小挂钟已经指向9点钟,他起身往外走,快步走回了住处。推门进去,他看到梁晓秀已经做好了早餐,正在餐厅等着他吃早餐呢。
“你去哪儿了,福禄?”梁晓秀先问他。
“我去大广场找你去了,你去哪儿了?”他反问道,“你把我吓一跳。”
“我出去在街上转了一大圈儿。早晨做好了,我们吃饭吧。”
两人坐下来吃饭,谁都没说他们各自做的梦。
梁晓秀还朦朦胧胧记得在国内时听老人讲过:做了美梦不能和别人说,一说美梦就会破裂。她要把自己的美梦珍藏在心底,心想:“等我实现了美梦之后我再告诉宋福禄。”
宋福禄注意到梁晓秀表情安逸,脸上挂着一种幸福的表情,便暗暗想:“她可真是一个不知道发愁的人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心情愉悦,表情欢快,难道她做了一个美梦?他做的噩梦可不能告诉梁晓秀,一旦说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他要等等,把该办的事都办妥了,然后再决定是否把他的噩梦告诉梁晓秀。
吃完饭,梁晓秀说他们去警察局把营业执照要回来。她说得很轻松,好像他们是去取一件物品似的。
到了警察局,没人理睬他们,他们问了几个警察,都说不知道他们营业执照的事。宋福禄急了,大声喊叫,终于出来一个警察,把他们叫到一个窗口问他们有什么案子要报。
宋福禄一眼认出了他个警察就是到过大广场现场的警察。他说明了来意,那个警察冷冷地说:“你们的案子还没有审理完,所以营业执照还不能给你们。”
梁晓秀让宋福禄告诉那个警察,那他先把身份证和暂住证给他们;没有证件他们就成了黑户了。
那个警官说:“案子没审完,所以证件都必须扣留。”
宋福禄感到事态严重了,眼前的情景和他梦里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他的心往下沉,胸口像被刀子捅了一样疼痛,感觉大祸要临头了。
他问:“警官先生,你说案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有什么案子?”
那个警察非常傲慢,他连头也不抬就说:“我们初步审理认定:你们扰乱了里尔市的公共秩序,引起了大广场上的骚动。那天要不是我们及时制止事态的发展,大广场上就会发生一场骚乱,那可就成大案子了。我们正在进一步取证、侦察,对你们的案子还没有做最后的定性呢。我现在告诉你们:在我们调查取证阶段,你们不能随便离开驻地,你们必须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待处理结果。”
梁晓秀哀求说:“我们已经交了200欧元的罚款,你就把我们的证件还给我们吧。我们不能没有证件啊。万一警察上门查证,我们怎么办?”
“这期间警察不会上门查证。200欧元的罚款只是现场罚款,还不是最后的罚款。”那家伙的每句话都冷冰冰,像石头一样硬帮帮。
“最后的罚款是怎么回事?”梁晓秀追问道。
“你们的案子一旦定性,罚款肯定不止200欧元。”
“那多少呢?”宋福禄问。
“至少几千欧元吧。”
“你说什么?几千欧元?”宋福禄吓得脸色煞白,差点昏过去。
“你们什么时候能处理完?”梁晓秀问。
“现在说不准,你们在家等消息吧。你们可以走了。”警官漫不经心地说,一脸坏笑。
“我们不能走!”梁晓秀突然大声喊道,“你们这是故意刁难我们。我们犯什么法了?我们要不回证件,我们就不离开这里!”她愤怒了,恨不得上前把那家伙给撕了。
她是用中文喊的,宋福禄没有给她翻译。但她突然大声喊叫,引起了警察的注意,好几个正在办公的警察站起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喊什么?”那个警察惊讶地抬头问梁晓秀,“你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们讲道理!”
宋福禄赶紧把梁晓秀的话翻给警察听,他想梁晓秀说不定有办法说服那家伙把证件还给他们呢。
“你要讲什么道理?”那家伙冷冰冰地问,不屑一顾的样子。
“把我们的证件还给我!你们凭什么扣留我们的证件?”
“你出去!”那家伙饿狠狠地说,起身叉着腰,好像要采取行动。
“我不出去,把我的证件拿出来!”
“你要是再扰乱秩序,我们就把你拘留了。”那家伙拿出一个手铐,从屋里走出来。
宋福禄吓得赶紧把梁晓秀拖出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