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蝶是位专业的女拳击手。
    李早瑜是位专业的女演员。
    当两人在拳击台上相遇，李早瑜的鼻血便是止了两次都没止住。
    所以，演戏其实挺复杂，有时候就让人分不清镜头下的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你演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又到底是怎么定位自己。
    当然，这次孙蝶没定位住的情况是让李早瑜尝试了下后果。
    “甘哥，反正流鼻血，等下的镜头也是鼻梁断了，不如直接就这么演。”李早瑜鼻血染红两次纸巾后直接起身找到导演提要求。
    监视器边上的姜淳听到这话，面色有些古怪。
    甘敬却一点没有掩饰自己大加赞成的态度，说道：“可以，这样拍没准能有更好的效果，我们可以尝试尝试。”
    李早瑜点点头，挥手让道具师来涂抹血浆。
    血浆道具是以玉米糖浆为底料，闻起来略带甜味，又有一些氧化锌等化学试剂的刺鼻，现在它混杂着真实的血腥气就很是怪异了。
    “老张，李早瑜鼻子受伤，咱们尽量一条过好吧？等下切镜头是和刚才连到一起的，李早瑜鼻梁被打断，她不愿意弃权让你帮她快速止血。”
    “你要做的就是把她的鼻梁徒手掰正，注意我的用词，掰，你明白这个词在表演中的力量感吗？然后，老张，你把棉签伸到她鼻子里压迫止血并吸气。”
    甘敬语速颇快的向张中晖说道。
    张中晖眉头微皱，提取自己听到的关键点，掰、压迫。
    甘敬扫了一眼那边正涂抹血浆的李早瑜，直接说道：“你对这样的压迫止血可能不太熟，这样，我把动作示意一遍，等下拳击台上你就这么操作。”
    张中晖耸耸肩，坐下了。
    甘敬想了想，又对东边的李早瑜喊道：“来我这边涂血浆，顺便看看等下的动作，你好跟着做表情，老张是有些不忍但仍旧很用力的上手，李早瑜你就是要痛，最自然的痛，知道吗？”
    李早瑜微微吸气：“我现在痛的就挺自然的。”
    甘敬先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觉得这样的表态好像不太对，他“咳”了一声，走到张中晖身前弯腰用右手去捏他的鼻梁，左手则是固定住他的下巴。
    “哎，哎，你劲小点。”张中晖被捏的挺疼。
    甘敬面无表情的示意摄影机拍一下这里，然后示范了第二遍，这一次张中晖有了心理准备仍旧觉得导演是在使坏。
    等张中晖起身去看监视器里拍下的几秒画面后不禁是有点目瞪口呆，这甘敬右手捏得手背上筋都露出来了！要不要这么大劲？！
    “她是鼻梁断了，你要掰正，不用力怎么行？”甘敬仿佛知道张中晖的疑问。
    张中晖有些犹豫，真要这么捏的话，李早瑜鼻子本来就受伤了……
    李早瑜看了两遍老板捏张中晖鼻梁，这会瞧见后者看向自己的目标不禁是咽了一口口水，看起来就会疼啊。
    她一咬牙，先表态：“我没问题！”
    张中晖松了口气，点点头，认真问道：“李早瑜，你鼻子没整过吧？下巴也没填过吧？我主要是怕一用力给你捏坏了。”
    李早瑜白了一眼，把这话视为放松气氛的玩笑：“当然没动过。”
    如果动过，这大概就不是玩笑了。
    “行，掰，你知道了，拿棉签插鼻子里硬止血我就不示范了，李早瑜你等下棉签在鼻子里吸气的时候一定要用力，这种画面要有真实感。”甘敬认真的嘱咐道，“用力到什么程度？用力到你额头的血管都能被瞧出来。”
    李早瑜听着这样的描述觉得有些惊心，但血浆已经涂上，刚才的话也放出去，大不了、大不了真就断次鼻梁呗！
    甘敬看她点头，补充了句：“老张要是不够用力，你不太疼，那你就用手掐自己大腿，我们的镜头只会给面部特写，不会拍你的手和腿。”
    他眼看两位演员都明白了赶紧拍拍手：“来来，尽量一次过，赶快的，不然李早瑜等下鼻子就好了，哦不，等下血浆就干了又得重抹。”
    李早瑜：“……”
    拳击台上，李早瑜坐在凳子上，颜色深到有些发黑的血浆自鼻子往嘴唇流，张中晖站在她旁边准备做止血动作。
    摄影师把镜头推近，龙套演员们的嘈杂背景音再起。
    这半个情节的戏原本应该差不多是一分钟，但考虑到李早瑜鼻子受伤，所以两人先把止血动作拍完，然后再让李早瑜鼻血止住再返过来拍前后镜头。
    张中晖眉头紧皱，身体靠住拳击台上柱子，右手捏着李早瑜鼻梁，左手按住她的下巴固定住头颅。
    他的牙齿咬紧，右手用力程度绝对不弱于刚才导演示范的力量。
    李早瑜的牙齿同样咬紧，她嘴里塞了一块拳击台上用的白毛巾，这会黑色血浆已经流到上面显得十分刺眼。
    张中晖松开手，稍往后退拿过两只棉签，整个人蹲下的角度能稍微仰视李早瑜的鼻子。
    摄影师的镜头放下往，给了张中晖和李早瑜两个演员由下到上的特写。
    张中晖咬着牙吐出一个词：“吸气。”
    李早瑜疼的眼睛闭上，眉间和额头的血管因为用力而凸显跳动，脸色也变得胀红，她牙齿咬着毛巾，声音格外模糊：“什么？”
    张中晖的声音拖得有些长，强调：“吸气！”
    李早瑜台词仍旧保持一致，这次却是一边吸气一边痛道：“什么！”
    两秒钟过后，张中晖拔掉棉签，拿过药膏往李早瑜鼻孔抹了两下对她说道：“在你鼻血变成喷泉之前你有20秒！”
    “血能喷到前排座位，只有20秒，你只有20秒！”
    李早瑜鼻子和嘴唇间的血浆被毛巾擦掉，鼻梁处仍有血迹，她不说话只是连连点头。
    张中晖一拍女孩肩膀：“去吧。”
    李早瑜脸色带着一丝痛楚的起身。
    这时，导演的声音传来：“很好，很好，过了，演得不错。”
    监视器前，甘敬喊过之后徐徐出了一口气，重新放了一遍刚才拍到的画面，边看边感叹。
    “老姜，你看李早瑜脸上的表情多真，看她这个血管，太棒了。”
    “这血浆的效果真好，回头这里要给老张掰她鼻梁时骨头的配音，咔咔的。”
    “李早瑜脸上的疼痛太漂亮了，这是我见过她最漂亮的表演。”
    姜淳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一阵牙酸，这个摄影机的特写镜头实在太真实也太震撼了，先是容易震撼人的心，然后容易震撼人的胃。
    “这个不能放到春节档啊，不然一定会被骂的。”姜淳诚心诚意的建议道。
    “那当然，你儿子敢来春节档和我们京城蓝光竞争吗？”甘敬仍旧在欣赏画面，随口说道，“他说元旦，咱们也元旦。”
    姜淳噎了几秒钟，半赞半讽：“牛笔，导演你真牛笔！”
    “不不，这是李早瑜痛得好，我喜欢这样的表演，你儿子也会喜欢的。”
    “那可不一定，他那人没准。”
    “但凡是导演都应该喜欢，观众嘛，也许喜欢，也许觉得应该电影分级。”
    甘敬因为看到一段表演而心情愉悦，他看了两遍才发觉李早瑜没走过来，扭头一瞧，助理们正在处理她的新伤势，刚才表演的时候腿又被她自己抓烂流血了。
    “痛得好，痛得好。”他再次感叹两声，“这两人的戏对到恰好到处，这部电影有戏了。”
    姜淳这也才看到李早瑜的伤，闻言颇有些心悦诚服的点头，后生可畏，比自己这个混子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