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猛地看向时未寒,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如同浪子一般的大哥,居然是此前在如此重大的赛事中获得季军的厉害人物!
“呵呵,过去事就不要再提了吧。我闲散的惯了,在家里读读书,或者一个人浪迹天涯,总比你这样听命于人来的畅快吧?”
时未寒哈哈一笑。那呈文面色一红,“时兄的境界令呈文仰望!只是那次的情,恳请时兄给个机会让我还!否则我这心里……”
时未寒正想要拒绝,看了看莫七,忽然问道,“对了,我这位兄弟也想要参加这一次的天罡武界。不知道报名时间是否截止,有没有什么要求?”
“他?”
呈文白了一眼莫七,“他是界师?”
“他说他是……”
时未寒苦笑道。
“好吧……报名时间严格来说已经截止了。你知道的,我们都会提前半年邀请那些六域各大势力的顶尖新秀,他们再凭借邀请函回执确认。其他的闲散人等的报名时间也已经截止……不过,既然时兄你开口了,我怎么着也得尽力。我这里有一张界盟内部的推荐书,只有灵尊界道大师以上才有资格推荐,你让这位拿着这个去报名,应该不成问题。”
呈文说着,将银色的推荐书递给了时未寒,然后又深深看了莫七一眼,“这位小兄弟,不是我打击你,天罡武界不是普通人可以参加的。因为,每一届参加的六域顶尖天才,会有一半以上永远死在里面。那一年若不是时兄……”
莫七吞咽了一下口水,继而点点头,“明白。多谢阁下推荐!”
呈文见他坚持也就不再多话,随后与时未寒攀谈起来。他只是不知道,这位他轻视的少年,是怎样一步步从偏远的东陆明远走到这里的,不知道他经历了白帝龛和死境那样的人生,因此他也无法知道他的身体里蕴含了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
“我们到了。”
呈文说道,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离船而去,时未寒与他作别,和莫七一起站在这热闹的港口,大群的海鸟围绕着他们发出悦耳的叫声,身后是绵延开去的彩色的房屋。这些低矮的房屋,有红色的,绿色,蓝色,黄色,鲜艳的像是天际傍晚的云彩,让人心中明媚喜悦。
两人一路从这些海客居民的彩色房屋中间的小道穿过,一层层不规则的阶梯向上逶迤而去,两边的房屋里,有皮肤黝黑的孩子好奇地看着他们,有的咧开白亮的牙齿微笑。
“大哥,你……真的是那一届的季军?”
莫七忍不住问道。
“啊……我差点忘了,差不多吧……”
时未寒不经意地说道。
“那……那界盟和大宗势力没有邀请你?”
“有啊,当时收到了很多邀请,可是我不是说了么,闲散惯了,在哪都不如在家里呆着舒服。功名利禄对我而言,就像是这天上的浮云啊,何况我老爹也不大肯放我走啊,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要是像你一样这么独立就好啦。”
莫七微微一笑,心中对他更加敬佩。人的性格是与生俱来的,而性格又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甚至很多人的命运。面对浮华的世界,还能这样保持自己的人,真的可以称之为牛人了。
“看,界盟之都。”
时未寒在莫七思绪翻转间陡然拍了拍莫七的肩膀,莫七一愣,发现已经走到山坡的最高处,他凝目望去,一座宛如梦境一般的都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孟夏的季节,四周的山林开出盛大的翠绿,却也只是点缀,衬托着脚下这座环形的巨大都城。以白金两色为主的建筑,融合了六域不同的风格,尖顶的,圆顶的,连体浮雕的……像是星子一般按照细密的规划排列在这巨大的圆盘之上,层层叠叠,却又错落有致,没有丁点混乱。整座都城整体分为外城和内城,其中外城依次按照环形的弧度划分了二十二块的区域,每个区域都有狭长的水道连通,水道上各种小船和水兽犹如千帆落尽一般。即使还没有进驻,莫七已经感觉到那将是何等的热闹和繁华。而内城则多是标志性的景观建筑,以及规模宏大的殿宇,按照乾坤八卦的布局严密的排列开来,从山上望去,这座界盟之都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天干地支的仪轨。最中心的内海之上中央则矗立一座直达云霄的白色方尖碑,那白色方尖碑的顶端甚至都被云层遮蔽,看不到尽头,一条栩栩如生的颀长巨龙雕刻更显得霸气无端。四座浮空岛按照东南西北方位环绕在这座白色尖塔的四周,隐隐能看到像是某种恐怖的结界。
莫七后来立在这片废墟之上,无限感慨的对身边人说道,“曾几何时,这里就像是所有人心中可触及的美梦,一眼望不尽繁华和希望。置身在这座不可思议的都城之中,你甚至愿意化身一片落叶,一只随意在街头巷尾横着睡觉的阿猫阿狗,一个撑船的船夫。你只想尽可能的融入这里,享受这里,留在这里。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一座城市,可以像这里一样完美。”
界盟之都。内城。界盟塔。
塔顶的楼阁轻轻推开一扇雕刻着太阳和月亮图纹的木窗,这一层木窗全部漆上了金色,和其他的截然不同,也彰显了住在这里人的身份地位。一双纤长的胳膊从楼阁中递出来,五指张开,微微遮挡住已经开始明晃的阳光。
咚咚。
适中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略带一丝慵懒和疲惫的女声响起,门应声而开,一身白袍的男子轻身走进来,手里捧着玉色的圆盘,圆盘中盛着晶莹清澈的水,圆盘右边还有一个做工精细的一体的凹槽,凹槽中放着叠的齐整的白色毛巾。
“盟主,您今天起来的很早,休息得好么?”
白袍男子放下手中物事,看着一袭鹅黄色镂空薄纱的女子,她正背对着他,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明媚的景色,五指微微遮挡住倾泻下来的阳光。她的纤美的胴体在光影薄纱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像是一副画卷般。白袍男子只是叹息一声,随手拿起一件宽大的外套走过去,替她披上。
“总是这样,明明身体很差,却还是这么任性。”
略带心疼的责备,让女人露出少女般的微笑,她轻轻侧身,秀美的侧脸在光影中好似剔透的玉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爱抚亲吻。
“都是孟夏季节啦!你不要老是婆婆妈妈的行不行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带着少女一样的倔强,女子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然后试图让他离开,“好了好了,亘白你出去吧,我还要换衣服。今天有不少大宗势力的宗主会到,界尊阁那批老家伙烦都烦死了,嘱咐我一定要亲自接见……”
亘白点点头,转身要出去,视线瞥见空旷房间中央那一张挂着薄纱的玉床,想了想,走了过去。
“今天天气很好,这些薄纱我让人盥洗--”
他的话戛然而止,掀开薄纱的同时,看到了满床触目惊心的血。深一层浅一层,最鲜艳的都还未完全干透。他就这样呆滞的立在床边,半晌做不得声。
女子沾着圆盘里的清水拍了怕脸,然后轻轻擦干,叹一口气,“让你出去你偏要多事……”
亘白默默将薄纱放下,转身走到窗边,白色的长发在孟夏的微风里轻轻拂动起来,他那英俊的五官似乎融在了金丝一般的阳光里。
“发什么呆呐?我这里的视野很好吧?整座城的盛景都尽收眼底……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这里让给你。你不是最喜欢发呆看风景的么?”
女子问道。
“不用。”
亘白丝毫不犹豫,“我是喜欢看风景,却不喜欢看太过完满的东西。对我来说,界盟之都已经达到了最鼎盛,盛极必衰,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也许在你们的眼里,这是足以让你们安慰和自傲的,但在我眼中,却是无处不在的危机和隐忧。”
唉!
女子叹口气,摇摇头,“你啊,总是一副悲观的样子,要我怎么说你好?好好的天气,好好的情绪被你这么一说,都高兴不起来了。我是不是现在就下令将都城警戒调到金色杀伐级别?我倒是看看,谁敢给我们的亘白大人如此大的危机和引诱。”
“那倒不必。因为真正的危机在心里。只有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才能够在变乱来的时候从容应对,否则像界尊阁那些天天遛鸟赋闲,一副颐养天年的老头子们那样,迟早要付出巨大代价。”
亘白说着,转身毫不留恋视线中如歌般的美景,将圆盆捧起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停下,“今天有一个人会来。”
“谁?”
“风极教现任教主,同时也是‘涅盘’的掌舵者,风采轮。”
呼!
女子的身体顿时微微一颤,身体里那股邪恶的意念在她的脸上一闪即隐。
“你……你想怎么做?”
亘白摇摇头,在他将门关上的同时,留下一句话,“看看再说。”
女子面色黯淡下来,身体也似乎又开始一阵不适,她依着窗台,强自呼吸了几下,这才以手点了点面前的空间。
“盟主!”
一道黑影像是水墨一样从她的眼前慢慢渗了出来,单膝跪地,一身鲨皮紧身服,后背一把黑漆漆的长刀,黑色的长发跟随着低下的头颅一起坠落。
“子鼠界主,关于涅盘和风采轮,我想听你亲口对我说。”
子鼠界主依旧不敢抬头,“是!承蒙盟主慧眼,让属下担任子鼠界主,知遇提拔自是不敢忘却,盟主交代的事情,属下--”
“说重点!”
女子有些不耐,一手扶额,眼前是五年前在界盟之都第一次看到风采轮的景象,那个翩翩公子一样的人,隔着一条街,对他轻轻笑,那笑容让她感觉全身一紧。他用心神之语对他说了一句只有她才能听得到的话--
你感觉到痛苦了么?那种撕裂精神的,粉身碎骨的痛苦。如果还没有,那么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就将体会到了。
从那天开始,就像是一个魔鬼从她的身体里苏醒了,那种折磨痛苦,几乎耗损了她所有的精力。她不愿意见人,深居简出,凡事都交由亘白来处理,即使界盟内部对她早已颇多不满也根本无法顾及。最要命的是,她的力量每况愈下,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的她还剩下多少。再这样下去,她就完了。
“是!”
子鼠界主颤抖了一下,开始将自己搜集刺探的所有关于风采轮和涅盘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