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静室的窗户泼了进来,洒了一地寂寞。
白雨薇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侧身靠在窗边,任由月光笼罩她的脸。她抬起晶莹细长的五指遮在头顶,像往常一样,只不过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看不到任何了。
阿薇,你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孩儿,你有一双世所无匹的眼睛。如果可以,我想你能做我的妻子。
那一身淡金绸衣的俊美少年曾在他的耳边,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过。
她无声地笑了,苍白的唇角扯出一抹弧度,看起来更像是嘲讽。
“白雨薇那种野女人,我堂堂离火宫少主怎会放在心上?我所图的,不过是她的眼睛而已……”
白雨薇一边笑,一边喃喃地念着这句话,泪水从轻闭的眼眶里满溢出来。这时,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莫七刚好看到了她。白衣似雪,滴落在上面的血迹干涸发黑,却在月光下显出奇异的光泽,像是一朵一朵盛开的花。银色长发披散在腰间,微微遮住她的一半脸颊,有泪水滑过。她的侧脸在月光下仿佛蒙上了一层皎白轻纱,在莫七眼中是如此的不真实。
他忽然觉得心啪嗒一声坠落了下来。
“白姑娘,你醒了。”莫七轻轻地说道。她不答,迅速拂去泪水,一张苍白美艳的脸逼视而来。莫七感觉呼吸立刻变得局促起来,接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很轻松,“对了白姑娘,你的眼睛有办法能再度恢复!不过先要去玄灵镇外的冰泉眼拔除眼中的血毒,然后——”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看到白雨薇走了过来。
“我的眼睛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咄咄逼人蛮不讲理的一句话忽然轰在莫七的心头。她的脸像是盛开又即将凋零的素堇,美得让人不忍目视。莫七吞咽了下口水,感觉有些为难,正要解释,对方清冷似刀的声音再度捅了过来。
“你在翠微坊拼了命的救我,现在又想法设法治我的眼睛,是因为你迷上我了?你喜欢我,是吧?”
她笑起来,仿佛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这笑容让莫七感觉全身有些冰冷。万思琪和叶馨说的没错,他根本不了解她。可是,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去了解她,了解一个人,也不一定就会喜欢她。但是此刻,如此赤裸裸的逼问,还是让莫七感觉到有些无措。
“你怎么了?你之前不是勇武无双么?怎么现在面对我这样一个瞎了眼的女孩子,一言不发?难道,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白雨薇露出一丝嘲笑,转过身来,她的脸隐隐泛起一层怜悯和哀伤。
“这世间真是糟透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不过是利用和自私而已!我若是一个普通的平凡的女孩子,你还会这样舍命救我么?”
不知道为什么,莫七感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疼了起来。他虽然不了解她,彼此接触的时间更短,可是,仿佛有一种命中注定的缘分,她难过,他也跟着难过。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吧?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我白雨薇见多了!你还是走吧,不要以为我会感动,会轻易——”
她的话没说完,忽然就被一个强有力的臂弯拥入了怀中。
莫七轻轻抱住了她。他抱的是这样轻,仿佛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生怕一用力就会碎掉。他伏在她的肩头,允吸着她的发香,眼中泛起了一丝泪花。
“你说的没错,我喜欢你。”莫七轻轻地说道,视线凝固在了一地的月光上,嘴角裂开一个微笑,“加起来,我们彼此相遇不过是两次而已,一次是在火焰谷,你扮作男装,一次是翠微坊,你扮作抚姬。你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对吧,我说是在梦里。我没有骗你,我的身体里有一只怪眼,是母亲遗留给我的唯一东西。第一次看见你是在蚀骨毒漠,那个时候我正被魔蜥王吞噬,差点就死了,然后我发现身体里的那只眼睛忽然睁开来,仿佛我们彼此有一种奇妙的连接,你穿着一身蓝色的裙摆在水潭边嬉戏……第二次则是在界师赛的‘镜界’中,再次看到你,你猛然回头,流着眼泪,对不对?”
白雨薇其实第一时间就想要推开莫七的。可是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柔,像是坚固的巢窠为她遮挡一切风雨,她竟然没有动弹。她想起来两次发现空间漏洞中总是有一双眼睛和一个陌生的人,原来是他。
“我活了将近十八年,运气好,被一些女孩子喜欢过,我曾经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现在我抱着你的时候,忽然想明白了。”眼泪终于像是断线一样坠落下来,莫七微微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是想要看到你好好的,当你有危险的时候义无反顾地挡在你的身前,当你孤独的时候陪在你的身边。当你哭泣的时候,心如刀割。”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恨恨地贯穿了整个心房。白雨薇禁不住地身体一阵颤抖起来。泪水在她的眼中横埂,她倔强着,倔强着,却终于没有掉下来。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可以将自己的身心完全的放松下来?靠在一个可靠的怀抱里,然后来一场放肆的哭泣,倾诉委屈?为什么,却偏偏是这个小子?
“你喜欢我什么?”
莫七缓缓放开白雨薇,后退一步,没有丝毫躲避,他直视她的脸,“我也不知道喜欢你什么,好笑吧?但原本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一点儿道理都没有。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喜欢你的所有。你就算是不顾形象狼吞虎咽的吃东西,发出吧唧的声音我也觉得可爱。”
扑哧!
轻轻地笑容让她明艳的像是一个纯美少女,但很快她就恢复如常,冷笑一声,“油嘴滑舌,看来你讨女孩子喜欢有一套啊!”
莫七不置可否。他知道此刻无声胜有声。两个人彼此相对,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你出去吧。”她忽然淡淡的说道,那种拒人千里的气息瞬间弥漫而来。她明白自己是谁,不会因为一个少年的告白而有什么不同,命运之轮也不会因此有丝毫改变。
莫七面色有些苍白,“白姑娘,你的眼睛……”
她背过身去,仰着脸迎接月光的洗礼,“我虽然无法接受你的喜欢,但我却需要你的帮助。反正已经欠你一个恩情,不在乎多加一个。”
“那你……”莫七还没反应过来。
“我让你先出去等我,我总要换件衣服的吧?”
莫七长舒口气,他明白,白雨薇的眼睛不能有所耽搁,一旦血毒加剧,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了。当即轻身退出房间,关上门的刹那,一个声音略带揶揄的传了过来。
“爽吧?”
莫七看着万思琪狡黠的笑容,苦笑着摊开自己的湿湿的掌心,“姐姐,我都紧张死了哇!”
“不过好可惜啊,那么美的身体,就算是姐姐我看了都怦然心动,唉,你这个呆头鹅居然错过了!”万思琪一边摇头一边继续调侃,“以后就叫你呆头鹅怎么样?”
莫七摸了摸微微长出一些发茬的脑袋,“呆头鹅就呆头鹅……”
万思琪伸出食指轻轻敲着下巴,思索着什么,忽然叹道,“不过,你都如此深情的告白了,她还是无动于衷,表明你真的没戏了。你还要这么帮她?小心越陷越深啊!”
莫七忽然凑到万思琪的面前,吓了她一跳,尽管极力保持面色平和,眼中的闪烁还是暴露了她的局促。莫七忽然裂开一口白牙,“姐姐,你这么多次无怨无悔的帮我,我以后要怎么还啊?”
“嗯……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万思琪耸耸肩,故作沉吟,忽然直直地盯着莫七,“不如这样吧,你以身相许?”
莫七哈哈一笑,“别逗了姐姐,你这么好,喜欢你的人估计都能绕整个沧海岛了!”
“是啊,可我就要你啊!”
万思琪定定地看着莫七说道,眼中透出狡黠,不知道是认真还是玩笑。莫七有那么一刻的怔住,转而摇着脑袋从她身旁走过去,“又逗我了!还是不要理你!”
看着少年渐渐走远的背影,万思琪灵动的眼眸忽然黯淡下来。她的嘴角无声地撇了撇,像是个深藏心事的孩子。
门再次拉开,换了一身及膝白裙的白雨薇走了出来,她的脸和万思琪正好迎面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