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落到了不远处行政楼三楼阳台裴渊的眼底。
刚刚,老四走了,他跑出来抽了一根烟——他的身子,医生建议要戒酒戒烟,但有时,他还是忍不住想抽。
出来后就看到四子从底楼跑了出去,先是和顾副官说了几句话,应该是在问他心上人的行踪,没一会儿,他往西跑了起来。
裴渊的目光跟着他。
很快,他又和程蒽碰了面,这小子彬彬有礼地和人家交谈,态度一改平常的眼高于顶——嗯,看得出来,他很尊重这个人,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心上人的长辈吗?
没一会儿,两个人结束谈话,老四似要回主屋,却在行经花房时折进了一处假山,出来时手上拉着蔚鸯,而身后跟着老五……
老五和蔚鸯是同学,两个人遇上了聊一聊也正常,但是,他却发现老五恨不得扑上去和老四打架,这是为什么?
他审视着,抽完一根烟,转身进入办公室。
顾副官刚刚进来,他马上吩咐了一句,“去,把蔚二太太请过来。”
“是。”
顾副官去了。
裴渊去倒了一杯茶,等了一会儿,又折出,来到阳台,正好看到这对情侣在门口亲呢的画面——他儿子的脾气一向火爆,但在那小姑娘面前,居然变得那么乖,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世间万物,皆相生相克。
稍稍站了一会儿,顾副官来报禀:
“总司令,蔚二太太来了。”
“知道了。”
应了一声,他再次走进办公室,程蒽已经在了。
他让人奉上茶,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才落下一句话:“我们的交易正式启动。就依照昨天你的提议执行:蔚鸯二十岁之前,由你负责把东西找到。在之前,我会确保你们母女平安,一旦找到,我将无条件让老四和蔚鸯结婚……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条件吗?如果有,就一并提了。”
“有。”她点头。
“那就说吧!”裴渊示意。
“这一切,我要你白纸黑字写明白。”她强调道:“等时机到了,我会让四少知道这件事,但是,不能让我女儿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和她无关,有关昨天我说的事,她完全不知道,我也不想被扯进这复杂的事情里来。她只需要简简单单谈她的恋爱就好。”
“没问题。”裴渊微微笑了笑,这份慈母之情,他能体会,“文件我已经起草好。你可以先看看,要是有什么问题,你现在提,我们可以再改一改。”
打开保险柜,他取出昨晚上准备好的约定,奉到她面前。
程蒽取出眼镜戴上,很认真地看了一遍,“没问题。”签上了字,并画了押。
文件一人一份。
程蒽将其折好,放进随身的眼镜盒内,裴渊把这份资料收入保险柜,重新坐定后说了一句:
“其实,御洲对令爱很上心,所以,不管你能不能找到宝藏,这门婚事,我都是乐见其成的。”一顿,话题却跳了,“蔚二太太,我听说皇家宝藏开启需要玉钥匙,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程蒽点头。
裴渊目光一闪,追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听先夫说起过。他去过那里,还提到过:开启宝藏,不光要玉钥匙,还要另两件宝贝。”
裴渊见她说得如此肯定,心下自是好奇的,忙问道:“还需要什么宝贝?”
程蒽只是笑,并没有合盘托出,只道:“这事您就别管了。总之,蔚鸯二十岁前,我一定会寻到,并且会让这宝藏成为蔚鸯的嫁妆就是了。”
“为什么非要在二十岁?而不是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这个年纪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对于程蒽的这个要求,他很是不解,“我瞧着老四恨不得马上把人娶回家,如果你能早点把东西找到,说不定,他们可以早点成眷属。”
程蒽笑了笑:“不用这么急。第一个原因就是,我女儿还小,好好读书是她未来的计划,而不是嫁入豪门,忙着生儿育女。”
“不不不,我倒不介意她早点嫁进来,这样可以让老四安心国事,读书的事,哪怕嫁人了,还可以继续,我不会要求老四媳妇只做一个贵太太的,她想读书,我会全力支持……老四的母亲,就是生了老四之后拿了学位。”
裴渊说这句话,无非是想尽快拿到那个宝藏。
面对这样一个劝说,程蒽只淡淡一笑,接着回答道:“之前,我逼着小鸯跟随四少时,我的认为也是:女人天职就是主内,就是生儿育女,就是相夫教子,但是小鸯的想法与我不一样,她想做一个不一样的自己。现在,我只是在尊重她的的选择。”
裴渊点头,认同了:“蔚三小姐确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孩子。”
“其实这不是一个最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宝藏的入口,每隔四年才开启一次。错过开启时间,机关闭合,就算找到钥匙,就算找到宝藏位置,也于事无补。根据我的推算,最近一次开启时间已经错过,等到下一次开启应该还有三年多时间,那个时候,我家小鸯二十岁……年纪比较合适,心态也会成熟很多……那时候谈婚论嫁比较合适……”
这个理由,裴渊有点将信将疑,但总得来说,这件事与他有利无害,晚点找到有晚点找到的好处,现在三地一统的契机还没有出现。
“嗯,我明白了。那一切按你的意思来。这件事,不急的。两个孩子也需要好好磨合磨合。婚姻大事,的确不应该草率。”
裴渊笑着同意,扬了扬手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后,说道:“来,咱们做长辈的,先在此预祝这对孩子圆满吧!”
程蒽微微一笑,跟着抿了一口茶,想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心下不觉微微暗叹,然,这样做是最合适的,将来,她的女儿也会有一个好归宿的,慕戎徵一定不会亏待她。
*
蔚鸯回了客房,倒在床上,想着平白得来的全新人生,还真是奇妙——如何能想得到,一个人的生活一旦往另一个方向发展时,竟会走出这样一个完全不同的经历来,不再沉闷无趣,一路走得惊险刺激,现在又来了一个意外的大转折,实在是不可思议了……
唉,也不知未来的路,又会朝怎样一个方向前进。
裴家啊,那可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家族。
她只愿一路走去,事事可以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只愿余生可以和母亲无灾无难,好让她为她养老送终;也愿慕戎徵的心愿可以达成。
只是有裴元宸在,也不知将来,慕戎徵那个大劫可不可以化掉——现在瞧着这个人对慕戎徵的憎恨之深,只怕兄弟反目,那是迟早的事。
*
接下去的两天里发生了很多大事。
同日上午十点,温市,被强行囚禁的赵志春——赵志堂的妹妹被成功解救。
同日下午三点,温市,一直不吭声的赵志春,终于发声,指控哥哥赵志堂对她进行非法囚禁,并提供了重要信息,可指控赵志堂曾指示部下何彬执行违反国家条款条律、触动军法的任务。
同日下午六点,赵志堂在温市被紧急逮捕。
同日下午八点,赵志堂和赵志春一起被送达瑞都,再次受讯。
次日上午十点,赵志春提供的信息一一被核实,赵志堂被指控的各项罪名成立,择日审判。
次日下午十三点半,杨翦代表南宫召开记者发布会,公布了温市事件的始末。
有关蔚二太太迁出蔚园,租华宅配私车的事,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切是裴总司令授意而为,原因也被公诸于众:裴家二先生曾救过裴总司令一事成为热议,但发布会上没提到婚约一说。
有关华宅内出现毒品的事,人证物证俱在,得到圆满解决。
有关发现金库的事,南宫方面表示会记发现者一个大功,但没有细细说明那是谁,只说对方是两个在校学生,为了不影她们正常的学习,功劳只记在个人案档上,不在媒体上公布,但是在学校那边,会公开表扬。
有关医护人员被荀苍等人无情残害一事,军政府已公开死亡名单,并表示会厚待死亡家属,对受伤人员进行全免治疗,并进行相关补偿。
次日下午三点,几个身穿制服的法务工作者,手上执着紧急逮捕令,闯进了杜家,对正在睡觉的杜粤实行逮捕。
同一天下午四点,沈文清正在医院安安静静的休养,心上犹在忿恨,全是因为那死丫头,自己的脚就这样受伤了,老天怎么那么不长眼,得令她完好无损得逃过了一劫。
几个法务工作者从天而降,对沈文清说:“我们这里有证据证明沈文清和一起重要死亡案件有关,请配合我们回去调查。”
……
因为一个荀苍所造成的一系列事件,到此为止,终于告一段落。
慕戎徵为了解决这些后遗症,花了一天半时间,直到次日下午四点,一切麻烦处理干净,他终于可以走出困了他三十个小时的办公楼——为了快速处理掉,他连家都没回,其中除了睡了四个小时,其他时间,他始终处在高度工作状态。
也正是这天晚上六点半,南宫要举行晚宴。
这事是下午两点时,裴渊亲自打电话告诉他的。
他说:“蔚家有恩与我们家,这一次来了南宫,我们作为主人家,必须好好款待,就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好好和她们母女吃顿饭。”
他答应了。
十分钟后,他让张副官出去订了两套礼服,既然是宴会,总得好好打扮打扮——虽然这不能算是正式见家长,但是他希望她可以漂漂亮亮的,不被任何人轻视。
从司令部出来,折回南宫的路上,慕戎徵的心情无比好。
谁知半路,却被裴玉瑚拦了去路。
“老四,聊聊?”
“没空。”
慕戎徵走得飞快,不想搭理。
她再度拦住,“不和我聊,不准去见你心上人。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梅若珊就会跑来……”
他最头疼她捣乱,只得站住,无奈接了一句:“到底什么事?”
“我已经抓住赫连硖的把柄了,来,帮我出个主意,怎么利用这件事,解除婚约,实在婚姻自主?这一次,我必须一鼓作气,解决这件事……”
这话好没头没脑。
赫连硖有把柄?
他怎么不知道。
“你一脸懵的模样,不会是不知道吧!”裴玉瑚多机灵一个人,见他神情不对,马上猜测道了一句,“可你要是不知道,你心上怎么会知道赫连硖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的?”
“什么秘密?”
他慢吞吞反问。
“天呐,你真不知道了……算了,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不和你说,找蔚鸯去。”
马上撇开他,直往贵宾楼跑。
*
彼时,蔚鸯正在客房的床上看报纸,刚出炉的晚报,已经把前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给翻篇了,她和母亲程蒽的嫌疑就此洗脱。
看罢,她感慨之极,一件看似复杂之极的案子,能如此迅速得到解决,一,有裴渊在后面支持;二,慕戎徵办事能力强。
若不是南宫有意平息此事,这种死了不少人命的案子,不查个十天半个月,估计是结不了案的。
所以,裴家在南江一手遮天这是事实,他们能轻易左右一件事件的走向。
咚咚咚,有人敲门,程蒽去开门,见来的是裴三小姐裴玉瑚和裴四公子慕戎徵,慕戎徵手上还拎了两个袋子。
“程姨,这是我三姐。”
慕戎徵给介绍了一下,不等程蒽说什么,裴玉瑚先道了一句:“程姨好,我找蔚三小姐……蔚鸯……”
直直往里闯了进去。
蔚鸯迎了出来,却被了裴玉瑚拉着进了房间,砰把门合上,一脸深思地怪问:“哎,赫连硖那个把柄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本以为是我家老四暗中查的,结果,他居然不知道。”
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秘密。”蔚鸯笑得神秘,“怎么样,已经核实了?”
“对,核实了。我想问:接下去,我该怎么做才能在顺利解除婚约之后,和我想嫁的男人确定名份……拜托拜托,给个提示……”
现在她手上虽然已经有了把柄,但是,解除婚约是行的,想要自主婚姻,难啊。
她觉得,一箭若要双雕,就必须有一个周详的计划,现下,她相信这个叫蔚鸯的小姑娘,身上有一种神秘的魔力,一定可以帮她实现这个人生夙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