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哥，”蒋灿的小脸红扑扑的，两个人面对砖瓦厂的方向站着，“这大地方的人来投资，有钱就不一样，两个月，就把这么大的砖瓦厂建起来了。这么高的烟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也是第一次见。的确是大手笔。你爷爷承建这么大的砖瓦厂，赚了一大笔。”程垂范道。
    “外人都说是我爷爷承建，其实——”蒋灿顿了顿道，“那仅仅是一个说法。厦门来的三个人才是主要的负责人。我爷爷他没赚多少钱。”
    “你爷爷跟你说的吗？”
    “嗯。因为我也很好奇，所以问过爷爷。对了，程大哥，你说他一个砖瓦厂干嘛建一栋那么大的厂房？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问爷爷，爷爷也说不出来。”
    “我也不理解，”程垂范道，“按说砖瓦厂，从和（读音huo）土到制胚最后烧胚成形，都无需在厂房里进行。”
    “对呀，不过，我问过我孝泉叔叔，他说是预备砖瓦滞销的时候用来停放生产出来的砖块的。他说滞销的时候砖块倘若停放在外面，风吹雨打，会让砖块变质，而放在厂房里，没有风吹雨淋，等畅销的时候销售，就跟新生产的一个样。这是他们的销售策略。”
    “是吗？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我们是外行，不懂。他们投资这么大，是要把各种可能都考虑进去。”
    “我爷爷说，这个砖瓦厂建起来对我们蒋村乡的经济是很大的一个推动。它的规模在整个华安地区都是最大的。正式生产之后，每天做事的工人都要好几十号人。”
    “看他的规模是可以吸收这么多人。这样的话，好多赋闲在家的人都可以来这里出卖苦力赚钱。就不知道他能支撑多久。”程垂范道。
    “支撑多久？你是说他办不下去，投资这么大还会倒闭吗？”蒋灿诧异道。
    “嗯——”程垂范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我是这么猜测，一个这么大的砖瓦厂建到我们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所有的砖块都要往外运，就算销售没有问题，运费都成问题。”程垂范只好乱扯几句。
    “不对，程大哥你的分析不对，”蒋灿很认真地道，“砖瓦厂建在我们蒋村，运费是增加了，但是生产成本降低了，因为我们这里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都极为低廉，综合起来，也就是把运费算进去，价格还是偏低的。我还听说了，这个来我们蒋村投资的施先生还会改善蒋村通往县城的道路，说是感恩我们蒋村，我觉得，这还是他的一种营销策略。改善马路，也是为他的砖瓦厂服务的。”
    “不错呀，小姑娘，”程垂范赞道，“初三政治课涉及一点经济学的知识，你发挥地非常好。”
    “你这么郑重地表扬我还是头一回呢。”蒋灿心花怒放。
    “谁说的，在班上表扬你还表扬少了？”程垂范反问道。
    “那是因为我成绩好啊，”蒋灿不无自得地道，“我都被你表扬得麻木了，但这次表扬跟成绩没有关系。说到成绩，程大哥，”蒋灿很亲切地拉着程垂范一只手臂，“你说我能考上阳江一中的特招班吗？”
    “刚才都说被我表扬麻木了，怎么转眼就不自信了？”
    “这不完全不一样吗？你表扬我那是你总拿我和我们蒋中的学生比，中考要比的是全县初三的学生。”
    “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程垂范哂笑道，“放心好了，我虽然不知道全县的排名情况，但看你的分数，我料定绝对在全县三十名之前，发挥的好，说不定能夺县里的中考状元呢。”
    “你就知道夸我。不怕把我跨上天的？就像你说的，好在我有自知之明。程大哥，这段时间，又是中考报名，又是各种模拟考，搞得我莫名有点紧张起来。我总担心上不了特招班。”
    “你不是没有报小师范吗？”程垂范道，“上不了特招班，师范不会把你招去，你还是可以读一中啊。”
    “你这话怎么这么矛盾？”蒋灿小脸黑下来，“你不知道，我是一定要读特招班的？”
    “我这是假设啊。”
    “哼，绝不允许你这么假设！读不了特招班，去一中读还有什么意义？”蒋灿噘着嘴道。
    “这你就错了，小姑娘，”程垂范表情夸张地道，“上不上特招班只是一个槛而已。我已经了解了，前几年特招班里的学生有一半以上的人二本大学都没有考上，还有的专科都没上。”
    “是吗？”
    “我还骗你吗？要知道，高中三年那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发展，因为我就是一个例子。”
    “程大哥当年没考上特招班吗？”蒋灿很诧异地问道。
    “我是没考上我们县一中的实验班。”程垂范道，“我们齐家屯一中也像阳江一中一样重视优秀生源，但招的是前一百名，不叫特招班，而叫实验班。”
    “反正都是培优。就是说你连全县一百名都没有喽？”
    “对啊，但是三年之后，我上了一本。”
    “够牛的。听你这么说我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就算上不了特招班，也能考上好大学。嗳，”蒋灿松开程垂范的手臂感叹道，“这晨跑的好处就是多，”蒋灿看向远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尽能锻炼身体，加深跟程大哥的感情，还能消除我的顾虑。真的叫好处多多。可惜只剩一个半月了。”蒋灿的感情基调一下子又变了，“程大哥，下半年你有没有可能去一中？”
    “我都把去一中任副校长的职务推掉了，哪里还有可能再去一中？”
    “上面那么重视你这个人才，你要是提出申请，哪还会没有可能？”
    “我基于什么再提出这个申请呢？”程垂范问道。
    “关键是你没有这个想法。好比说雨琦姐姐忽然调去县民政局了，你会不会提申请？你一定会，对不？算了，不说了，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我们回学校吧？”蒋灿抬手看了看手表。
    “好。也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了。”程垂范并不是不能感受到蒋灿的那种失落情绪。可程垂范清楚，蒋灿的这种失落情绪只能让时间去销蚀，他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