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艳娘好生着恼,正待开口,却未想张入云已然笑与自己道:“我只料你往日必是一位贵人,不想你竟如此尊贵,怪道当日你多番怨恨我,如今想来倒真是我的不是!”言时神情轻松,终让艳娘长舒了一口气,可艳娘伶俐当然知道张入云这番话说来是安慰自己,心中不乐,又是皱了一层眉。
正在艳娘气恼之际,一旁少年人却是跨步上前与柳商羊道:“多劳老先生登临我二云观,只是在下有言今日观中烦恼甚多留不得客,至于艳娘身世则多谢老先生一语解了在下多日疑惑,可这终究是艳娘的私隐,先生妄语终究不好。恕入云无礼,老先生还是快请返转回山清修的好,免得避此不便,多生仇隙!”说罢,右手伤臂一伸已是摆手相引下了逐客令。
为张入云语出无礼,商羊老人已是将白眉微皱,由不甘心又开口道:“艳娘子,你现为阴身,虽说得了些妥当修持,但怎比原身肉质来的好,今日你与我同归,不上旬月我便要为你觅一张妥善躯壳,以后与我在采石矶修炼可享无边艳乐,难道不比这寒苦的小小山头要好吗?你是世间绝色,何必空付于此?这可是老夫的实意啊!”他一番话确有些将艳娘打动,一时美娇娘无语一旁,竟将柳眉深锁,商羊老人见她心里活动,由不住面上展了笑容。
未想张入云又从旁拦阻道:“老先生太健忘了,在下已说过,艳娘是绝不会随你去的,先生赖在这里也甚意思,何心令主人为难,自招人耻笑呢?”
商羊老人冷声道:“你这小辈!我只问你身旁艳娘子,你又算的什么东西?一味的横加阻拦,你又不是她本人,如何能做的她主?”
不料少年人心气一作,瞬时里双眼生寒精光流溢,沉声道:“不错!在下确是要替艳娘作主,老爷子你即已听得明白清楚,还请回吧!”一时话音大了些,却将一旁艳娘惊动,不意张入云会行的此举,心中生疑,眼神中好些不明白。
柳商羊见此冷笑道:“原来你二人真有些好路道!”再与艳娘道:“只是这后生有些什么好,倒叫夏贵人如此上心,即是我良言相劝不肯听从,少不得与你这小娃娃走上两阵!”
张入云闻言笑道:“劝不动时便是要动手吗?哈,倒也痛快,就是换在老丈身上,却又显太做作了!”
商羊老人讥讽道:“后生仔,你可莫笑的太早,你这二云观外群妖云集,只你这些不成气候的火鸦与临时添凑的女鬼如何能防范的住,我知你观里在炼灵丹异宝,稍时被妖物侵入,功亏一篑,不知徒留心叹,还种了恶果,我看你还是先忙你自己的大事要紧!”
张入云心怀两处,早瞧见火鸦与女鬼们渐渐不支退缩到二云观外一线,再往后已是没了退路,哀劳鸦尚谓一心为主,全力死守。可八只女鬼却是心中怨恨,只是被艳娘强拘再勉强留在观外,时日一久,艳娘为其牵引,俏脸上也是沁出些明珠般的香汗。张入云为此早就关切,又见眼前商羊老人语动轻松,深知艳娘根底,瞧气量竟比鸥鹭子还要高深许多。钢牙一咬,便是一声清啸,山间哀劳鸦闻主人示警要自己退避,先是不解,再见张入云长袖一挥,当时一点寒星飞渡,待落定二云观上空,只悬在空气中不再移动。众鸦虽不知夜精石为何物,但只观其形色,便知是大阴寒极怨恨的凶物,正与其火性相克,惊慌之下纷纷抖动翎羽后退,倾刻间便退出十余里,与二云观外桃花坪栖身。
此刻张入云也嘱咐艳娘将女鬼们收拢,防备为夜精石所伤,艳娘曾见他竟将夜精石取出,当时明白其心意,一面将艳鬼们收整,一面又开口打趣他道:“怎么?以你生性妇人般的婆妈,今日也要大开杀戒了吗?”
不意张入云凝眉沉声道:“你记性一向很好,我先时说过的话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怎么你就忘了!”
一句话将艳娘警醒,待回过意来时,身旁少年已将自己脑后长发散落,运掌为刀切出即时便将发尾末梢数万茎青丝斩下三寸长短来,合掌运处使铁研针内力即刻化做了钢针,待捧在手里,使满天花雨手发向正在攻打二云观外早做预置法阵的群妖散去。张入云长发为其精血凝结,再得乐长老人平生得意功夫铁研针内劲凑和,早比金钢还要坚硬,此刻再为少年运内劲射出,当真是强弩硬矢一般的刚劲。纵是妖物众多,也一样为钢针所伤,虽说创口甚微,但只一见血,便为空中夜精石牵动,一时间妖石紫黑色的精光大放,有力量小的妖物已为夜精石放寒光摄取,缀在了石上。
待张入云掌中发针放完,观外妖物未受伤的不过其中一成而已,而妖兽们为夜精石摄取,早激得一方鬼母肋下恶骨奇光大方,生生拖带的群妖如倒扣的涡斗一般与云中翻滚,又似乌龙取水绞吸的空中百鬼嘶吼,惨声一片,惊煞的群妖惶乱失措,有威力警醒些的,再顾不得灵丹宝药在前,撒开四蹄展动翎羽,观外奔逃,余下力量弱小的,则只能哀泣不已,被夜精石生生吞下。
张入云本只想杀鸡吓猴将群妖惊走,不想鬼母这番夜精石竟如此大的法力,震惊之下,忙待将妖石收回,可连连出手也不能将空中夜精石摄动,往日自己拼力之下还能见些消息,可今日使尽平生本事也难动那夜精石分毫。艳娘从旁理会的明白,无奈上前安慰他道:“不要这样了,再多辛苦也是徒劳,你即先前下了杀机,现下纵想放落这些贪心的妖物也已是来不及了。有力气还是省些在这老头身上吧!我看他并不是很容易对付的!”
这话让柳商羊听去由不得一笑,只又笑的有些勉强,到底张入云一方奇石威力至大,老谋深算如他也不得不有所顾忌,当时轻摇折扇,放出五缕青气,索绕与身前一团翻涌,旋即又消失于空里之中,没留下一丝痕迹。
张入云见对方率先施法,自不敢怠慢,微一沉吟,翻腕便将落红刺祭出,但见一道金光于空中疾掠,尖啸声中直往老人胸前斩去。不料商羊老人见张入云运动金光如此,方倒笑了,招手将折扇轻松,暖风骤起,将个顾少阳精心制炼的篆烟刀如同扯了线的风筝一般一挥冲天,远远直落在二云观正殿屋顶上。张入云因心生他念,多日来并不曾将落红刺身心相合,如今刀光离得自己远了,已无法控制,虽是明见金刀插在屋宇上,也无能为收的回来。再听老人笑道:“这刀是不错!不过就你这点微末伎俩,又未有身心相合,收为已用,如何能耐何的我?这还是我老人家有心放落,不然趁势收了你的金刀,只怕你这小子哭还来不及!”
张入云方才只觉身上一暖,即时落红刺便不受自己操控,正为老人七情扇威力惊骇,一时没顾着说话。一旁艳娘却不愿被老人说些便宜话,反唇相讥道:“柳老爷子您也别这大口气,这落红刺来历不同,就你一身本事,怕也不是招手就能取的回来,倘若为贪宝露了你身体护身法术空隙,为张入云所乘,你该是知道他身法的,只怕到时受不了的却是你了吧!”
见被艳娘一语到破,柳商羊也不由老脸一红,他虽是相来恶不法,但因深爱艳娘美质,并不愿在美人面前失态,为示自己法术高强,却又笑道:“即被你这般说了,倒像是我怕了这小子一般,不如我站在这里立地不动,任他一双拳脚招呼,且看我在不在乎!”
老人如此言语自是张入云二人一惊,艳娘虽是明知他护身法术高强,但同时也对张入云击技本领极有信心,何况一方乾坤镯更是至刚至猛的纯阳宝物,惊异之下仍是笑道:“你即这般托大,我二人却没想与你争个口强,就依你又如何?”她这一番话说的又引得老人一笑,七情扇连摆,这一次却只是故作风雅并不见一些异像。
张入云当时不置可否,可心里却明白一件事,即是若不将眼前这老不休狠狠教训一番,他是绝不得离开自己二云观的,当下也不与老人争锋,只气定神闲移至其身前,左手拳一记直捣黄龙,径奔对方前胸要害。果不出所料,但得自己拳至柳商羊身前一尺处,便有觉手底如触鱼浮,滑腻湿润之极,纵是张入云劲拳威猛,举力用气炉火纯青,竟也被老人身外真气拂动滑过一边,就见空中一击响雷惊动,虽是拳掌落空,但还是将老人身后摇摆天际数十丈径深的浮云打了个洞穿,其门下弟子看了纷纷咋舌不已,便是柳商羊见了,额角间也渗出一丝细汗。
可张入云心中惊惧之比老人还要厉害,他对自己一副拳掌深具自信,眼见老人护身法术古怪,自问就是击技本领高过自己一线的虬龙子与无色和尚亲至,也一样只能落得个眼前下场。剑眉锁动,也不待老人再开口讥讽,肩动虚晃,双拳便如同灌了风一般的奔雷而至,拳速之快,好似暴雨下房檐鱼贯的连珠,当时只见空中少年人影虚幻,好似幻了半身于空中一般,可即便如此,也是拳拳落空,不能着一丝一毫的劲力与老人身上。素惯佩服张入云身手的艳娘,见到了如此地步柳商羊也不曾受的一丝伤毫,心里震惊也是如雷鼓击打一般。
正在她出神一刻,又见空中赤日高深,原是张入云手擎乾坤镯,顷巨力抡掼的如同一轮炎雷直向老人身上砸下。直到此时柳商羊密法才见了些首尾,只见赤日落下,老人身前青光一盛,隐约间似有一群赤身女子,袒露着玉体相迎,不知如何,纵是如乾坤镯一般刚猛威力也是奈何不得,徒留下千层赤浪,万点火星,待火光掩息商羊老人还是未受得一丝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