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入云不料少年竟如此痛恨这些海外遗老,虽是他语气过激,言底过恶,但不知怎地,自己却实为其一番话,觉得心上痛快,不由间,已是嘴角挂笑。
少年看在眼里,知张入云气性与自己一路,当下即直言问道:“我此一番来,只是为了想与商量一件事!我从不求人,虽也有倚仗你的地方,但彼此两利,也不算占你便宜!”
张入云本就心思缜密,只是在人前从不显露,此时与这一身邪气,言辞凌厉的少年面前,却不肯示弱于他,一番思量之下,已知他有求什么。当下开口道:“你可是要我助你将那双方密藏的经文偷到手?”
少年见他脑筋转的倒快,当下眉间一挑道:“不错,你即明白,我也就不用多说了!只问你一句话,你且痛快一些,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张入云略有些作难,便再问道:“但我不知道那经典到底有何效力,如兄不厌其烦,还请赐教?”
果然少年有些嫌张入云罗嗦,但张入云一年下来功力大进,若愿意与自己联手,实是一强助,于是只得耐着性子说道:“那是天竺佛门典《大日轮经》,这范不死和邢天兰一班遗老虽是道法高妙,却都是些无学之士,连个古天竺经解也看不懂,却又依此作阀,要两班人马以谁先译得经文,便遵从谁家的意思!”
张入云笑道:“那是个什么意思呢!且即仙长们不解,难道两班小辈们就有办法了!”
那少年不愿在张入云面前多说自己与莫怜星的纠葛,一时只避重就轻道!“这有什么!天下之大,多的是能人异士,就不是武功道法高手,也总有别样的强手。他白沙帮老十六方圣琪虽才二十许岁,但已纵览群书,对这天竺古文已得深造,此番白沙帮正是靠了他才能译出经文。而莫怜星这面却更是有些怪诞,她请来的译典高人,却是位出身青楼的风尘女子,依其所言只在江南一带无心遇上,因那女子又心向道,看出她举止不凡,竟是主动与其攀谈,不想一拍即合,之后更是拖家带口,连她女儿和一位异姓兄长也携了来。”
张入云闻言便将身一晃,忙问少年道:“那女子可是姓柳?而其异姓男子可是姓萧?”
少年见他竟知道,不免惊讶道:“你倒猜的准!怎么?你也认识那柳如烟不成?”
张入云笑:“也不算什么,只是此女与小弟也有一面之缘,如今她能投到莫小姐门下,倒也算是了了小弟一桩心事!”要知柳如烟到底出身风尘,张入云虽并不在意,但却不欲让少年误以为自己与其有甚隐秘,当下且掉转话师问道:“只是兄台说了半日也没有谈到那大日轮经到底有何威力啊!值此一事,还往兄明示。”
张入云有此一问,少年却有些踌躇,稍顷方道:“其实连我也不知道那经卷内里到底载的是什么内容,但有偷听到好经卷义理精奥,虽是大乘经解但却多是超渡魑魅魉魉天地诸恶所用,至于伏魔神通倒是少有记载。不然那老太婆和范不死也不敢将这般经解轻传与莫怜星与施玉楼。但”话说到此处,少年又冷了眉道:“但这般老人一个个都是老奸巨滑之辈,真要是拿些假话来骗自己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连那秋暮蝉都一意要将其取到手,就足可见这经解绝对有我出手的价值!”
少年一气说完,却旋即目注于张入云道:“好了!如今我已把自己所知道的与你都说了!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就别在磨蹭,给个痛快话吧!”
张入云见少年追逼自己甚紧,略一思索后方答道:“我虽也欲得此经典,但白沙帮何五哥与南宫兄都是我好友,这一面我是不会动手的。而你那边的莫姑娘好似也与你有情,兄台如此举止,岂不是要冷了她的心!”
少年不想张入云竟会说的如此话来,只冷笑道:“这关我屁事!我又不喜欢她,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可怨不得我!”
张入云闻他说出这般冰冷言语,不由皱着眉道:“如此看来,你倒是个无情之人!”
一语之下,却把那少年又激的恼了,当喝声道:“这不也关你的事!我只问你,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张入云此番倒是不作思索,旋即答道:“若助兄台盗那《大日轮经》,却要使莫姑娘伤心,陷兄台于不义,如此不良举止,还恕小弟实难从命!”
少年本就晓得张入云有些迂腐,不料他竟真的说出如老学究一般的话来,当下闻言便得凝眉倒竖,双目喷火,只恨不能将张入云烧死。只是他先时见得张入云身手,已知其一年来功力大进,论真本事只与自己不相上下。虽说言行惹自己讨厌,但也不得不佩服他一身韧性,竟能走至今天地步。一时气极反笑,只大声道:“什么叫盗?那《大日轮经》什么时候就成了她邢天兰与范不死自家的东西了!佛家经典只为普渡众生,我只是要他一卷译文看看,先渡了自己罢了!却得你这一堆酸臭至极的道理!看你一身功底,也定是经自苦修方能到手的,我只问在你里心底,是不是也觉得如邢天兰那样的老太婆都能成仙!直是个人间大笑话!”
说话间,他已起身迈步,又与张入云高声道:“实告诉你,有朝一日,我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将这班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打个落花流水!不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与我联手!”一语投地,他即是转身就走,再不回顾张入云一眼,那少年轻身功夫绝顶高强,此时回竟急奔,只片刻功夫,便已是不见踪影。
张入云不料他性子如此高傲,去的竟是这般快法,当下还未来得及问他姓名,不觉有些可惜。张入云心中实也是与少年一般的意思,当下失之交臂,只得空望少年已逝身影空叹。几番思量,才得展颜一笑,只默默道:“下一次!下一次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张入云当下回身,片刻功夫便与南宫璞一行汇合,因自己轻功比众人快捷许多,便又是率先而走,待赶回白沙帮山寨时,来去也只用了个两个半时辰。
江恩宏得了金钗,却不待张入云教其用法,便已是借金钗上星月所生吸力将方圣琪体内毒日驱出。当下解了义弟重症过后,便又接连施针喂药,他医道确实高明,先时的方圣琪还是面如死灰,一副行将就死的病容,片刻过后,便已是面泛红润,鼻息渐重,已是坠入梦乡。
张入云知小雅与这方圣琪甚有瓜葛,当下却将她自扇内放出,不想小雅却是怕自己体质阴柔,一时被放脱出扇外,倒并不上前探视,只远远在一旁观望。张入云见她竟会有如此举止,心上却是很有些怜惜。
直待方圣琪入睡半个多时辰,何劲举一行才赶回寨中,当下闻十六弟已是无碍,莫不欢欣鼓舞,只个个与张入云称谢。只是张入云有感小雅此时定是心上难过,反倒有些提不精神来。
此时已是深夜,众兄弟当即摆酒设宴款代张入云,因是小雅为救其兄弟出得大力,十八位兄弟倒是并不介意其身为鬼类,当下也是一般的奉为上宾,就连艳娘也是顺带得到众人礼遇。只是席间张入云却为担心这两个女鬼一不留神显露些恶行恶状,而有些食不知味。
众人见张入云古怪,问其缘由,张入云只推说先时不慎与白沙帮邢丫头有所争斗,而怕因自己鲁莽伤了两家和气。未想众人却是十中有九大声称好,欢声之下,都说早该给这小丫头一些教训,尤其何劲举嗓门最大,他酒入肠中,不免说漏了根由。原来当日众兄弟为力助十八弟迎娶莫怜星,却是没少受这刁钻的邢小丫头的敢,此时众人当着施玉楼的面还有些不好意思,独何劲举为人之求痛快,又加上酒后脑热,当下倒是给道了个通透。
张入云眼见施玉楼在席上不免有些尴尬,想着他平日里统领群雄,竟也有这般英雄气短的时候,也是一乐。又想着莫怜星虽一表聪慧,却竟会得那姓段的少年有意。情之一物,却是叫人难以琢磨。
他今日连见小雅与莫怜星二女两番情意,不由竟在席间想起数年来从不敢在脑子里盘旋的无双与隐娘诸女来。一时间回忆起伤心事,只让他食不甘味,当下略与群雄应对,便起身与众人告罪身退。
一众白沙帮兄弟,以为他一日里不住奔波,几番辛苦,身体疲倦的厉害,当下也不敢过于强留,忙领其入净室歇息。张入云见众兄弟竟都离席与自己随行,想着自己借故推辞,好生过意不去,当下连连施礼谦谢,方将众人送走。
只是一入得室内,张入云却恢复先时一般没生气的样子,此刻桃花二女还未被张入云收回扇中。艳娘见小雅与张入云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却是连连冷笑,竟大有些不服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