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厅出来,叶峻远去了后花园散步,独自漫步于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望着眼前的秋高草枯的庭院,不知不觉地就有些失神。
想到洛笙刚在他怀中那张红透的脸,想到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就不禁有些发热起来,忍不住就会去想,如果此刻她在身边,陪着他一起闲看这片秋色就好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觉是冲着自己来的,叶峻远停住脚步,转头就看到洛笙气喘吁吁地停在跟前。
洛笙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欣玫姐……她出车祸了,瑧哥刚赶去了医院……”
闻言,叶峻远神色蓦然一紧,立即掏出手机,调出徐瑧的号码拨出去。
洛笙站在一边,紧张地看着他跟那边的人对话。
徐瑧刚出门没多久,这会正在直奔去医院的大路上,因为没亲眼见着人,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到底如何,只是从左欣玫的助理那听说人目前正在急救室抢救,目前尚未没脱离危险。
都进抢救室了,不用猜也知道人肯定伤得不轻,洛笙震惊地发着愣,一时都找不着自己的心魂。
她不敢相信,更无法想象,那个总是意气焕发的左欣玫,此刻正浑身血色地躺在医院的白床上接受抢救。
等叶峻远挂断电话,她忙不慎地提出,“我们也去医院吧!”
虽然可能去了也无济于事,但谁知道那边会不会像电视里那样,出现血库告急之类的紧急情况?万一真发生了,她好歹也是百搭款的O型血,没准还能帮帮忙。
正胡七八糟地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叶峻远却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复,“不用,你在家里呆着,我去就好。”
“要去就一起去吧。”以为他是怕自己碍事,洛笙保证地说道:“你放心,我就看个情况,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左欣玫对她和弟弟素来不错,她也是真心看重这个人,如果不去医院看一眼,她在家里呆得也不安心,更别继续给弟弟布置庆祝生日宴的现场。
叶峻远薄唇抿得很紧,眉目透着些许严峻的神色,抬眼看看她,隔了半响才点了点头,带着她一起去了车库。
路上,车里静得只能听到马路上的车流声,两人俱都沉默,心思都寄在医院的人身上。
洛笙紧张得手心都捏起了一把冷汗,拼命地在心里祈祷着一切顺利,左欣玫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才好。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她的不安,叶峻远侧头看向她,冷不防开口道:“不会有事的。”
洛笙听得眼眶有些发热,没吭声,只是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明白自己是有些反应过度了,进了急救室,也并不意味着就是命悬一线,可她就是止不住的惶恐,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叫她连手都禁不住地微微发颤起来。
“洛笙。”他低唤着她的名字,将手掌覆上她的手背,五指稍稍收紧,不轻不重地握住,强调似的重复说,“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洛笙眼睛更红了,怔忡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我对车祸有童年阴影。”
叶峻远怔了一下,侧目望住她。
垂眸盯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洛笙眸底漫起一丝黯然,声音变得更低了,“我父母,就是在车祸中意外丧生的……”
那之后,她和朋友家人临别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不是再见,而是“路上注意安全”。
因为真的不希望父母的意外事故被身边的人复制。
叶峻远安静地听她说完,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语调沉着,“左总的车技不错,就算遇到不守交通规则的人,她也会想办法将伤害降到最低。”停了一停,他继续说下去,“肇事司机是苏曼瑜,听说她没受什么伤,只是车子被撞凹了一大块,左总那边的问题应该也不会很大。”
“苏曼瑜?”洛笙吃了一惊,脸上神色几度变化,最后才费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撞到欣玫姐?”
“不清楚,徐瑧电话里没说。”叶峻远沉吟了下,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他对跟工作无关又不在意的人素来冷漠,更不会浪费心神去关注,对于苏曼瑜这个人,在他最早的印象里,似乎是在从洛笙老家回S市的头等舱里遇上的。
这种自视甚高的娇蛮小姐,他看多了,也懒得搭理,却没料到反倒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几次纠缠不成,苏曼瑜慢慢地也就死了心,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转而把风向移到了徐瑧那边。因为这事,徐瑧之前还开玩笑地提过,说是替自己挡了个烂桃花劫。
思绪及此,叶峻远眉心紧拧了三分,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喜欢徐瑧的千金不少,这家伙一天到晚就跟花蝴蝶似的到处撒粉,之前甚至还有名媛为了他大打出手,这次左欣玫发生意外,该不会也是属于争风吃醋的范畴内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不是这样,以左欣玫如今在商业的地位,苏曼瑜实在没有理由跟对方过不去。
这个时间点,马路上的车流不算多,司机把车子开得又快又稳,街道两旁的路灯飞快闪过,没多久,区医院的大字招牌就跃于眼前。
之前经常来这医院探望程雅,叶峻远已经很熟这里的格局,下了车之后,就带着洛笙熟门熟路地迈向急救室。
远远的,就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徐瑧,他的脸色很难看,阴沉的几乎要出水,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往日的嬉皮笑脸和漫不经心荡然无存,只余冰寒和冷肃。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徐瑧,洛笙越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等靠近了,忍不住开口喊了声,“瑧哥……”
尽管藏了一肚子的疑惑,但她问出口,现在不是追究事情源头的好时刻,徐瑧现在心系里面的左欣玫,必然没心情说这些,而手术室的灯还是亮着的,很显然左欣玫还没出来,他肯定也不知道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见他们都来了,徐瑧神色缓了几分,“你们来了。”
叶峻远皱眉看他,沉默片刻后,忽地问道:“苏曼瑜人呢?”
这里除了徐瑧,还有左欣玫那几个心腹秘书,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其他人,连肇事者都不在。
提起这个人,徐瑧眉间闪过一抹厌憎,冷声道:“已经回去了。”
大概是怕他当场算账吧,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苏曼瑜已经不在了,这还是左欣玫的秘书告诉他的信息。
洛笙本就担心左欣玫,再听到这话,心里不禁蹿起了些许火苗子,忍不住忿忿地道:“欣玫姐被她撞成这样,她不是没受什么伤吗,怎么好意思回去?”
另外两个男人听着,都没有作声,只一味地沉默着,各有心思。
没过多久,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正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走过来,为首的男人大概有五十岁,一头浓黑的头发整齐地往后梳,面容冷漠,举止威严,身后留个身材魁梧的保镖衬得他的排场一场大,一望便知是那种惯于发号施令的“上等人”。
洛笙被这群人弄得一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走在最前方的人,见对方眉目跟苏曼瑜有几分肖似,又是直奔这里来的,心中猛地一凛,她悄声问身边的叶峻远,“这是苏曼瑜的爸爸……苏振涛吧?”
说话间,她又仔细辨认了一轮,没错,之前她查“苏振涛”这个名字时,也顺带着看到了照片,那上面的人跟眼前这个是一样的。
叶峻远未答,只抬着眼,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苏总。”徐瑧率先迎上前,目光定在对方的脸上,平淡的语气也听不出个喜怒,“既然都要捎这么多人过来,怎么不把你的女儿一起带上?”
苏振涛似乎早料到他会由此一问,看了他一眼,语调平平地回,“曼瑜受到的惊吓不轻,我留她在家休息了,有什么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会一力承担。”
言下之意,有事就冲着他来。
徐瑧轻扯了下唇角,讥诮地笑了笑,“左家家主的命,是你苏振涛能承担得起的吗?”
听出他话中的不屑和嘲意,苏振涛面色黑了几分,默了一默,说道:“如果连我担不起,我的女儿就更担不起了,再怎么说,她也还是个年少无知的小姑娘。”
“小姑娘?”徐瑧笑得消费嘲讽,“苏总,您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她今年多大了,二十五还是六?一个已经成年了七八年的人,你还好意思说她年少无知。”
苏振涛不想他区区一个特助身份,居然敢当众对自己这么依依不饶,心下的恼恨又深了几分,冷哼了一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叶封当年从黑市买回来的一条丧家之犬罢了,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徐瑧不急不怒,淡淡一笑,说道:“不过是几句不中听的话而已,这就叫嚣张了?您的心胸还是那么的狭窄,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会教出这么失败的女儿。”
苏振涛被狠狠地噎住,气得脸色发青,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