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一动不动地杵在那，抱着手，笑得越发讥讽，“急什么走？怎么，被我说中了，没脸留下来了？”
    洛笙暗暗握紧手里的杯子，克制着脾气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公司怎么安排自有定夺，轮不到谁来质疑。你要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找相关领导反映。”
    没料到洛笙表现这么强硬，小张面色一紧，眸子里闪过怨毒的光芒，咬牙道：“别以为拿领导来压就能堵住悠悠之口！告诉你，除了我有意见，公司里上上下下不少人都气着呢，只不过大家都憋在心里没敢说出来罢了！洛笙，你不过就是一届新人，要资历没资历，姿色普普通通，能力也就那样，上次中途进组跟团出差就算了，现在又来抢人力副部长的职位，你说你凭什么？”
    洛笙不言不语，全无反驳的意思，只是挺直了背站在那听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微瞠着，神色一片坦荡。
    等对方发完话，她微微吸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开口，“我说了，你要是有疑问，可以直接问领导，我没有义务接受你的负能量。”
    说这些话，她往前靠近了一步，目光直视小张的眼睛，语气还是客气的，“请你让开，我赶着去工作。”
    小张脸色几度变换，透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狰狞，正要开口说点什么，身后冷不防传来夏凌平静地声音，“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茶水厅里的人俱都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小张，巴掌大的甜美脸蛋唰地白了一层，惶惶然地转过身，低着头，一声都不吭。
    感觉到气氛不对，夏凌看了看她，又看看洛笙，波澜不惊地问：“洛笙，怎么了？”
    洛笙微微侧眸，不动声色地看了表情发僵的小张，摇了摇头，“没什么，就随便聊了几句。”
    夏凌看了她几秒，也没再说什么，吩咐她待会到办公室来一趟，便转身离开了。
    老板一走，压抑紧绷的气氛顿时缓下来，围观群众松了口气，纷纷劝着小张，“小张，差不多就得了啊，高层的人事调动向来是老板亲自决定，又不是洛笙自己说几句就做能主，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就是，我们公司是私人企业，又不是国企单位，老板想怎么安排是他的事，只要他高兴，就是让洛笙当老板都没问题。”
    有人联想到小张暗恋夏总的事，嗤笑道：“依我看啊，她就是纯粹看不爽老板对洛笙这么好，趁机借题发挥呢。”
    小张今年刚毕业出社会，从没受过什么挫折，又是个从小被家里宠惯的，性子急，脾气大，这会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围攻着，小脸涨红，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胡说什么，我承认我是看不爽洛笙，但我不爽的是她德不配位，凭什么她轻轻松松就能做上那位置？老赵和林哥他们多优秀，为什么不是他们上位呢？”
    见她还越发来劲了，其他人笑了笑，心照不宣地结束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了茶水间。
    本来么，这世界上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并不是你努力了，足够优秀了，就一定能到相应的回报，运气和机缘这种东西太重要了，不是人能强求得来的。
    在场的都是出来已久的社会人士，经历多了，很多事自然而然也就看透了，就算不服气也得忍着，谁叫你没有人家的运势呢？冒然撕破脸皮，除了恶化人际关系让事情更加难看，没有任何好处。
    小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里忿忿不平的，也无心做事，只顾着埋头坐在那生闷气。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平日跟她交好的同事从别人那听说茶水间发生的事，匆匆赶过来，劈头就骂了她一句傻，“你怎么又去跟洛笙置气了？上次我不是劝过你了么，让你千万忍着，别去招惹人家！明知道洛笙跟夏总关系不一般，你还三番两次给人家脸色看，是不想干了还是怎么的？”
    小张堵了嘟嘴，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干就不干，不过就是个前台工作而已，就我这样的，还怕换不到更好的么？！”
    同事被气笑了，“行，你厉害，那你继续横着吧，我懒得理你。”
    说完转身就想离开，见朋友真不想管自己，小张想到刚刚夏总看自己的眼神，心里忽然有些慌了，连忙拉住她的手，说道：“哎……夏总刚让洛笙去办公室，你说，她会不会趁机告我的状？”
    同事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怂了了，刚刚脑子怎么就抽了？”
    小张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咬着唇不吭声。
    同事叹了口气，“行了，反正你做都做出来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呢？听天由命吧，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被朋友这么一说，小张渐渐冷静下来，愤怒不平的情绪过后，取而代之的是后怕和不安。
    她刚说的都是气话，现在经济环境不好，毕业半年还找不到工作的研究生一抓一大把，更别说她这种普通大专出来的了，哪里有那么容易找到心仪的活。
    现在这份工作，虽然只是个打杂的前台，但也是自己辛苦两个月才筛选出来的，福利各方面都很不错，比去酒店端盘子不知好了多少倍，如果洛笙到时候真做了人力副部长，她是完全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的。
    越是往下想，小张就越觉得懊悔不已，恨不得时光倒退，没有发生中午的事。
    从总经办出来后，洛笙回到自己的座位，随手端起桌上的瓷杯喝了口，发现里面的水是热的，而且满满的一杯，像是刚打来似的。
    正疑惑着，耳边响起小张刻意带笑的声音，“洛笙，我刚看你的水冷了，就帮你换杯热的，没烫着你吧。”
    洛笙听得一怔，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这个像是忽然换个了人的女孩。
    就对方刚在茶水间要跟自己干架的长势，她绝不相信，对方会这么好心给自己端茶送水，拧眉想了想，她低头看了眼杯里干净透彻的水，一时间很怀疑对方是不是往杯里加了什么“料”来作弄自己。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以前就听说有餐厅的服务员，为了报复态度不好的客人，故意往客人的菜里吐口水什么的，洛笙联想到这个，忽然觉得一阵反胃恶心，立即放下了杯子。
    看出到她的心理活动，小张急了，连忙解释道：“你放心，我绝对没什么坏心眼！我反省过了，刚是我说得太过分了，不该这么针对你，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一般见识，好么？”
    被她忽然转变的态度弄糊涂，洛笙都有些看不懂这女孩了，迟疑了半响，说道：“……你是认真的吗？”
    “真，当然真！洛笙，我承认之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小心眼嫉妒你，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可以吗？”
    洛笙打量她的神色，见她不像是在演戏，默了几秒，点点头，“我本来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我希望你以后有事说事，如果确实是我做错了事，你对我有意见，欢迎你当面指正批评，但不要吵架。”
    虽然她不是很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可是像刚在茶水间被一群人围观看热闹，就算她行得正走得直，也终究影响不好。
    见洛笙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小张心下有些意外，还以为自己会被对方趁机一顿拾掇的，又聊了几句，她总算安心地离开了。
    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洛笙吁了口气，打开电脑文档，准备整理资料。
    虽然夏凌让她把手上的工作尽快交接给其他人，专心准备接下来的新岗位培训，但昨晚签下的合同里有些重要细则未定，还需要补签一份协议，而这个项目她一直从头跟到尾，很多细节只有她自己才清楚，交给别人又不放心，只能亲力亲为做到完结。
    正打着字，放在键盘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她扫了一眼，手上的动作蓦然顿住。
    屏幕上，很清晰地显示着“阿远”。
    洛笙木呆呆的，心脏像是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等反应过来，她连忙伸手拿起电话，因为动作过急，还差点打翻放在手机隔壁的水杯。
    手指在接听键上空停了几秒，终于还是点了下来。
    “头还疼么？”
    那边的声音听着淡淡的，一日既往地缺乏情绪，洛笙心头却像被触了电般，突突乱跳着，一时说不出话。
    叶峻远很平静地复问了一次，“还难受么？”
    洛笙怔了一会，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礼貌地回：“谢谢，我已经好多了。”
    她倒不是故意客气，只是和叶峻远分手之后，两人现在的关系，也不知能不能称得上朋友，而叶峻远波澜不惊的淡漠和高高在上，让她下意识就想仰望。
    叶峻远静了一静，继而问，“今晚要过来吗？”停顿几秒，大概是觉得自己问的唐突，又补充了一句，“徐瑧希望能喝到你的鸡汤。”
    闻言，正竖着耳朵，光明正大偷听的徐瑧猛地转过身，神色怪异地打量他家少爷那张仍是端正沉静的面孔。
    等打完电话，他立马不满地抱怨，“少爷，您自己想见笙妹就明说，何必借我的名义？”
    叶峻远没搭理他，放下手机，将面前一叠资料丢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命令，“这些已经签好了，滚出去，不要在这里碍眼。”
    知道他无意多聊，徐瑧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拿起文件麻溜地离开。
    屋里恢复了安静，叶峻远往后考上椅背，目光滑过桌上的相框，深色的黑眸盯着照片里的女孩，眼神微微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