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瑧笑了一下，“文琳，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是没法打发我的哟。”
    文琳有些无奈，“徐瑧，你要讲点道理，我们部门并不是只有洛笙一个人，还有其他很多人在竞争这个职位，就算我看在你的面上勉强给了洛笙，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
    拉开窗帘，徐瑧仰头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夜空，“……就因为她跟同事处不好吗？”
    “不全是，助理的职位本来对各方面的综合因素要求很高，洛笙虽然是不错，但这事总得讲究个公平合理公正，底下还这么多下属看着我，我也不可能偏心得这么明显是不是？”
    说到这，文琳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下来，“徐瑧，你也要设身处地的为我想一想。”
    徐瑧沉默下来，隔了半响，才慢悠悠的笑起来，“好吧，其实我也不是想追究你的责任。我打给你打这通电话，一个是想了解具体情况，另外一个，我是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文琳听他话中有话，立即谨慎地问，“什么心理准备？”
    把对方引得紧张兮兮的，徐瑧反倒不急了，优哉游哉地倚在窗边卖关子，“现在不能告诉你，到时你就知道了。”
    文琳还想问点什么，这时，电话那边传来女孩的叫声，听着是在喊徐瑧快点过去吃饭。
    认出这是洛笙的声音后，文琳浑身一怔，忽然就没了声音。
    通话结束后，她握着手里的手机，一时之间，心情莫名地有点复杂。
    一直知道洛笙跟徐瑧的关系不错，徐瑧在她面前，总是我们笙妹前我们家笙妹后地喊着，态度亲昵宠溺，要不是确定他是独生子，她简直怀疑洛笙是他的同胞亲妹妹。
    怎么的也是个三十好几的人了，她也能分辨出，徐瑧对洛笙，就是对小妹妹的亲善疼爱，所以不管外面的对这两人的关系传得多么的尘嚣喧上，她始终保持冷静的观看态度。
    在这个事情上，她内心还挺欣赏洛笙的，始终没因为那些风言风语影响到自己的工作，随便别人怎么说，从头到尾就只管埋头做好自己的事情。
    就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心理抗压能力，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换成是是她二十三岁遇到这样的事情，表现还不一定有她的好。
    她忽然有点理解徐瑧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洛笙了，人事调动的结果出来后，本以为徐瑧为了爱妹马上找上自己理论，结果一周的时间就怎么静悄悄地过去了，在她认定这事算翻篇时，他又找上来了。
    思绪及此，文琳不禁暗叹了口气，不知道徐瑧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两人的交情，虽然他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但，总归会令他感到不快吧。
    毕竟，他是如此地希望洛笙能心想事成，之前有一次甚至还跟自己说，想直接提拔洛笙去做组长，虽然当时只是在开玩笑随口说说而已，但也足以证明，徐瑧真的很在乎那个女孩的感受。
    不过现在事情都已经这样，再去懊恼反悔也没意义，而且比起这些，他还是更在意徐瑧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可她需要做什么的心理准备？
    徐瑧这人虽然爱开玩笑了一些，但也不会随便警告自己，思来想去，她还是想不通这话从何而起，也只能默默地瞪着徐瑧说的那个“到时”了。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两天，这天早上，文琳按惯例上三十四楼开例会。
    会议开始之前，文琳早已准备好稳妥的讲稿，踌躇满志地等待自己的发言时间。
    这个季度她所带领的部门的各方面表现不错，除开内部的一些小问题，基本也没出现什么大失误，只要持续下去，年底考评绝对为优。
    就在她信心满满地等待发表之际，忽然间，她感觉自己似乎被一道犀利的目光给盯住了。
    因为视线来源的方向过于诡异，她一时不敢乱猜，权当是自己的错觉。
    可随着压力感的加剧，她渐渐按捺不住，装作不经意地侧头看过去，却看到BOSS在看着别处。
    她松了一口气，心想着果然是自己的错觉，BOSS怎么会一直盯着自己看。
    结果刚松懈下来没多久，那种感觉又卷土重来了。
    这次文琳猛地抬起头，首席位上的人也不避了，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睛，光明正大的告诉表示，没错，就是我。
    头一次被顶头上司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文琳被震到了，一时间有些无措。
    在这种眼神的盯视下，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就开始自我反省，为什么叶总要这么看着我？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她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她最近和以前一样勤勤勉勉，各方面呈上来的数据都是优，不可能存在她不知道的失误！
    怀着这股战战兢兢的心情，文琳很艰难地煎熬着，然而还有更艰难的事在等着他，果不出其然，会议结束后，她被BOSS单独留了下来。
    能被BOSS金口点名留下来的机会很少，而按照惯例，都是出现重大失职要被炒了的人才会有这个“殊荣”。
    于是文琳同志顶着同僚们意味深长的眼神，正襟危坐，浑身僵硬地等BOSS开口。
    人如潮水一般涌出去，现场很快只剩下三人。
    四周静得出奇，静到到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文琳一边拼命调整心情，一边暗骂自己的不争气，又不是刚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用得着这么紧张么。
    “文琳。”坐在首席位上的男人开口了，目光盯着她，淡淡地开口，“洛笙为什么会落选？”
    听到这个和徐瑧一毛一样的问题，文琳先是愣了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她马上看向了徐瑧。
    接触到她的眼神，徐瑧温柔并且鼓励地冲她笑了一笑，让她好自为之，好好应战。
    文琳看懂了他的暗示，一下子就重重汗水了，
    可算是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徐瑧当初让她做的心理准备。
    毕竟是职场的巾帼女将，没有那个应变能力，也没法在叶氏集团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稳坐如今的位置。
    迅速调整好心情，文琳换上诚恳的表情，毕恭毕敬的答，“洛笙确实是这批实习生里的佼佼者，但她现在毕竟还只是个新人，助理这个职位，则需要经验更丰富的老员工担任更合适。我和其他几位组长慎重商讨过了，维持不动才是最适合目前的她。”
    叶峻远没有马上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声音仍是淡得听不出情绪，“是这样吗？”
    文琳琢磨不透他的意思，只得先顺着应下来，“是的。”
    这句话刚出来，她马上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气声，是徐瑧发出来的。
    意识自己说错了什么，她求助地看过去，对方表情遗憾地朝她轻摇了摇头，同时副赠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文琳心里本来就够忐忑了，再看看徐瑧那样，心里就更没底了，这特么到底想要自己怎么做啊，就不能给点建设性的暗示么！？
    叶峻远没理会旁边的徐瑧，“听你这个意思，资历是你们这次考核的重点？”
    刚刚被徐瑧叹了气，文琳心有戚戚然，想了又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才肯定地答道：“是的。”
    徐瑧又叹了一次气。
    文琳决定无视他，补充地道：“助理的工作十分琐碎，方方面面都会涉及到，需要一定的统筹协调能力，而这个能力，并不是新人一下子就能……”
    “你原本的助理，不也是应届毕生吗？”突兀地打断她的话，叶峻远看着她，语气渗入了一丝冰寒的气息，“当初你能选还没过试用期的艾陶做助理，怎么到了这一回，就反而开始讲究起资历了？”
    文琳一下噎住了。
    “还是说，艾陶在实习期表现十分优秀，让你觉得她很有‘统筹协调’的潜力？”
    叶峻远的声音不大，却有股穿透人心的魄力，文琳被逼的没了底气，结结巴巴地，“也、也不完全是……”
    叶峻远看了她一会，转移了话题，“新选的助理，你认为她的表现如何。”
    文琳抹了一把冷汗，“我觉得还不错。”
    某个中年老男人第三次叹气了。
    文琳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没去搭理他，反正横竖都已经这么糟糕了，再糟糕一点也不算什么了。
    “是真的不错吗？”不想多说什么，叶峻远直接丢了份文件到她面前。
    看清文件里的内容后，文琳表情一僵，瞬间没了声音。
    这上面写的，全都是李洁过去一周工作上出现的差错，包括通知不及时，导致部门开会而重要的组长没来得及回来；工厂的意见没反馈到位，害得其他同事白忙活了一场……等等等，林林总总洋洋洒洒地写了满满一大页。
    顺带一提，里面还大写加粗地写了上次李洁把本属于自己的工作丢给洛笙，自己只等着不劳而获的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看得文琳心旌发寒，后背直接冒了一层冷汗。
    忽然间更深刻地理解到，为什么徐瑧叫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
    “听说在正式任命之前，你的前助理还特意给她进行了岗前培训，希望她能尽快上手，就这样，还能出现这么多失误。”叶峻远顿了几秒，语气又沉了几分，“文琳，你很让我失望。”
    文琳浑身一颤，不自觉地握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僵硬得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次，中年老男人不叹气了，轻咳了声，字正腔圆地提醒他，“少爷，您待会还有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忽然被打断，叶峻远不悦地看向旁边的人，冷言道：“你怎么不叹气了？”
    老男人露出受惊的表情，“少爷很想听我叹气？”
    他家少爷很冷酷无情地，“我比较想缝住你的支气管。”
    徐瑧摸了摸鼻子，打着圆场，“少爷，文琳已经知错了，也不是很重要的问题，要是您还气不过，留着下回再慢慢训也是一样的，眼下那边的会议更要紧啊。”
    叶峻远瞪了他一眼，也再没说什么，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会议室。
    等人走了，徐瑧走到文琳身边，笑嘻嘻地，“好了，没事了。”
    文琳没心情和他嘻嘻哈哈，过了好一会，才面色惨白地问，“徐瑧……我是不是该回头打辞职报告信了？”
    “啊？也没有这么严重啦。”徐瑧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安慰，“少爷他是有点生气，不过，也没气到要你收拾包袱走人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