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做的不对？”程雅笑出声，目光定在徐瑧的脸上，一字一顿地：“你以为，我刚刚为什么会那么沉不住气？这还不全是拜你的朋友圈所赐？”
徐瑧面色微变，看向她，眼神有点复杂，深邃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每当我看到你上面发表他们亲昵的照片，你知道我心里什么感受吗？就跟被你直接在心口插了两把刀一样，恨不得就这么痛死了算了。”她话说得不紧不慢，可是语气里透出来的，却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怨怼。
徐瑧眼神更复杂了，动了动喉咙，放缓了语气，“小雅，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程雅拿余光瞅他，勾起一边唇角，笑得若有似无，“是啊，也许你没有恶意，可我还是被伤到了。”
她今天被刺激得不轻，虽然知道不应该冲徐瑧发埋怨，可是想到刚刚叶峻远看着洛笙那温柔的眼神，她就失控得管不住自己的嘴，
“过去，你有整整五年的时间可以后悔，为什么偏要等到洛笙出现了，才回来追悔莫及？”徐瑧顿了一下，神色平淡，毫无波澜，“不管你现在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程雅挑眉，歪着头冲着他笑，“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不是吗？”
“……”
这么意味明显的一句话，徐瑧眉间沉了一瞬，到底还是没有出声反驳，只是凝声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发那些朋友圈吗？”
大概是没料到他会忽然抛出这个话题，程雅一愣，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徐瑧眸色微凝，字句清晰地揭开答案，“是为了吸引你回国。”
程雅愕然。
“你大概还没察觉到吧，我小号发表第一条朋友圈的时间，是从五年前开始，也就是你，一声不吭离开去出国的那一天。”
徐瑧微垂眼睑，神色平静地陈述下去，“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少爷，也知道你脾性高傲倔强，越是劝你，你就越会走得义无反顾。所以，我只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引起你的注意，希望你能想清楚，尽快回国找少爷。可是后来证明，我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这五年来，你始终无动于衷，甚至从未主动跟少爷联系一次，于是我放弃了，开始替少爷另寻出路。”
程雅听得怔怔的，回过神后，心里涌起一股的愧疚的复杂的情绪。
刹那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到了最后，只变成三个毫无意义的字眼，“对不起……”
“别和我说对不起。”徐瑧抬起眸，平静和她对视，“少爷现在已经有了洛笙，我只希望你，不要破坏那两人。”
刚涌起的内疚之意，因为最后那句话顿消无迹，程雅咬住下唇，嘲讽地问，“所以说到底，在你眼中，我已经变成棋子了是吗？”
徐瑧脾气再好，也不禁被她话刺到了神经，凝声道，“过去我对你如何，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吗？我从来，就没将你当成利用对象，过去，现在，未来都是一样！”
“你最终的愿望，不就是峻远获得幸福吗？”因为激动，程雅的声音一下飙高了许多，“他们又没有结婚，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去挽回我的爱情？我说过了，我不需要你帮助我，我只希望你不要拦我！”
徐瑧眼神一凛，语气阴沉，“程雅，你还不知道，因为你当年不负责任的私自离开，给少爷带来多负面的影响吧？”
程艳哑住，忽然间没了声。
“你也知道你们从前的婚约是怎么来的，一个是先生生前和你父母的约定，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少爷刚接手家族集团没多久，急需塑造一个稳重成熟身份，所以他才会在先生去世三年后重提你们先前的婚约。为了完成先生的遗愿，少爷做了很多他曾经反感至极的事，当时他喜不喜欢你我没看出来，可是，既然你已经接受了少爷的求婚，你就该对自己的行为决定负责到底！可结果呢？你突然一走了之，留下少爷一个人收拾一堆烂摊子！”
一席话，说得程雅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越发说不出一个字。
“少爷本来就以为集团内部变革，赶走了很多老人，那时候关于他的舆论已经很不好，而你的私自离开，更是让他当时的境况雪上加霜。”徐瑧看着她的眼睛，冷冷地开口，“说句不好听的，你过去把少爷害得那么惨，如今还有什么脸面去挽回他？”
程雅脸色一白，握紧双拳，几乎是颤抖着声叫起来，“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被逼的！峻远他爷爷根本就不希望嫁给他！他威胁我，如果我离开峻远，他就要对付我们程家！”
徐瑧瞳仁骤然一缩，半响，才开口，“……你说什么？”
程雅缓缓地垂下眼眸，双手环抱自己，笑得自嘲，“你一直怪我当年一走了之，可当年，要不是峻远他爷爷拿我们程家来威胁我，羞，辱我，逼得我不得不远走他乡，我又怎么可能放弃我最爱的男人！”
“……”
程雅眼眶微微发红，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叶爷爷不许我把他和我之间的约定告诉任何人，我别无他法，只能静悄悄地出国。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们，也是为了遵循和叶爷爷的也顶。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叶爷爷不再反对我和峻远在一起，我可以放手去追求我的爱情了。”
徐瑧定定盯着她，好一会，才徐徐开口，“发生这些事时，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少爷商量？以少爷的秉性，他不会坐视不管。”
“我当然知道峻远会帮我！可他和叶爷爷本就因为先前家族联姻的事闹得断绝关系，如果我选择立即和他坦白，这不是加剧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吗？”程雅平复了下心情，说道：“再说了，峻远当时刚继承家族事务，正是需要他爷爷支持的最关键的时刻，再闹不和，我怕局势会对峻远更加不利。”
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话，令徐瑧沉默下来，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思考她话中的可信度。
程雅不动声色地察言观色，擦觉他有松动的迹象，适时地放软了声音道：“瑧哥哥，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当年的全部真相，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凶我了。对我来说，你不止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已，我一直拿你当我的亲哥哥一样，你刚刚那样对我，真的很伤我的心。”
徐瑧眸色黯了黯，抿紧唇，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门外忽然一阵喧哗，出去采购的佣人回来了，看到厨房里的这两人，纷纷低头自觉问好。
这种情况下，谈话肯定是无法进行下去了，徐瑧转身往外走出去。
看着远去的背影，程雅站在原地，好一会都没动。
不由自主地，她回想在曾经年少时，徐瑧总是想尽办法撮合自己跟叶峻远的那一幕幕。
往事若风，不可追溯，可时光仍如多年之前般，她的爱情如旧，甚至更浓烈。
因为自己的胆怯懦弱，犹豫不决，踌躇不前，白白错过了那么好的一段姻缘。
如果自己当初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如果自己早一点回来就好了……
如果，这个洛笙晚一点出现，就好了……
可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她只能在追悔道路上，一点一点地，将原本属于自己的爱情和幸福争回来。
从厨房出来跑出来，洛笙躲在假山后，一个人发了很久的呆。
胸口钝钝的，好像是被棉花堵着，上不去下不来，闷得她难受。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用手机网上搜了些信息。
叶峻远虽然为人内敛低调，但叶氏集团总裁的身份摆在那里，关于他的消息，多多少少还是能找出一些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洛笙翻了半天，还真找到了他从前一篇报道，新闻在肯定叶峻远在商界所取得成绩之余，额外提了一小段他的感情状况——
叶总为人极为自律，真正的零绯闻体质，五年前曾和程家小姐传过婚讯，后来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解除婚约，至今仍是孑然一人。
看着上面的讯息，洛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虽然她一开始就没怀疑程雅的话，可当现实如铁一般地更加深刻地为她认知时，这一瞬间，她承认自己被深深地挫败了。
一直以为，自己是少爷的第一个女朋友，原来，他有过未婚妻，而且还是各方面都那么出色那么完美的程雅。
心里酸酸涨涨的，她知道不应该，可还是忍不住对比起来，一比较，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叶天泰当初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难道你要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吗？”
当时的她很坚定地认为，只要她和少爷之间，彼此两情相悦，有爱就够了。
可是，真的够了吗？
她没有程雅的才干和能力，没有那样有目共睹的美貌，没有耀眼的家世，这样普通平凡的她，确实是配不上少爷的。
突如其来的自卑感，沉沉地压在她心头，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沮丧在假山后坐了半天，直到洛唯晞打了电话过来，洛笙才打起精神，起身回到大厅。
进去时，沙发那边传来说话的声音，她循声看过去，程雅正扬着头，浅浅地笑着看着叶峻远，叶峻远表情很平淡，安静地听她说着什么。
余光看到到她出现的身影，叶峻远微微侧头，隔着横在中间的间厅柜，远远地看着她。
他出声没喊她，可那一瞬不瞬的眼神，很明显地在等着她过来。
洛笙勉强撑起笑脸，慢慢地走过去。
还有一步远的时候，他抬手拉住她，让她挨着自己坐下来，温声问道：“你去哪了？我刚去厨房没找着你。”
洛笙低着头，声音很小，“没什么……”
见她脸色不对，叶峻远皱了皱眉，抬手探向她的额头，也没发现温度有什么异，不禁疑惑：“怎么了？”
洛笙摇头，还是那句话，“没什么。”
抬起头，就看到程雅正冲着自己嫣然地笑，她回应地扯了扯嘴角，重新低下头。
旁边的人重新聊起话题，洛笙持续垂眸，一直沉默不语。
其实也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程雅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专门挑了些晦涩难懂的贸易问题和叶峻远展开讨论，她对这个很陌生，那么多生僻的术语，她也理解不来，就算强行*进去，也只是肤浅的外行人看热闹罢了。
最后还是觉得太尴尬，她编了个理由，一头扎进厨房做事再也不出来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徐瑧邀请的朋友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几人，各行各业的都有，无一例外都是业界的名人，除了商场上的朋友，还有好些个电视上常见到的主持人和明星，虽然是素颜打扮，身上只穿着休闲的外出服，可出色的五官底子在哪里，看上去还是很招人眼。
本来徐瑧还想邀请陆奕明过来的，又怕这个老好人会捎上陆歆瑶那个惹事精，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看到这些人，洛笙才知道徐瑧的人脉关系有多宽广，商场上的朋友就算了，居然还有从政的，娱乐圈的，搞科研的……
来的人大大超过了原本预想数，生怕准备的食材不够，她召集了佣人去清点，一一及时补充。
这么一忙活，她就再没停下来，全部确认安排妥当，整个人已经累得没有感觉了。
随便找了个地方歇息，刚坐下来没一会，就看到洛唯晞朝她走来，手里端着一碟刚考好的小羊排。
到底还是弟弟心疼过自己，从下午忙到现在，洛笙几乎一口书都没喝上，读者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连忙接过来，狠狠地咬了几口下肚，声音含糊地道：“小晞，你怎么没去跟少爷他们坐一起？”
洛唯晞笑了笑，顺手给她倒了杯果汁递过去，“少爷忙着应酬客人呢，我插不上话，过去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