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厥之前我的脑海里一直都是曹芳的那张苍白的脸。
    那绝对不是一张活人的脸，就算是那天晚上在秦家老宅里看到的坐在马桶上的齐玉莲都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张苍白的脸。
    那张脸上一点生气都没有，几乎代表着死亡。
    而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始终都响彻着赵铁柱的叫声“小杨，快跑！”。
    我没能及时跑开，我还是看到了曹芳的那张非常惊悚的脸，所以我才晕了过去。虽然现在我失去了大多数的感官，但是我隐约还能思考。
    我是死了么？还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我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觉得一只温暖的大手在抚摸我的脸，我连忙尝试着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围着一圈人，熊猫蹲在距离我最近的位置上，低头看着我。
    “你们？我……晕了多久？曹芳呢？”我连忙问道。
    “你晕了半分钟吧，曹芳不见了。”魏先生低声说道，我看到段老狗站在一旁，脸色带着一丝尴尬，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为什么能从那间书房里活着离开这里。
    今晚的一切都是个阴谋，汤王爷和石老翁负责杀掉我，而段老狗则负责带着这些人除掉曹芳，或者假借曹芳的手除掉他们。
    好在我昏厥的时间只有半分钟，楼上的汤王爷应该还处于“鬼上身”的状态，石老翁也难以脱身。
    我低声问赵铁柱：“柱子，曹芳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铁柱说道：“魏先生带来了一种很奇特的符箓，说照上去能看出一个人的魂魄现在的状态，我们围住曹芳，一个符箓照过去，曹芳立即就变得惊慌失措，而且整个人都显得不像活人……说实在的这种情况我也没见到过，那姑娘平时看上去跟个活人一模一样，可偏偏在魏先生的符箓下又像是个厉鬼……”
    魏先生这时插嘴说道：“曹芳的情况很独特，我怀疑她已经死了，但是凭借着某种外在因素保持肉身不腐，魂魄和肉身不分离，这样的情况历史上也有记载，只不过我们没有想出关键所在……”
    “刚才我们发现曹芳的那双眼睛很有门道，和她对视的人都会短暂的眩晕，所以我提醒你别看她的眼睛。”赵铁柱说道：“可惜晚了一步，曹芳逃到窗户边上，放倒了你之后就走了，我们没来得及追上去……”
    我点了点头：“没关系，跑了就跑了吧。”
    这时熊猫隐约察觉到了不对，问我：“杨烨，你怎么忽然下来了，石老翁和汤王爷呢？”
    我冷笑一声，看着旁边的段老狗，说道：“这就要问段先生了，段老狗，今天晚上的计划可真是天衣无缝啊，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
    段老狗后退一步，下意识躲在了桌子后面。
    石老翁和汤王爷如果在场，那么段老狗心中有底，自然就不会怯场，可是他眼见着我从石老翁和汤王爷的埋伏下大摇大摆走下了楼，心中一定怀疑我是不是已经解决了那两个人，一有了这样的想法，段老狗就泄了气，自然也就虚了。
    我心念电转：今天晚上虽然我带着这么多兄弟，可是这里终究还是汤王爷的地盘，我们总不可能当场除掉汤王爷和他的这些狗腿子。
    想要彻底扳倒汤王爷，单凭我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唯有联合秦家剩余的势力和吴王才有这个希望。
    如果汤王爷像之前在野场子里伪装出来的那样是个讲道理的人，那么我一定和他客客气气，相敬如宾。
    但是现在汤王爷既然想要用阴招害我，也就别怪我往他身上泼脏水了。
    想到这里，我冷笑说道：“大家伙可能还不清楚情况，刚才在楼上，汤王爷已经亲口承认就是他请的厉鬼害死了秦阳，秦叔。他为了阻止秦家和吴王联姻，这才出此下策。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汤王爷！”
    这话一出口，最先糊涂的反而是熊猫。
    因为熊猫一直和我调查这件事情，我们都知道害死秦叔的其实是曹芳的嫂子齐玉莲。
    但是我和熊猫很有默契，我朝着熊猫使了个眼色，熊猫立即就恍然大悟了。他沉默不语，配合我将这场戏演下去。
    赵铁柱本就对这件事情不太了解，现在一头雾水。反倒是魏先生身为调查秦阳死因的三位重要人士之一，上一次调查之后毫无所获，正心中焦急，现在听我说出这句话，当场就信以为真了：“小杨，汤王爷真的招了？”
    我点头说道：“千真万确，今天晚上其实就是汤王爷的借刀杀人，他想要假借曹芳的手除掉我们，刚才在楼上，石老翁差点勒死我！”
    说着我将脖子露出来，石老翁白色手绢勒出的红印尚未褪去，大家一看就知道我没有说谎。
    魏先生之前和我一起也没少吃汤家的亏，现在看到这种情况，更是暴跳如雷：“好个汤王爷，真以为苏城是他自家地盘？难道还没了王法了？”
    段老狗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熊猫看到我脖子上的印记之后也猜到了我刚才的遭遇，他面色阴沉问道：“石老翁动手了？我上去帮你宰了他？”
    我却摇头：“今天晚上不是动手的好时机，汤王爷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剿灭的角色。玉莲刚才帮了我，现在汤王爷神志不清，咱们趁机快走。”
    说罢我带着大家破门而出，趁着外面的保镖还未接到汤王爷的命令，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汤家别墅硕大如同一方监狱，除了守卫森严的布局之外，谁也不知道暗中还有多少陷阱机关。我们四个坐上了车，这一辆车像是苍茫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缓缓向外面驶去，驶离了深不见底却又豪华深邃的汤家别墅，驶入了无边无尽的夜幕之中。
    汽车的头灯在蜿蜒不见尽头的公路上照出仅有的两道光明，车子里的气氛异常沉闷。
    谁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想到我之前差点被石老翁勒死在汤王爷的书房之中，我现在还心有余悸。
    沉默片刻，魏先生开口：“小杨，刚才在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车子里的人都是我推心置腹的朋友，现在离开了汤家，我再也没有撒谎的必要。我将我遇到的一切，和我的推断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包括我差点成了汤家的继承人，汤王爷的义子。
    魏先生听得满头冷汗，低声说道：“还是咱们太轻信于人了，汤王爷的手段实在太狡诈了，这条老狐狸！”
    我冷笑：“这次是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了。秦家虽然倒了，但是吴王还在，只要吴王肯出面，拖垮他们汤家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魏先生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我，他看着我的表情有些错愕。
    其实我也并不想展露出这么一副非要跟人拼个你死我活的状态来，但是这次已经由不得我了。汤王爷逼人太甚，石老翁差点就在别墅书房里把我送上西天，如果这个时候我继续隐忍，那么我简直就是懦弱了。
    熊猫也被汤王爷的所作所为惹怒了，他沉声说道：“小杨，汤王爷交给你，石老翁留给我。”
    我轻轻点头：“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手结束那个老畜生。”
    魏先生眉头稍微一皱，却还是点了点头。他最后问道：“小杨，你告诉我，秦阳真的是被汤王爷弄死的？”
    “不是，害死秦叔的另有其人，但是现在我需要让大家认为害死秦叔的就是汤王爷。”我没打算骗魏先生。
    魏先生沉默几秒，缓缓说道：“好，小杨，这次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