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的宣传海报上,任云深坐在钢琴前,黑发披肩,长裙曳地,回眸间静静地从画中看着这城市,整个人清灵俊秀,优雅出尘,像不小心坠入人间的仙子。
意大利——波恩——巴黎——伯明翰——奥地利——新加坡。
钢琴公主任云深世界巡回演奏会最后一站,中国辽城。
“秘密‘私语’,让音符讲给你听”,这是宣传海报的广告词,而云深演奏会的主题,就叫“私语”。
她回来了。
在绕过大半个地球,行遍大半个世界之后,她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是云深。”阮妤说。
滕颢没出声,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听到云深名字的刹那,敛眸收回了目光。
“我们走吧。”滕颢的声音有些嘶哑。
阮妤能感觉到,他的气压明显变了,从葱茏的春,到凛冽的冬,就在那一瞬。
难道,这么长的时间,他一直没有释怀云深当年匆匆的告别吗?
回程的路上,滕颢扭头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城市的光影,斑驳陆离,滕颢端坐在光和黑暗的交界处,那点落寞,若隐若现。
阮妤的余光一直关注着身边的男人,却不知该说点什么打破沉默,路途忽然变得那么长。
车子到达金庭之后,阮妤先下车。
她和司机绕到后座,想要一起搀扶滕颢,却被滕颢摇手制止。
“不用帮我。”
他的话音刚落,手却扶空,险些从车上跌下。
“小心!”阮妤和司机同时抓住了滕颢的胳膊。
滕颢被稳住了重心,并没有跌倒,但是,他的表情,却比跌倒更加难看。
“状元小姐,看来你非要送我回家,是对的。”他强打起精神,朝阮妤露出笑容。
“当然了,你这小屁孩。”
“在dt,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又不是dt的员工,我可不怕你。”
“那也别叫我小屁孩,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滕颢说着,看了一眼司机,示意阮妤,这里还有外人。
“是是是,滕总。”
司机扶着滕颢,坐上轮椅。
阮妤上前,推着他进屋。
这一次,滕颢没有拒绝。
屋里灯火明亮,两人一进门,就闻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香味,酸酸的,辣辣的,是有人在下厨的味道。
是滕翊?
他会做菜了?
阮妤正想着,忽见厨房里跑出来一个女人。
女人一头卷发,带着围裙,居家范十足。
是她。
无名酒吧里和滕翊表现亲密的那个混血美女。
“嗨!滕颢!你回来啦!”女人扬手朝滕颢打招呼,看到滕颢身后的阮妤,她微微一愣,接着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地坏笑,“咦,这是你的……”
“不是。”滕颢抢答。
“那这是?”
滕颢还没来得及介绍阮妤,女人先将阮妤认了出来。
“哦,我知道你,那个很有名的节目主持人!什么……什么鱼?”
“阮妤。”阮妤自我介绍。
“哦,对对对,你好。我叫芮书。”芮书朝阮妤伸出手。
“你好。”阮妤握了握她的手。
“我听滕翊说,你们今天一起录节目了,对吗?”
“是。”
“怎么样?顺利吗?”
“挺顺利的。”
“那就好!”
芮书自带一种积极阳光的气质,如果单纯是朋友,那她一定是让人很舒服的类型。可现在,在这个家里,阮妤却无法安然的享受她的开朗和热情。
“我哥呢。”滕颢问。
“他去楼上换衣服了!应该快下来了。”芮书回身指指厨房,“我在煮炖菜,你们吃过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啊。”
“吃过了,谢谢。”阮妤说完,看向滕颢,“你进去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好。”
阮妤转身,正欲迈步离开,一团白色的小东西,忽然从沙发上一跃而下,蹭着她的裤管就贴了上来。
是一只波斯猫。
阮妤下意识往边上避了两步。
“蜜蜜!”芮书叫了声,“快让开!阿姨要回家了!”
这只叫蜜蜜的波斯猫没动静,还是挨着阮妤。
身后就是沙发,阮妤再想退,已经无路可退了,她掩住了口鼻,紧张得整个人冒出了一身细汗。
“看来蜜蜜很喜欢你呢。”芮书对阮妤笑。
“我……”
阮妤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她感觉到胸口一阵闭塞,险些窒息。
“我……”阮妤扶着沙发,渐渐往下倒。
“状元小姐!”滕颢一声大喝,“你怎么了?”
一旁的芮书见状,也吓坏了。
“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她想伸手去扶阮妤,可又不知症状因何而起,不敢随意碰她。
阮妤答不上来,只是呼吸越来越困难,胸闷气喘,像是要被闷死了。
滕翊正好从楼上下来,抬眸间看到阮妤倒在沙发旁,他神色一变,立马加快速度,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她的身旁。
“阮妤!”
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滕翊原地半跪下去,一把握住了阮妤的双肩,将她搂到怀里。
“你怎么了?”他的语气是难以自持的惊慌。
阮妤喘得发不出声音,她靠在滕翊的臂弯里,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袖。
“哮喘?”滕翊根据她的症状判断。
阮妤艰难地点了下头,然后扬手,颤抖着去指身边的那只猫。
“状元小姐是不是对猫毛过敏?”滕颢推了一下芮书,“快把猫抱走!”
芮书反应过来,赶忙把猫抱起来,冲进厨房关起了门,人和猫一下离阮妤远远的,可阮妤的症状并没有减缓。
“哥,怎么办?”滕颢着急,可他坐在轮椅上,又帮不上任何忙。
滕翊凛着脸,一言不发地抱起阮妤,大步往外走。
“哥!”
“我送她去医院!”
滕翊丢下这句话,就没有再回头。
他一路将阮妤抱上车,他的车已经不再是当年那种低矮的轿跑,而是车厢宽敞的硬派越野,奔驰g500。
上车之后,滕翊俯身,替阮妤调整了副驾的座椅,让她保持最容易呼吸的体位,可这,并没有什么缓解作用。
“唔……”
阮妤双眸湿润,望着滕翊,气促不已。
她真怕,如果自己有什么事,连最后的遗言都来不及和他说。
滕翊快速发动了车子,车子就像咆哮的野兽,猛地蹿出园子。
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用力地握住了阮妤的手。
黑暗里,他侧脸的轮廓像是被风削过的冰棱,但他的声音,却是久违的温柔。
“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