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脉象,自己研习各类毒药之时,见过不下十次了,乃是绝佳之‘良宵’,与不少剂量的带毒‘苦短’混合。
呵,‘良宵’倒也罢了,连‘苦短’都下那么多,红梅这是下了重手,非要让这逝水折腾得十天半月下不了床啊。
世欢颜正欲将手缩回来,忽然又眉头一挑。
怎么的,竟还有使人神志不清的‘魂迷’么,难怪这逝水搂着自己‘爹爹’‘爹爹’的叫个不停,原来在‘魂迷’的药劲下人神不分了啊。
世欢颜定定地看了逝水半晌。
二哥说,他中毒已经三个时辰了,‘良宵’‘苦短’再加自己研制的,迫人头晕目眩颠三倒四的‘魂迷’,他居然还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心智极其坚定的人了。
“你攥着他的手很久了,这是搭脉呢,还是趁人不备轻薄呢。”无违坐在床边小几上,眼神儿挑过世欢颜搭在逝水手腕上的手指,有些调侃的调子。
“亲亲宝贝是吃醋了?”
世欢颜倏然将手收回来,略带惊喜地看着无违。
无违不置可否,确实,可能算是吃醋了。
“可解么,若是可解,便动作麻利些配了解药让他服下,我有些困了。”无违将头倚在床栏上,不动声色地催促了一句。
看逝水的样子,是被这药折腾苦了,让世欢颜再油嘴滑舌下去,逝水不知还能撑多久。
“可解自然是可解——”
世欢颜拖长了尾音,看着无违仍然面色如常,觉得有些没趣,心念一转便改变了直接取解药的初衷,续言道:“但还是得出去找个小倌儿或是姑娘,给他败败火,而后我再配副药给他调养调养。”
“只有此法么?”
“是。”
“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是。”
“那倒也方便的很,不用出去找了。”
无违听着世欢颜语气坚决地否定有其他法子,忽然伸手抚上了逝水灼热的脸颊,温柔地说道:“小倌儿的话,我就是。”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说,是此刻最最不合时宜的,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明显惹人怀疑的举动。
但若是当真要去找个其他的什么人来给逝水败火,自己倒宁愿背负起万千疑窦。
世欢颜瞠目结舌,丢了优哉游哉的心情,迅速攥住了无违在逝水身上游走的手指,抖着声音说道:“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有何不行?”
“小倌儿的话,外边儿亿香阁到处都是,找一个快的很,不需要亲亲宝贝牺牲。”
“不算牺牲,是我想要。”
无违把手抽出来,幽深的眼眸细细挑过逝水在床上难耐的挣扎,看着他粘连发鬓的汗水和握紧的双拳,不计后果地说道:“我想要这个人,所以根本不算是牺牲。”
“……”
世欢颜脸上忽然闪现出颓然受挫的表情,声音低沉,却有些歇斯底里:“亲亲宝贝怎么会想要这个人,怎么会想要这个才见面又相处不过十数日的人,怎么会……”
低低喃喃了几句,世欢颜忽然抬眸问道:“你是不是,以前就见过他?”
世欢颜用的是‘你’,无违一听便知,他已经怒火中烧,却仍然淡定地说道:“我想要他,因为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自己这次可没有说谎啊。
当年当日在御花园弑杀夏右承,晚间巧遇逝水半跪在地为亡魂超度,便是自己与逝水的第一次见面,自己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现在想来,自己只是从旁看着逝水的背影,侧脸,和温润的超度之声,便即刻落了心下来了吧。
所以自己这‘一见钟情’之说,可是事实啊。
无违毫不避讳地直直看着世欢颜,底气十足,无懈可击。
世欢颜闻言已然错乱,不及理清自己的情绪,不及思量无违此话的真伪,更忘却了所有的探寻求索之欲,世欢颜张口便吼道:“什么个一见钟情,他刚刚一直都在嚷嚷着‘爹爹’二字,他所想之人根本就不是你,你平白无故做什么连身子带心都一并搭进去!”
“他现在昏迷不醒,神志不清,见人都以为是他口中那个‘爹爹’,你救他,为他败火,他明日便会忘得一干二净。”
“你以为你这算是什么,普度众生,妙手回春,还是为情献身?!”
“那又如何。”
无违自然而然地接了话头,嘴角竟然荡开一笑,平静地说道:“他快忍不住了,你先走吧,明儿再来。”
“你——”
你不过,是仰仗着我一口一个的‘亲亲宝贝’,一次又一次的咬牙退让,一遍又一遍的给你我的‘史无前例’,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世欢颜伸手狠狠拍在床沿上,说道:“不必如此了,我有解药。”
“什么?”
“我说,我有解药,不需要你给他败火!”
世欢颜扭头大吼,良宵苦短是自已早先苦心剖析很久的春药,可解,而那‘魂迷’更是由自己亲手配出,解这三种药,对自己来说算是不费吹灰之力。
“自相矛盾。”无违吐出四个字。
“我刚刚那话,只是因为不愿将解药浪费在他身上,故而择了更便宜的方法而已,但是现在,你却如此作为。”
世欢颜语调隐忍,看着被自己刚才那一掌劈得裂了几条纹路的床沿,开口竟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及的心伤:“与你相比,区区三剂解药根本算不得什么。”
无违凝眸,听出世欢颜语调中带着甚多的真切,心中略惊,却只是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代他谢过了。”
“不必。”
世欢颜面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