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动静,让大家的眼光不由自主的都朝雪雁投了过去,原本半低着头的雪雁深觉有些不大对劲,于是便有些讶异的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莫姑姑看清她的五官之后心跳的更加厉害,实在是与那人太像了!
只是经过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她这会已经平静了许多,不再是那般大惊小怪的样子,而是故作平静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雪雁心下有些疑惑,但是听到皇后宫里的女官对她态度都极好,心里也不愿多加得罪,恭敬的回道:“回姑姑的话,奴婢名唤雪雁。”
“雪雁?倒是与你的气质相符。”到底是宫里混迹多年的老人了,才片刻功夫就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听对方的口音应该是江南一带的,也许只是长的想象而已。她镇静的笑道:“你长的与我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倒是有福气的面相。”
说完,朝柳氏微微颔首,就带着一众小宫女太监进了凤宁宫。
只是在即将跨进宫门之前,她忙向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点头,转身迅速消失在宫道尽头。
送柳氏一行出宫的女官私下里也打量了雪雁许久,但是却没在记忆中找到长相相似的人。只是这丫鬟倒有些意思,不开口的话身上的气质看着就像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半点也不像出身江南水乡的一般女子。像那位林家姑娘的袅娜婉约似乎才是江南女子的标配。
想了一圈,女官心里估摸这丫头可能的确只是长相跟莫姑姑的故人相似。既然人家最后都不追究了,自己也不好揪着不放,因此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迅速离宫的雪雁也只是把这事当做意外给抛到了脑后,并不会想到那个莫姑姑会因为一面之缘就让人把她的生平查了底朝天。
几日后,莫姑姑对着手下搜集出来的信息皱紧眉头,这丫头是当初林如海一家去扬州任巡盐御史途经金陵的时候,贾敏把她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来的。至于之前生于何处父母是谁一概没有了音信。
唉!莫姑姑心里叹了口气,估摸着是自己想错了,那人从未出过京城,她又怎会在江南诞下孩儿?这世上长的想象的人也不是没有,一切也许只是机缘巧合。主子心里一直期盼着能找到那人的子嗣,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没有放弃,像这种先有希望而后失望的例子实在太多了,只是相似而已,就不要徒增主子的失落了。
莫姑姑大约没有想到因为她所谓的“体贴”,让雪雁又多做了两年的奴婢。
回到府里,刚在二门处下了马车,就见锦罗迎了上来,走到柳氏跟前低语了几句。雪雁清楚的看到柳氏脸上变换了几番颜色,最后才强自镇定的问:“她们在哪?”
锦罗答道:“在花厅候着呢。”
黛玉看到继母的脸色不善,不免询问道:“是什么人让母亲这般为难。”
师徒多年,自己娘家那些烂事黛玉都很清楚,因此柳氏虽然心里多少有点难堪,但还是能稳的住,跟黛玉笑道:“还能有谁,无非就是我娘家那些不成器的过来了。”
接着,柳氏又道:“你先回去歇着,我去会会她们。”
黛玉想了想,咬牙道:“既然是母亲的娘家人,好歹也是亲戚,我这个做晚辈的岂有不去拜见之礼。”
知道她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体面,柳氏心下感动,还是摇摇头:“她们都是在市井里头厮混惯了的,从不讲什么规矩体统,你千金之躯,去了怕是招架不住,还是算了吧!”
这时,雪雁已经从锦罗那里打听到,柳家来的都是女眷,柳氏的两个嫂子并三个侄媳妇和两个侄女、三个侄孙一个侄孙女都过来了,竟然有十几口子人。
阵仗还挺大的!雪雁心里吐槽,待听到柳氏对黛玉说的话后,便笑这插嘴:“夫人这话多虑了,所谓客随主便,既然来了咱们林家就要守咱们家的规矩。在自家的地盘上还用的着害怕旁人?”
接着她又笑着瞥了一眼黛玉,然后嘿嘿笑道:“想必这些年,夫人没少往娘家舍东西。如今您白捡了一个女儿,正是回本的时候,怎么能不让姑娘去呢!”
看到她不怀好意的目光,黛玉嗔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就你胆子大,连我也敢编排。”
雪雁嘟着嘴道:“奴婢说的是实话,可不是随意编排呢!”然后转动一下眼珠子,笑道:“不但是姑娘,夫人还有个儿子呢,应该也请过来一起见客才是。”
闻言,锦罗有些踟躇的道:“可是这会子大爷还没散学呢。”林如海十分重视长子的学业,要是上学途中把他叫走,不知道老爷回来会不会怪罪?
雪雁看了眼柳氏脸上莫名的神情,忙给锦罗使了个眼色。锦罗心里一惊,又转圜道:“不过舅太太她们头一回来,便是请上半个时辰的假,老爷回来想必说什么。奴婢这就去请大爷去。”说完亲自去了前院书房。
看她走了,雪雁心里才轻轻的吐了口气,多年相处,雪雁心里清楚柳氏是个面冷心也冷的人。她知道锦罗这会心里还有顾忌,没能在柳氏和秋月之间彻底做出选择,可是依着柳氏的性子,如果不能在她脚跟未稳的时候献出忠诚,日后怕是再也不能得到她的重用。这会子就算是因着自己的提点给足柳氏面子,日后也未必会把天平倒向这边,看来找个机会还要跟她好生探讨一番。
柳氏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雪雁,想了想,还是先回房换衣服去了。她倒是很想穿着这身诰命服饰去娘家嫂子面前显摆一番,只是想到她们行事一向没个顾忌,万一再把这衣服弄脏弄坏可就得不偿失了。
黛玉也去换了一身家常点的衣服,头上戴的大凤钗虽然轻巧,但加上珠子宝石也有大半斤重,戴在头上也是沉甸甸的。用黛玉的话就是:“压的脖子都酸了,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撑下这几个时辰来的。”
雪雁笑道:“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才这么支凤钗姑娘就嫌沉,万一改日成了王妃一流的,岂不抬不起头来了!”
“你也不用在那里幸灾乐祸,没听今儿宫里那位姑姑说了你是有福之人,说不得你就是不慎遗落在民间的金枝玉叶,等哪天认祖归宗了比我戴的头面还要沉重呢!”黛玉莞尔笑道。
原本只是玩笑而已,此时,谁能想到日后黛玉这句话能够应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