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城第一发动机制造厂，风光的时候连水果都一箱一箱地往家里搬，劳保从来不见实物，因为全都变成了商场储值卡，一个季度两千块，有时候是三千，过节加一千，逢年三千。
    不要以为储值卡就不是钱，如果觉得商场的东西不好，就把卡卖给卡贩子，九五折出售，怎么算一年也得是一万五六千块的收入。
    这样的福利，这样的待遇的确可以让岛城本地的工薪阶层好好羡慕一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样的盛况并没有坚持到三十年，只是短短的几年时间，以往的好事就不复存在了。
    就拿这个春节来说，还有不到十天就迎新春了，这个月厂里的工资才发了，没有一点奖金的消息，工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厂里的领导倒也聪明，学习的学习，考察的考察，这么大一个厂，一个厂长，三个副厂长，最后就只剩戚威一个副厂长守巢，最近几天他腰里别块砖，只敢坐公交，带盒饭。
    怕被偷袭，怕被食堂的人在饭菜里吐痰，怕自己开的车被莫名其妙地被砸……
    当一个副厂长当成这样，他能不苦闷吗？
    此时的戚威看到方长的时候，就像看到亲大哥一样，空杯子往方长的面前一推，满上一杯扎啤，嘿嘿笑道：“我们半岛省喝酒呢粗犷了一点，没你们华南省那么精细，今天叔啊就破例主随客便，跟你用杯子喝，要是你敢骗叔，嘿，你和露露丫头的婚礼我可就不参加了。”
    冉露听得心跳陡然加速，嗔道：“讨厌啊，戚叔，你们谈生意，怎么把我给扯上了。”
    方长微微一笑，顺手一杯倒进嘴里，说道：“由于一些原因，这笔单子不能对外界公开，发货地址也不能直接到华南省，而是要直接走海路，先到两广省，再转陆路运抵南贵省，具体地址，我到时候直接发到你的手机上。货我要最好的，如果有任质量问题的话，我不会怕麻烦，直接退货，所以戚叔，你得在合同上添加一条，任何质量问题的出现，全批次无条件退款，这合同，戚叔你敢签吗？”
    戚威那一双眼珠子瞪得跟牛似的，歪着身子一下子侧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外头，另一手抹了把寸头，歪嘴斜眼地定住了。
    “签！我们厂的东西，还特么就有这种气质。三十台，只要一台出了问题全批次退款！”戚威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扯着嗓子吼了一句，然后小声道：“大侄子，如果你先付两成货款，叔亲自做主，给你打个九五折，一台九十五万。”
    方长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们厂真的很缺钱，本来该销售部来洪隆亲自谈的，你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把价给报了，还要两成预付款，看样子是急着给工人发过节费吧。不过戚叔啊，有一句话我得提醒你，没有生意的时候，大家可以抱在一起忆苦思甜，回忆那过去的种种美好和并肩打拼的日子，可是一旦有生意来了，涉及到的就权力和利益。你今晚这些话，就等于是直接断了别人的财路。没有管销售的主管领导过问，没有业务员与我们公司之间的正式接触与谈判。别说你卖一百万一台，就算你卖一千万一台，为你们厂挣再多，到最后也讨不了好啊。”
    听到方长这话的时候，冉朝阳不动声色，眼珠子在戚威的脸上一瞟，心震不已，这小兔嵬子真是精得可怕啊！
    而戚威也是脑门心上冒冷汗，有点口干舌躁，他多喝了几杯，脑子转得也不慢，当然知道方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是这笔生意在桌面就此敲定，根本没有经过厂里的讨论，就等于是直接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要知道一台发动机你卖出来报价一千万，我可以开价两千万来买，多出来的一千万二一添作五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另外一种方法就是阴阳合同，低报价高出售，瞒报收入，偷税漏税，这都只是常规操作。当中的门道那可是多了去，戚威当然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想到这里，戚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得罪了也就得罪了，这特么是关系到厂子的将来的，要是这一次还由着他们胡来，生意一黄，大家不是都一块儿完蛋了吗？”
    “戚叔，事情本来没你想得那么糟，只不过这一笔交易买家的资料需要保密，所以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谈，如果你担心后果的话，也可以算了。”
    戚威大叫道：“算什么算，你小子答应了那可就不能反悔，厂里的工人一个个眼巴巴地盼着，这大过年的，堂堂尼玛个国企，连奖金都不发一分，传出去，我这张老脸真是没地方搁。这笔生意，我还就做了，账目一笔笔地做明白了，他们爱怎么跟我穿小鞋就怎么跟我穿，他们那一套，对我不好使。”
    方长算是看出来，戚威这是上头有人啊，要不然以他这炮仗性子，早被人给弄下课了。
    不过这样也好，卓越正缺一家大型发动机制造商当合作伙伴，而且方长一早就查清楚了，岛城第一发动机制造厂原隶属于岛城第一重工集团，后来不是分家吗，就把燃气轮机这一块给分了出去，成立了岛城二重！
    后来国家大搞舰船制造，岛城这一块儿又是舰船制造的老牌工业基地，二重自然就变成了宠儿，那么这家公司不属于燃气轮机主业的其它业务都是注定要被嫌弃的。
    不久之后，二重将原来的发动机研发生产部门给踢出去，单独成立了，岛城第一发动机制造厂，编制为正处级。
    这家制造厂的技术源自于三棱重工，经由自己改良后，加入了自主研发的技术，很快在国内拿到多家军工订单。一时间风头把二重都给盖过去了。
    只是再风光的厂子也架不住一群贪得无厌的狼，这家厂子的风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几次数据造假，痛失了军工最大的一笔订单，没有赶上第三代主战武器研发，一撅不振。
    不过这家厂子的技术还在，魂还在，重新归置归置，用来当卓越供应商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最让方长满意的是，有戚威在，挖墙角的暂时不会得逞，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把戚威扶正了，以的办起事来会更方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