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摸黑进了楼道，一连拍了三四声的巴掌，也没见楼道的灯光亮起来，直到快到三楼的时候，一丝门缝里透出来的光才给方长照亮面前的台阶。
    “别拍了，这楼道的灯泡上一次还是我换的呢！”袁伟从门里探出半截身子来冲方长笑道：“赶紧的，菜都凉了。”
    方长加快了步子，三两下进了余平家的门，简单得可以说是简陋。
    于是方长好奇道：“卢世海就忍心让你住这种地方？”
    再看看那张普通的桌子上放的几盘菜，油酥花生米，青椒炒肉丝，加上一份拍的黄瓜，见到方长坐在了桌子面前时，袁伟才从热乎的锅里端出一盘暖暖的卤肉来。
    一人面前摆了一个二钱的杯子，一壶散酒开了盖，浓香四溢。
    “我说你刚升了处长，就用这么一桌子菜来办招待，挺抠的。结果这酒壶一开，我就发现错了，原来重头戏在酒上，用塑料壶来装飞天毛，我也是服气！”
    袁伟听得哈哈一笑，说道：“说出来你也别嫌弃，这些酒啊，都是捡的剩，那些家伙挺浪费的，经常到最后就剩个大半瓶的，就那么不要了，也挺可惜，我不是就捡回来装这壶里了吗？你也别看不起这一桌子的菜，至少是我花时间和工夫亲手做的，卤肉是巷子口那位老大爷推车出来卖的，幸好我今天提前了十分钟回来，要不然又该没有了。”
    听着袁伟的这些话，方长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下来，微微一笑道：“被你这话一说，我都不敢动筷子了！”
    “小滑头，让你给我指点个迷津有这么困难吗？”
    方长没等袁伟邀请，意外地端起杯子来主动跟袁伟碰了一杯后，说道：“想问什么，你就问，能告诉你的，我会说。”
    袁伟也是是一口干掉一杯，点点头道：“与其说选择龙市长，不如说选择了你，我就想知道，龙市长的身体是支撑不了与卢世海之间的长期较量的，一理龙市长垮了，卢世海又该怎么去处理呢？”
    “你怕了？”
    袁伟笑了笑，迎着方长有些挑衅的目光，哼道：“如果怕，我就会继续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而不是主动站队。”
    其实袁伟的心情方长是可以理解的，名义上是个搅屎棍子，实际上自诩为出淤泥而不染。如今终于想站在正义的一边，肯定是希望一脚把邪恶踩在脚底让它永完翻不了身，否则心里慌得一批。
    袁伟对龙远山有信心，可架不住龙远山的身体始终是个大麻烦，所以袁伟依旧想知道的是，如果龙远山崩了，方长的手里的王牌是什么。
    方长微微一笑道：“龙市长原来什么背景你应该清楚吧？”
    袁伟点点头道：“当然清楚啊，所以他来到洪隆的时候，整个洪隆感觉一晚上都宁静了不少。说真的，换了谁卢世海都不会买账，唯独龙市长坐正，他不敢废话。”
    “这不就对了吗？”方长嘿嘿一笑道：“发挥你和稀泥的本事，在这潭浑水当中好好摆弄摆弄，人家给你安排的什么路，你就好好的走，管那么多破事干什么？”
    袁伟神色有些复杂，直言道：“我的意思很明白了，如果卢世海坐大，又知道我一早站了队，这不是给他理由搞清理吗？”
    方长微微一笑道：“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袁伟先是一愣，然后平静地说道：“我从小没朋友，害怕孤独，后来我发现成绩好就可以有朋友，再后来我发现当官也可以有很多朋友，人生的每一个阶的朋友圈子也在发生着变化，所以我就一直好奇我可以走到哪一步！”
    “现在改变了吗？”
    袁伟点点头道：“我现在就希望从自己手里完成的每一件事情，它应该是个作品，是被人称颂的作品，而不是被人掘祖坟。”
    方长完全可以理解袁伟这样的人，他们对权力的向往并不是因为人前可以装逼，而是为了用这样的权力来完成自己觉得有价值的事情。好在袁伟的三观比较正，所以方长愿意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聊天。
    听到袁伟的话时，方长认真地说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有那么多人喜欢把别人当棋子。反过来看，你成为棋子其实是你给别人的假像，就比如卢世海，他觉得自己棋高一招，然而他并不知道你利用各方的局势成功地让他把你摆在了你想要的位子上，权力、地位、阵营，这些都是你想要的，龙远山看出来了，只有卢世海还跟头猪似的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多高明。老袁啊，其实你早就反客为主了，你的路要比卢世海远得多。你想想，如果龙市长只是为了让一颗棋子安插在自己身边，他可以一脚把你踹了，选一个卢市海身边的人就行了，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听到方长这话时，袁伟突然想到龙远山说的那句“好好合作”的话来，这么看不是他袁伟想多了，而是龙远山真的想提拔他。
    袁伟惊讶地看着方长道：“你的意思是龙市长他是在……”
    “可以肯定的是，卢世海早就是死棋一枚了，龙市长之所以一直没动他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种人存在的必要性还是很大的，就比如说这次的液化气储备厂站，如果不是卢世海亲**待，恐怕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这么说，卢世海之所以还能蹦弹，是因为龙远山觉得他还有价值？
    看到方长漫不经心的样子，袁伟突然想到了龙远山，他就像方长一样，也是这种态度，一副吃定卢世海的样子，很抱歉，袁伟的心真的没这么大，他的自信不是源自己对未来的猜测，而是对现实的掌控。
    方长看见慌得一批的样子，摇了摇头道：“算了，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酒，今天就跟你说点有价值的事情。我来你这儿，被人跟踪了！”
    “卢世海……咝！”袁伟不禁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道：“完蛋了，他真的在查你！”
    方长摆了摆手道：“别紧张，是另外一伙人，而且，我是故意把他们引过来的！”
    这特么是个什么怪物，自己当饵还不够，拉上我干毛啊？袁伟顿时就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