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在山答：“此生最爱。”
    杨星泽突然站起身，为掩饰哽咽，声音有点干硬：“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行告辞了。”
    蒋在山没有抬头，仍在沉湎往事不能自拔，“我让方宋送你。”
    蒋在山叫了一声“方宋”。
    方宋很快就拉开了书房的门，侧着身体，一言不发地对杨星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星泽当即跟在方宋的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方宋将杨星泽送到一楼主屋门外，没有寒暄半句，直接扬手让司机将杨星泽引领到车上。杨星泽沉默地坐上车，坐在来时的座位上，转脸看着窗外……汽车驶离蒋家大宅，驶过欧洲城堡，驶过玻璃盒子，驶过安保别墅，又再穿行于那条山花烂漫的蜿蜒山道。
    当年蒋在山无畏风吹雨打，无惧日晒雨淋，坚持走过三年的那条山路，其景致是否如同眼前这条山道一样？
    杨星泽用力地闭上眼睛，想要尽力回想，那条他也可能曾经走过的山路，到底长何模样……结果却只惹来一片悲凉。
    他错怪了小嫚……
    小嫚直至生命结束的一刻都没有忘记他，更没有背弃他们曾经相守一生的誓言……而他却辜负了小嫚。
    闭上酸痛的双眼……
    他在人群之中看见小嫚……一头新烫的卷发，一袭碎花的旗袍，一双崭新的皮鞋，美极了……他激动地向挥手，她笑着向他飞奔……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眼泪冲破紧闭的眼皮，往下流。
    男儿泪，红颜怨。
    此生经已注定辜负，唯愿来生……他还能找到他的小嫚。到时候，无论天灾人祸抑或是世间纷争，都不能再将他们分离……绝不。
    ****
    送走杨星泽之后，方宋回到书房。
    蒋在山对方宋说：“把那本最老的相册拿给我。”
    方宋走到书房左侧那面整墙书柜前，伸尽手臂，在左上角抽出一本深棕色皮面大相册，恭敬方正地放在蒋在山的黑木书桌上。
    蒋在山熟练地翻到第五页，沉默细看那张不知道已经被他细看过多少遍的照片。
    这张照片和舒岚偷偷抽起的那张照片，拍摄于同一天。而在眼前的这张照片里面，聂国宗和蒋在山并排站在一起，聂国宗结实的手臂还搭在蒋在山瘦弱的肩膀上。
    蒋在山说：“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请问蒋老先生，谁和谁长得太像？”方宋问。
    虽然方宋曾经无数次为蒋在山拿下这本相册，但是方宋从来不会偷看或者多看蒋在山的私人物品。正因如此，方宋才能有幸担任蒋在山的私人助理35年。
    “你看。”蒋在山用食指指着照片中的聂国宗，“他和刚才的杨星泽，是否长得很像？”
    方宋弓下身探头一看，心中大感惊讶！这两个人岂止是长得很像，简直就是长得一模一样！尽管方宋内心这样惊呼，嘴上却只是平静回答：“确实长得很像。”
    “照片中这个人，就是我曾经提起过的，我参加抗日战争时候的大哥。”
    “原来如此。”方宋顿时了然于心。怪不得蒋在山急于接见杨星泽，原来是因为杨星泽长得太像故友！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让你奔走寻找余世和的墨宝。当时你还问我，余世和并不算是名家，为何要那般费尽心思收藏他的墨宝？”
    “蒋老先生说，余世和曾是蒋老先生的老师。”
    “余老师当年因故和我产生隔阂……算了，那都已经过去许久了。”蒋在山摇了摇头，心情沉重地无法继续往下说。
    当年。
    余世和昏厥醒来，第一时间便是痛斥蒋在山居然假借聂国宗之名，欺骗岑小嫚多年！
    从那之后，无论蒋在山如何登门拜访，如何负荆请罪，如何下跪求恕……余世和都一律愤概地对蒋在山视而不见，甚至不给蒋在山任何解释的机会就紧闭家门。文人的固执和坚持，是任何人都无法动摇的。蒋在山重叹一声说：“余老师正是该名故友的舅舅。”
    “原来如此。”
    “正因余老师并非名家，懂得欣赏和珍惜余老师墨宝的人自然不多。如今我保存好余老师的墨宝，也算是为余老师和故友略尽一点绵薄之力了。”
    “蒋老先生果然重情重义。”方宋突然皱起眉头，“说起这个……”
    “你有什么想说？”
    “蒋老先生挂在二楼的名家墨宝多不胜数，但是刚才杨星泽就只在余世和的墨宝前停下过脚步。而且……当时杨星泽的表现十分奇怪。”
    “怎么说？”
    “杨星泽一直盯着余世和的墨宝看，先是十分激动，再是陷入失神，表情看起来非常悲恸……因为不想让蒋老先生久等，我接连叫唤了杨星泽好几声，杨星泽才如梦惊醒地回过神来。”
    “把那段监控录像调给我看。”蒋在山果断命令。
    “是。”
    方宋退到书房外，打电话让安保人员调出该段监控录像。安保人员很快就调出该段监控录像，并且连同笔记本电脑送到方宋的手中。方宋不敢怠慢地重新走进书房，将该段监控录像播放给蒋在山看。
    蒋在山戴上一副金丝老花眼镜，隔着厚重的老花镜片，将该段视频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蒋在山突然说：“详细调查杨星泽。”
    “难道蒋老先生怀疑……”方宋简直不敢往下说。
    “我不怀疑任何事情。查，就是了。”
    “是！”
    方宋又再退出书房，打电话联系私家侦探去了。
    蒋在山将金丝老花眼镜放下，背靠大班椅靠背，用两根枯瘦的手指揉着鼻梁上酸痛的穴位，大眼睛却一直紧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不放……有可能吗？
    ****
    舒岚和蒋媛媛到达晋畔滨海游艇会。
    阳光和煦，蓝天如洗，白云寥寥，略带咸腥的海风阵阵袭来，掀起碧波荡漾涟漪不断。一艘艘豪华庞大的白色游艇整齐划一地停靠在码头，好几名身穿白色游艇会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忙于给游艇做各项检查，以确保能够随时起锚，杨帆出海。
    放眼尽是纯洁的蓝与白，静谧而美好……唯独那一阵响似一阵的嬉笑玩乐声，一阵响似一阵地打扰着这片静谧。
    如果不是被杨星泽和蒋在山见面的那些事塞满头脑，舒岚应该在下车的一瞬间就能察觉事情的不对劲。上游艇开会讨论公事或者尚算正常，但是那阵阵传来的嬉笑玩乐声实属不正常！
    可惜。
    当舒岚察觉到不正常的时候，她已经跟在蒋媛媛的身后，糊里糊涂地登上了游艇。
    舒岚愣在原地。
    在视野无限开阔的游艇二楼，在与蓝天大海无限接壤的船头夹板上，挤满了将近二十名前凸后翘的肉弹美女。这些肉弹美女正身穿颜色多彩但布料极少的比基尼，肉团团地围着几名常在娱乐花边新闻出现的花花公子。
    这些花花公子身上仅穿着宽松的热浪沙滩裤，打着赤膊的皮肤全都嫩嫩松松的，一看就是典型的只知道花天酒地和吃喝玩乐，不喜欢流汗不喜欢吃苦的公子哥儿……其中一名公子哥儿正是寇奕明。
    突然响起一阵狂欢式的起哄尖叫声。
    伴随着起伏不断的起哄尖叫声，一名穿着桃红比基尼的肉弹美女，缓慢地将一杯香槟倒在寇奕明裸露的胸膛……微黄通透的香槟，顺着寇奕明赤裸的皮肤，滑进寇奕明那不可描述的身体部位……在男男女女的尖叫起哄声中，桃红比基尼美女竟然当众将嘴唇凑近寇奕明的身体，伸出舌头去舔寇奕明身上的香槟……
    简直让人作呕！！
    舒岚调头就要走！
    蒋媛媛却拉住了舒岚。
    舒岚回头瞪着蒋媛媛……如果那人不是蒋媛媛，舒岚真想一个飞毛腿将那人踢进海里！！但那人毕竟是蒋媛媛，舒岚只能忍！！
    舒岚忍得了腿，却忍不了怒气！舒岚瞪着蒋媛媛的眼神可谓是非常凶狠了，蒋媛媛却只是淡定一笑……蒋媛媛那双大眼睛闪烁的阴险光芒，简直比舒岚火力全开的愤怒，恐怖不止百倍！
    “你要去哪里？”蒋媛媛问。
    “这场面怎么看都不像是谈公事吧？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没空跟这群人……闲聊！我要回去工作！”
    “作为贷款部的职员，和客户吃喝应酬不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吗？”蒋媛媛从她那个新款包包里面掏出一个小纸袋，塞进舒岚的手中，“换上吧，你这身打扮简直不能看。”
    “这是什么？！”舒岚眉头紧皱地看着手中那个又薄又扁的纸袋。
    “都说你智商高能力强，为什么你问的问题却这么低级？”蒋媛媛优雅地笑了，大眼睛闪烁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还是你认为，裸体比比基尼更适合这种场合？”
    “我已经说过了！我要回去工作！”舒岚愤怒地将纸袋塞回给蒋媛媛！
    蒋媛媛居然敢说她低级？！
    蒋媛媛骗她来游艇会才真她m的低级！！
    “你要回去工作，也得穿比基尼吧？”蒋媛媛又将纸袋塞给舒岚，“难道你游泳都不穿泳衣的吗？”
    游泳？！
    舒岚猛然扭头……我x！！
    舒岚激动地跑到夹板的白色栏杆前，只见游艇已经驶离码头很远，并且正以极快的速度往海中心驶去！！舒岚将公文包吊在手腕，双手握紧双拳，愤怒地捶着栏杆！！
    驰骋的海风将舒岚的短发吹得狼狈，舒岚愤怒地捶着栏杆，低头注视着游艇碾压海水泛起的白色浪花……但凡舒岚的水性稍微好一点点，舒岚都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海，游回码头！
    可是！！
    舒岚根本就不会游泳！！
    天煞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舒岚身旁的蒋媛媛说：“看来，无论是留下来还是离开，你都得把比基尼换上了。好了，恕我没空和你闲聊，我先去换衣服。”
    蒋媛媛带着凶险的大眼睛走进了船舱。
    舒岚气愤地将比基尼连同纸袋丢进了海里！
    去你的比基尼！！
    去你的蒋媛媛！！
    不远处。
    那群衣不蔽体的男女还在疯狂地玩着各种儿童不宜的游戏……他们实在是玩得太疯狂，太没有下限，太恶心露骨，太放浪形骸……由于过度兴奋和沉迷，那群男女暂时还没有留意到舒岚的存在……如果被他们发现舒岚的存在……舒岚打了个寒颤！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舒岚告诉自己，她一定要赶在那群男女发现她之前……不！她一定要赶在蒋媛媛换好衣服之前，离开这里！！
    手机！！
    舒岚有点手忙脚乱地从西裤口袋掏出手机，因为过于紧张，舒岚的双手不自觉地哆嗦发抖……她该打给谁？
    杨星泽！！
    第一时间浮现在舒岚脑海里的，就只有杨星泽！
    虽然远水救不了近火，但这是舒岚唯一的希望！
    舒岚才刚滑开手机，手机就被人从身后夺走了！舒岚还来不及转身抢回手机，手机就被扔进了海里！看着手机在海天之间划出的那道抛物线，舒岚简直愤怒得想要杀人！！
    舒岚愤怒地转过头。
    发现将舒岚的手机扔进海里的，正是寇奕明！！
    寇奕明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不知道是自身喝多了酒，还是被女人倒多了酒……反正无论哪样，都让舒岚感到恶心至极！
    舒岚想要挪步后退，却发现身后就是栏杆和海水！
    无路可退！
    寇奕明眼神迷离地打量着舒岚，嘴角含笑地说：“嗨！美女！我们又见面了！两天没见，我真是想死你了！”
    舒岚凶狠地瞪着寇奕明：你想死我？！我还想你死呢！！
    舒岚只在心中痛骂，没有开口回应寇奕明。她就像是警惕的野猫，全身汗毛竖起地进入备战状态，双手紧握双拳，两眼狠瞪寇奕明！舒岚希望，寇奕明能够被她的备战状态吓退！
    舒岚的想法当然还是太天真。
    舒岚越是凶狠地瞪着寇奕明，寇奕明的眼神却是轻佻地纠缠着舒岚的身体。
    看多了穿着清凉的比基尼肉弹美女，舒岚身上穿着的黑白套装的反而更有一种欲拒还迎的致命诱惑力。毕竟角色扮演和制服诱惑，都是寇奕明的最爱……寇奕明的嘴角挂上了一抹不加修饰的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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