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锦绣公主!”墨荷秀眉一拧,颇有几分不解。虺璩丣晓
“御书房重地,敢在此处这般大声喧哗乃至谩骂的——纵观我大秦朝上下,恐怕除了三皇姑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秦菁勾了勾唇角,眼中笑意怎么都带了丝讽刺。
如今秦苏铁了心的想要傍上苏晋阳这棵大树来渡劫,本来说起来无可厚非,错就错在不久以前景帝才刚刚应了锦绣公主的请求给苏晋阳和秦宁指了婚,这样一来她秦苏可就不占理了。
而锦绣公主是何许人也?平时无理也要闹三分,怎么可能由着她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今日她敢闹上御书房来,这件事上怕还有的折腾呢。
却不知道,最后景帝会怎么处理这事儿。
秦菁停滞不前,与墨荷两人站在旁边宫墙的暗影里远远的看着。
锦绣公主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骂的嗓子都有些哑了,最后词穷,翻来覆去也就是些狐媚子、不要脸,仗着是皇帝的女儿就倒贴男人之类的粗鄙之词。
秦苏一直面向御书房的方向一动不动的跪着,任由她骂,从头到尾莫说还口,甚至连看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锦绣公主被她这样一直晾着,最后怒极,忽而一步抢上前去,将她拉起来用力的撕扯,一边骂道:“你起来,你以为不说话就行了吗?自己和男人苟合做了丑事不说,这会子你还有脸来求皇上?我要是你,早就一条绳子勒死算了,省的到处丢人现眼。”
秦苏已经在这里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本来就已经是强撑着等景帝出来看她一眼,这会儿被锦绣公主这般大力的揪打着只觉得头晕眼花,虚弱的几乎是要站不稳。
“你说!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你嫁谁不行?偏得要扒上苏家来!”锦绣公主却不管她站得稳站不稳,指着她的鼻子就是一顿骂:“苏家和我们荆王府是被皇上金口玉言指了婚的,你还要点脸面不要?和你同出一个皇室,本宫都替你脸红!我呸!”说话间还真就狠狠的啐了秦苏一口。
秦苏的眼神冰冷,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不知道为什么,锦绣公主在触及到她眼中黑黢黢的神采时突然就本能的愣了一下。
秦苏却未与她争执,抖开她的手,再次转身面对御书房大门的方向直直的跪了下去。
仿佛是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锦绣公主只觉得胸口一堵,上去就再度将秦苏一把揪起来,疯了似的就要去抓她的脸。
小井子得了管海盛的吩咐在旁边守了半天,以防万一,这会儿一看锦绣公主真就动起手来,忙叫苦不迭的带人冲上去将她拉住,一边陪着小心好言相劝:“荆王妃息怒,这里好歹是御书房,您就算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万不可失了礼数啊!”
锦绣公主正在气头上,哪容几个奴才爬到她的头上来?
因为碍着她的身份,那两个小太监本来就不敢对她太过强硬了,冷不防就被她一把甩开,小井子还不及反应面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大嘴巴。
“滚!”锦绣公主跳脚大骂,“你个死奴才也敢搬出皇上来压我,好啊,那你倒是去把皇上给我请出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教导出来的好女儿,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儿,还这般不知羞耻的跑出来抢别人的姻缘,就算她是皇兄的女儿怎么了?本宫就不信了,这天底下来有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锦绣公主披头一顿骂,小井子连个还嘴的机会都没有,回过神来夜色中又是啪的一声脆响,秦苏脸上已经是五道鲜红的指印,脑袋都被打歪到了一边。
“我叫你不要脸,小贱人!”锦绣公主士气大盛,紧跟着亮了尖锐的指甲就要乘胜追击。
“快,快拦着!”小井子着了慌,急忙扑上去一把拽住锦绣公主的裙角。
秦苏其人的脾气本来就和锦绣公主不相上下,本来一直忍到这会儿避免着与她正面冲突,实则还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让景帝对她怒上加怒。
奈何这锦绣公主太过霸道野蛮,若是真让她抓花自己的脸,这下半辈子才是真的不要再见人了。
脸色火辣辣的疼,倒是让她一时间清醒不少,趁着锦绣公主的脚步被小井子绊住,她扭头过去也是毫不手软的对着锦绣公主左右开弓还了她两巴掌。
继这两个巴掌声响过之后,这夜色之中瞬时出现了一种异常微妙的死寂气氛。
几个奴才都吓的噤了声,面面相觑,锦绣公主更是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秦苏是个小辈,而且今天这事儿她明摆着不占理,这个没脸没皮的贱人居然敢动手打她?是疯了不成?
秦苏看着她脸上一副见鬼的表情,终是冷声一笑,道:“这里是御书房,三皇姑你还是收敛点的好,有些事别人不知道也便算了,难道和婉的这门亲事就不是你死皮赖脸到皇祖母面前给她求来的吗?”
言罢,她便是在此转身,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面对御书房大门的方向跪下。
锦绣公主是脾气更是被她这两句冷嘲热讽的话刺激到了极致,不由分手又再叫骂着冲上去与她厮打。
只是之后任凭她再怎么打骂,秦苏都始终不置一言,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跪着,只就苦了小井子和那两名内监,一边得要极力拉着锦绣公主不让她真的伤到秦苏,一边又不敢太用强,省的锦绣公主迁怒,整个场面混乱成一片。
秦菁带着墨荷远远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拢了拢身上大氅道:“我们回去吧!”
她今天特意走这一趟,却连景帝的面都没有见就要回去?难不成自家公主这便是来看热闹的?
“公主不是要见皇上吗?”墨荷狐疑道。
“不用了,有三皇姑在这里,本宫很放心。”秦菁道,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
墨荷略微迟疑一下,又回头看了眼御书房前面乱成一团的场面,急忙快走两步跟上秦菁的步子。
是夜,因为这两个女人实在闹得太凶,景帝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叫了他们进去说话。
这些消息是苏沐传递回来的,不过景帝御书房里没有安插进她的人去,至于他们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秦菁便不知道了,只是次日一早,天才刚亮她乾和宫的门板就被人拍的砰砰直响。
墨荷进来禀报的时候一脸的惶恐:“公主,是锦绣公主,奴婢好说歹说就是劝她不住。”
秦菁夜里睡得晚,这会儿精神好不大好,又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会儿,半眯了眼睛没说话。
墨荷见状便有些不安道:“要不奴婢去请示了太后娘娘,让人将她送出宫去吧?”
“不用了!”秦菁睁开眼睛,掀开被子穿鞋,“你去开门,让她进来吧!”
“可是——”想着锦绣公主气急败坏的模样,墨荷却不放心,“她这会正在气头上,奴婢听说前天夜里她压根没有出宫,从御书房出来,先是在太后娘娘的万寿宫外闹了一通,太后娘娘没肯见她,不知怎的,她扭头便朝咱们这里来了。”
“这个主意是本宫给她支的招,如今出了纰漏,她来找我在情理之中。”秦菁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见她还在迟疑就抬头对她摆摆手道:“快去开门吧,没得让她踢坏了门板,本宫还得自己出银子换。”
那锦绣公主的凶悍,一般人的确是很难招架。
墨荷听她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心里的紧张情绪这才跟着稍稍平复下去一些,嗔了她一眼。
“去吧!”秦菁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嘱咐道:“顺便去把灵歌和旋舞给我叫来!”
眼见着昨天秦苏当众挨了耳刮子,墨荷对锦绣公主还是心有余悸,听闻秦菁此言甚觉有理,就点头应下转身去办了。
秦菁晚上睡觉习惯打发了丫头们出去,墨荷他们都是次日一早算好了她起床的时间才过来服侍的。
这会儿时候尚早,屋子里没有别人,秦菁就自己走过去从屏风上取下一件外衣披上,低头却见绒团儿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扒着她绣鞋的尖儿拿了爪子拼命的挠。
这家伙是山野之物,并不是太喜欢冬日里这屋内地龙所生的热气,所以晚间睡觉前秦菁总会把外间临近后花园的那个窗子打开一个小的缝隙给它留着,待到它在外面玩腻了就自己进来。
也不知道前天夜里在哪里窝了一宿,它那毛发上似是沾了不少的冷霜,这会儿进屋被热气一烘就化作了水珠,湿漉漉的一片。
“又去哪里疯了,弄的这一身!”秦菁笑着弯身将它抱起来,取了干净帕子坐在圆桌旁边要给它擦,它却不让,只就站在那桌面上一躬身子,秦菁还不及闪躲,就被它溅了一身的水渍。
秦菁冷了脸刚要斥它两句,它却不自觉,纵身扑到桌自边上用力的扒着她的衣服不放。
秦菁无奈,只得拢了手臂将它抱起来,刚一坐下,外面锦绣公主已经气急败坏的冲进来。
“荣安,荣安你给我出来!”人未到,而先闻其声。
秦菁习以为常的泰然处之,随即敛了眸光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进来。
灵歌和旋舞两个赶来一左一右站在门口,锦绣公主一路横冲直撞的行至台阶下面,先是心有余悸的看了灵歌一眼,但见对方没有出手阻拦的迹象,这便腰杆一挺提了裙子大步跨进来。
秦菁坐在屋子正中的圆桌旁边笑意绵绵的看着她:“三皇姑这么一大早的过来,侄女未及起身相迎,还请您不要怪罪才好。”
锦绣公主一夜没睡,再加上之前和秦苏撕扯,嘴角打破了,这会儿盛怒之下整张脸上的表情就越发显得狰狞。
“本宫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荣安,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锦绣公主怒然拍桌,大约是折腾这一整夜,她也着实是累得慌,于是不待秦菁开口已经两步过去,一屁股坐在秦菁对面的圆凳上,留了个侧脸对着她不住的喘着气。
她前夜既然没有出宫,可见是景帝那边已经下了定论了。
“三皇姑何故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是侄女有什么地方怠慢您了?”秦菁却是佯装不懂,脸上一如既往带着得体的笑容,低头轻轻梳理绒团儿身上毛发。
“你还给我装糊涂?”锦绣公主两眼一瞪,但是对着秦菁她多少有些忌讳不敢随意动手,便是按捺着冷哼一声,怒道:“上回你跟我说的什么来着?一个劲儿的撺掇我去找了太后求情给宁儿定下了和苏晋阳的婚事,这才几天,现在你那个不要脸的妹妹就闹到皇上那里,硬要招那姓苏的小子做驸马。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我们荆王府的脸面可不是任人这般随意践踏可以踩在脚底下去的!”
“皇姑这话是什么意思?”秦菁眨眨眼,只作懵懂状的咦了一声道:“什么叫皇妹去父皇那里求取苏统领做驸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本宫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两天宫里闹得满城风雨,你怎么会不知道?”锦绣公主的声音拔高,明显的不信,“她在御书房门外跪了三天,硬说是姓苏的看了她的身子,我呸!还真当我不知道吗?就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那天一股脑儿冲进去嘉和宫的有多少人?见了她身子的岂止姓苏的一个?分明就是她自己不要脸和蓝家的小子行了苟且之事,被人抓了包又不想认,这边要抢了别人的夫婿来替她遮丑啊?这样没脸没皮不知廉耻的,我都替她臊得慌!”
按理说这锦绣公主是皇室出身的公主,自幼就有嬷嬷教养规矩,不该这般粗鲁无状,但偏得她天生便沾染了自己母亲的市井之气,骨子里就是个悍妇的脾气,发起火来便什么话都敢说。
这样的话,昨夜她当着秦苏的面也骂了不少,这样想来秦菁不免又对自己那个妹妹高看了一眼——
那个女人越来越懂得隐忍对她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听皇姑这话是意思——”秦菁沉吟一声,像是慢慢的消化了一遍她的话,然后就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道:“怎么,难道说是皇妹自请要招苏统领为驸马了吗?那表妹那里——”
“做梦!”锦绣公主怒喝一声,猛地拂袖将桌上一套瓷制的茶具扫到地上,铿然怒道:“她要进苏家的们,除非等我死了!”
“可是父皇一向宠爱三皇妹,这一点三皇姑也是知道。”秦菁垂眸轻轻抚摸绒团儿的头,担忧道:“那天的事儿皇姑你是没在场,当时父皇在盛怒之下不仅处置了那些本来是想冲进去救驾的侍卫,连带着贤妃娘娘宫里的人也都一并灭了口,为的就是替三皇妹挽回些脸面。如今——毕竟当时苏统领第一个进门也是事实,如果皇妹不能得偿所愿,她的脾气皇姑你也是知道的,一旦她恼羞成怒将事情宣扬出去,这苏统领怕是也说不清楚的。”
如果秦苏死咬着苏晋阳不放,再给他编排一个始乱终弃的罪名,那么到时候即使是秦宁嫁的苏晋阳,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沦为笑柄。
“你这是什么意思?”锦绣公主眉毛一横,拍案而起,指尖颤抖指着她道:“难道你也和你那个耳朵软的父皇一个主意?我告诉你,姓苏的既然已经和我们荆王府议了亲,莫说她是皇帝是女儿,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女儿,她也休想!”
“怎么会?”秦菁急忙道,说着便露出惋惜的神情道:“三皇妹与本宫向来不对付三皇姑你也是知道的,按理说今日既然皇姑你都找上门来对我开了口了,本宫怎么着也该替您去皇祖母那里说上两句话的,只是——”
她说着,便是欲言又止的叹一口气。
锦绣公主见她这幅表情,心里狐疑,不觉就软了语气道:“可是什么?”
“难道三皇姑你还不知道?”秦菁抬起眼睛看她,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眼神显得异常忧虑,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很是迟疑了一阵才慢慢开口道:“若在往常,这种事是定要过了皇祖母的手才能作数的,可是今日,怕是我去求她她都未必肯见我了,皇姑你可能还不曾听说——长春宫里那人被父皇接出来了。”
锦绣公主心头巨震,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就茫然的脱口问道:“什么长春宫?你是说——”
“蓝淑妃虽然被困,但是那人在父皇面前的一句话可是要比皇祖母的十句作用还要大的!”秦菁叹息。
锦绣公主不可置信的倒抽一口凉气,像是泄了气一般颓然跌回凳子上木木的坐着。
秦菁偏过头去看她,语重心长道:“我知道皇姑你也不信我,可是相较于三皇妹,本宫对和婉表妹的情谊总要更深厚一些,这个时候真的是力不从心。为了表妹的前程,实在不行的话——以表妹的才貌,要重再觅得良婿也不是难事。”
这不仅仅是秦宁能不能嫁出去的问题,而是一旦景帝下旨悔婚,整个荆王府必将颜面扫地,沦为笑柄,并且再无翻身之日。
锦绣公主心中飞快的权衡,慌乱之下计较了好半天才有些缓过神来,狐疑道:“不可能,那蓝月仙和荣华馆里那个贱人可是死对头,她没理由帮衬着那个小贱人的!”
“若在之前或许不会,可如今二皇弟做了太子,境况就大不一样了。”秦菁道,说着目光中就跟着闪过一丝明显的不忿情绪。
这宫里的女人,即使眼下再风光,如果没有子嗣撑腰,日后一旦皇帝驾崩,也是一场空。
如今蓝淑妃被囚,放着秦洛这个送上门来的便宜儿子,保不准蓝月仙就会有些想法的!
景帝如今的这般身体状况,于子嗣上头基本上就是无望了,这十年间宫中嫔妃再无所出这一点也是铁证。
锦绣公主的神思再度有些混乱,六神无主的再坐了一阵,见实在再找不出旁的话说,这便起身浑浑噩噩的走了。
远远的看着她离开,墨荷长舒一口气走进来,不解道:“公主,您说那姝嫔真的会同蓝家人重再连成一气吗?”
“这个不好说!”秦菁敛去眼中天真的神采,目光中带了丝刚毅的冷漠,放下绒团儿,起身去屏风处把另外的两件衣服也取下来开始穿戴。
就目前来看,蓝月仙应该是把蓝家人恨到骨子里的了,可是这个女人非同一般,保不准日后再政治了蓝淑妃这几个死对头之后就会再生出些别的想法来。
墨荷见她一脸的凝重之色也知道不好多问,于是就按下不提,走过去帮着她把衣服穿戴整齐。
而接下来事态的转变也的确证明了蓝月仙这个女人的段位高深非同一般。
先是三日之内,景帝力排众议举行了一场排场盛大的册封大典,正式将她册立为妃,封号不变,仍是一个“姝”字,而位份上,却直接越过她姐姐蓝月湄,一举晋为贵妃之尊。
他这样做的目的秦菁刻意领会到*分,一则是为他真心喜欢的女子正名,二则更是以此对梁太后示威——
这一次的册封大典,他没有过梁太后的手,甚至于连招呼都没有同她打过,就这样一意孤行的命内务府备下来。
册封大典的当天,秦菁随着萧文皇后等人盛装出席,看着一身贵妃朝服,神色淡泊如水的蓝月仙跪伏在地接了景帝赐予她的印鉴、宝册,妆容精致的脸上无喜无悲,竟是那样一种大超脱的表情。
重回这个男人身边,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殊荣,可是代价,却是葬送了自己鲜活存在过的生命。
这个女人的归来让人觉得胆战心惊,那段整个后宫都处在一种山雨欲来之前,死寂而沉闷的气氛当中,所以的嫔妃仿佛是怕开门见鬼一般,死闭着宫门不出,宫里的情势前所未有的紧张。
可是蓝月仙对此却像是全不在乎的样子,在除了上朝以外的场合泰然处之的与景帝同进同出。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像是与十年前无异,她处处都能揣测到他的心里去,柔情似水,面面俱到的服侍他,将他的生活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而唯一的区别就是——
景帝发现自己再不曾在这个女人的脸上见到过笑容。
明明还是心有灵犀的契合,他觉得自己不该挑剔,但是这个女人的这一点转变也的确让他暗暗觉得心惊。
景帝颁下圣旨为苏晋阳和秦苏赐婚是在蓝月仙被册为妃的次日,而与众人意料之中有所不同的是——
这真的只是一次单纯的赐婚。
在赐婚秦苏的同时,他并未下令取缔自己之前的那道圣旨,两女共事一夫,苏晋阳以平妻之位许之,同日迎三公主娶秦苏和和婉郡主秦宁。
景帝此意初定之时,秦苏和锦绣公主方面不免又是大闹一场。
但是这一次景帝的态度很强硬,要么就是她们之中的一方主动让步,另行婚配,要不然这就是板上钉钉不可逆转的事实。
横竖秦苏是到了这一步,毫无退路可言,如果不死傍着苏晋阳这颗大树,他就必须要嫁给蓝玉华那个疯子;而锦绣公主方面,为了这一口气,也是死咬着不放。
双方都不肯妥协的情况之下,便只有遵从着景帝的意思来办了。
当然了,景帝本身对这两桩婚事都存着抵触情绪,所以并未下令恢复秦苏华泰公主的封号,再者因为秦宁也是一朝郡主,为了全她的面子,也就没有强行加一个驸马都尉的头衔给苏晋阳,只就让秦苏随他出了宫门远远地打发了眼不见为净。
苏晋阳和秦宁的婚期本来是定在正月廿八,但是仿佛是为了急于把秦苏这个扫把星尽快扫地出门一般,新的赐婚圣旨颁下来同时景帝也勒令将他们的婚期提前到四天之后,也就是正月十二。
苏晋阳进宫接旨谢恩的那天是初八,赶上天上飘雪,天寒地冻。
秦菁裹了厚厚的狐裘,没让任何人跟着,独自一人出了乾和宫。
她穿那一身白色狐裘大氅站在雪地里实在是不显眼,但苏晋阳健步如飞迎着宫门过来的时候还是一眼就发现了她站在高高的角楼上的那一剪背影。
厚实的裘衣裹在身上,其实每个人的背影都差不多的,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脚下步子略一迟疑就变了方向,拐过一处宫墙,从那角楼另一侧的台阶拾阶而上攀爬上去。
秦菁是提前算准了他出宫的时辰故意等在这里的,这会儿听着身后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也能清楚的分辨出来——
来人正是苏晋阳。
“数日不见,苏统领别来无恙!”秦菁主动回过身去,毫不吝啬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苏晋阳站在楼梯口,脸色阴沉的望着她。
其实上从那日嘉和宫中出事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又被她算计了一遍,宫里那么多的侍卫,那么多的人,好巧不巧,为什么偏就是他出现的那么及时?她落在门口的那朵红梅,就是为了误导他,让他第一个闯进门去,好让秦苏有机会注意到这根救命的稻草。
先是怂恿锦绣公主去向梁太后求情,定下来他与秦宁的婚事;扭头又借暗算秦苏的机会再将他一军,把秦苏也塞给他,这样一来,要报复秦宁就完全不用她自己出手了。
秦苏是个什么个性?纵使这辈子她不爱苏晋阳,定然也不会甘心与人平分秋色的共事一夫,这般下来,依着她的心机和手段,秦宁岂会是她的对手?少则数月,多则半年,只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一早就算计到了这一步?从那天在灵隐寺的山上,你不动声色顾放了她回去,就是在谋算今天这一步是不是?”
苏晋阳的眸子里染了浓厚的怒色,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出口的每一个字,说是质问,其内笃定的语气却是让他自己都觉得寒凉。
“是啊,这一切都在本宫的算计之内,同时娶得两位美娇娘,苏统领欢喜吗?”秦菁这般笑道,脸上笑容迎着风雪自有那么一种清冷中又颇带着明媚的高贵之感,“和婉表妹是你一生所爱,华泰为了你也费了不少的力气,这一次本宫索性就成全了你们所有的人,让你们夙愿得偿,想来还真是花了本宫不少的心思呢。”
她这般幸灾乐祸的语气对苏晋阳而言,无异于火上浇油。
一个秦宁已经让他万分无力,如今再加一个秦苏,不能说是有多恨,他只能说是再往后多想一天,他都觉得可笑至极。
“秦菁,够了!”苏晋阳苦笑,因为极力压抑着脾气,他额角青筋都在隐隐跳动,“当初是我辜负了你,你恨我哪怕是一剑杀了我我都无话可说,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到这种地步——”
“没办法,谁让她喜欢你呢?”秦菁冷了目光打断他的话,冷漠说道:“这一次我不是对你,想想当年我母后的死,再想想后来我与宣儿的下场,难道本宫今日这般回敬于她算是过分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秦宁,自从真相揭开的那一刻起,秦菁发现她对秦宁那个女人憎恶到了极点,甚至于比对苏晋阳更甚。
秦苏的坏是写在表面上的,尽人皆知,技不如人被人算计她无话可说,可是秦宁这个女人,便是用那一张看似无害的娇弱面孔让她背了那么多年的黑锅,她怎么就可以那般心安理得的无辜下去?
上一世她的手上没有沾那么女人的血,这一世更是不会让她污了自己的手。
既然她秦宁有那份胆量与秦苏合谋来算计自己,就该有这样的觉悟,迟早有一天也要还回来的不是吗?
关于秦宁的所为,苏晋阳也无力替她辩驳什么,可是让他娶秦苏——
“就是为了借华泰公主的手来折磨她,所以你布下天罗地网引我入瓮?”苏晋阳想笑,但是声音漫过喉头就成了无声的愤怒。
当着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他不能再说爱,这已经是种折磨,如今还要他一并迎娶两个他心存厌倦的女人,偏偏她还是这本理直气壮的站在他面前,这般心安理得的看他的笑话。
“也不算是吧?最起码,苏统领除了你,也没有人会觉得本宫就那么万恶不赦。”秦菁漫不经心的笑着,伸出手来低头打量着自己洗白的五指,一边慢慢说道:“蓝玉华被我下了药,其实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谁让苏统领你那般心急就闯进去了呢?平白无故见了华泰的身子——”
她指甲的颜色极为通透滑腻,阳光之下更是有种水润欲滴的娇媚。
苏晋阳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心口突然被什么猛地刺痛了一下,目光中有种晦暗的光彩闪过。
秦菁被他眼中凸显的厉色惊了一跳,不觉防备的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苏晋阳忽而一个箭步上前,手臂一环已经将她纤细的腰肢尽在掌握。
秦菁使劲往后倾了身子意图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目光而带了怒意愣愣的直视他幽深的瞳孔,一个字一个字冰冷说道:“苏晋阳,这里是皇宫大内,你信不信只要本宫一声令下——”
“你要将我碎尸万段?”苏晋阳牵动嘴角,唇边忽而隐现的笑容竟然了丝邪魅的冷酷,同样一个字一个字压在她耳畔轻声的回:“只要是你动手,我甘之如饴!秦苏的事你威胁不了我,别忘了,你我之间,即使比那更过分的事也做过不少!”
上一世,他们是夫妻,即使不恩爱,也曾缠绵!
苏晋阳是个君子,这种小人行径的话,秦菁从未想过会出自他口,心跳一滞的同时也恍然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些异样。
“放开我!”她突然就不想再同他讲道理,奋力挣扎之下,用了全力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他动手,苏晋阳防备不及,里面嘴角就被硌出了血。
秦菁心跳有些乱,后退一步,一边防备着瞪着他,一边飞快整理好襟前乱掉的衣衫。
苏晋阳偏头过去舔干净嘴角的一丝残血,重新回头看她的时候嘴角仍然挂着残忍的笑:“秦菁,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了,即使你不再爱我了,可是即使得不到,我也真不必介意这辈子再继续和你纠缠下去。”
这是一种威胁,赤果果而不加掩饰。
他的这种表情,是秦菁第一次得见,仿佛带了一丝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秦菁突然会觉得怕他,几乎是本能的往后退出半步。
她用一种充满仇视和防备的眼神冷冷的看着他,又是这一步之遥的距离,让苏晋阳心底万般情绪翻涌,笑的就更加放肆无忌。
苏晋阳疯了!
这是这一刻秦菁脑中唯一盘旋不去的一句话。
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她匆忙避过他身边,头也不回的沿着堆满积雪的台阶快步走下角楼。
苏晋阳转身过去回望她的背影,白色的狐裘大氅在寒烈的冷风中翩然翻飞,她的脚步却是那边果决刚烈,没有半分迟疑。
他站在原地,忽而忍不住的再度发笑。
这一生他自知欠她良多,自知没有资格去争,他坦然接受她安排给他的所谓命运,可是不甘心呐!
太空中艳阳高照,风雪交加,这场雪却是越下越大,很快就将眼前的整个世界掩埋起来,把谁和谁来过的痕迹一并遮掩的干干净净。
苏晋阳离宫之后就以筹备婚礼为由景帝告假,接下来的几天再不曾入得宫门半步。
秦菁也是足不出户的守在自己宫中,有时回想起那日叫楼上他邪魅残忍的那一抹笑容,也会觉得心有余悸。
好像日子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按部就班的往前赶,婚期不变,正月十二,宫中张灯结彩,送秦苏出嫁。
皇室的大婚都是在晚上举行,但白日里已经张灯结彩,燃放爆竹鞭炮,十分的热闹。
午后秦菁换了妃色的织锦宫装,对镜描眉,打扮妥当之后就带了灵歌和旋舞两个出门。
苏雨端了糕点从门外迎着她进来,不禁奇怪:“这会儿离着天黑还早呢,公主是要去哪儿呢?”
“三皇妹大婚,淑妃娘娘不是还不知道吗?”秦菁冷涩一笑,笑容中颇多嘲讽:“她为人女儿的不孝,可以不去只会自己的母妃一声,本宫这个为人姐姐的总也不能这般不近人情不是?”
秦苏大婚,却不知道蓝淑妃知道了,该是怎么样的惊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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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小苏左拥右抱娶媳妇落,我家公主终于被我磨够100W了,得瑟一下咩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