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修……
    打更人的话令我一愣，急忙走进了义庄，看到祠堂中摆着几口棺材，都是开了盖的，陈申正拿着桃木剑在作法。
    我记得在前世时，他是浚乐国的大将军，最后沦为了鬼修。现在他是沈家的护院道长，我见过几次。
    陈申虽然是鬼修，但他举止与常人无异，别说一般人看不出来，即便是我也没看出来，我是从前世记忆中知道他是鬼修的。
    如果小哥哥无法再回天庭，也不能转世，那修鬼道则是能保住他性命的唯一办法……
    陈申看到了我，忙停止作法走了过来，拱了拱手道：“贫道见过七公主，不晓得七公主深夜来义庄作甚？”
    他居然能识破我的幻术，倒是小瞧他了。
    我指了指那些棺材道：“陈申，你要把这些人做成什么？”
    “这个……七公主有所不知，听闻太子殿下在边塞全军覆没，皇上让我家公子再带兵出征，小人觉着此去凶险，想做几个炼尸保护我家公子。”
    “你就不怕天谴吗？”
    “七公主，小人修的本就是鬼道之术，虽然是逆天修行，但也是合理存在的对吧？这天谴不天谴的，小人也顾不上了。”
    “你……可愿把这术法教给本公主？”
    陈申一愣，道：“七公主也要学这逆天禁术吗？你可是正统修行者，又是太玄师尊的高徒，至于修这个禁术吗？”
    “无妨，你且教给本公主就好！”
    陈申眸子一转，幽幽道：“七公主，你可是要用此法救太子殿下？”
    我不置可否！
    他又道：“太子殿下生前可是仙君，如若他成了鬼修，往后恐怕再难走正途修道，七公主一定要想清楚呢。”
    我见陈申知道的还不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道：“不满陈道长说，小哥哥已经死了，师父说他魂魄不全无法恢复仙籍，也不能转世轮回，沦为鬼修也是下下策。”
    陈申一拧眉，道：“他人在哪儿？”
    我把陈申领到了院外的棺材边，他揭开棺材看了许久，摇摇头道：“七公主，太子殿下有龙玺护体，如果你能找到鲛珠，应该能为他续命。”
    “鲛珠？哪儿有鲛珠？”
    “鲛珠是鲛人一族眼泪化成的珠子，能续命。听闻蓬莱仙岛的岛主夫人就是鲛人，她应该有。”
    丽鲛夫人？
    我似乎跟她有仇啊，她肯定不会给我鲛珠的。可是，既然鲛珠能续命，那我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的。
    于是我把小哥哥的棺材就放置在了义庄，托陈申照顾着，随后我便又策马往太玄道观跑，想请师父出山去要鲛珠。
    只是，我来到道观的时候，原本气势磅礴的太玄道观竟成了破败的小院，横竖不过几丈而已。
    我一头雾水，原来这太玄道观是师父用幻术幻化的。
    他这是回天庭了么？
    我走到小院前跪下，尚未开口就落下一道傀儡符，传来师父几句话，“七儿，萧氏王朝气数已尽，为师也该回天庭复命了。你且好生过完这一生，不要再造杀戮，不要使用禁术，切记！”
    “师父，师父七儿还有事情问你啊！”
    空荡荡的小院里，只有我声嘶力竭的回声。师父不管我，也不管小哥哥了，他定是知道鲛珠能续命，却没有告诉我。
    为什么他不救小哥哥，为什么？
    我又策马往京都城跑，路过紫云神君宫观的时候，看到念斟那破烂的石像隐隐约约在泛红光。
    我忽然想起丽鲛夫人的女儿仓仓喜欢他，就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道：“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如果听得到，请现身一见。”
    “你是要求本君么？”石像居然开口了，是念斟的声音，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
    我气不打一处来，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没错，我要求你。”
    “说！”
    “我需要一颗鲛珠！”
    他冷呲了声，“是为你那小哥哥续命的吧？”
    “所以你能弄到吗？”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本君一件事！”顿了顿，石像忽然化成了念斟的样子，一身紫色锦袍，头戴墨玉发冠，特别玉树临风。
    他冲我挑眉一笑，又道：“他若活过来，你不能与他成亲。”
    我幽幽怒视了念斟许久，咬牙道：“好！”
    “你可想清楚，他若靠着鲛珠续命，就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凡人，他会成为半人半鬼的怪物，不死不灭！”
    “我只要他活着就好，不管以什么形式。”
    半人半鬼，总比灰飞烟灭了好。
    且不说小哥哥骨骸被封印着，但就他四分五裂的魂魄就不能归一。这样他既成不了仙，也成不了鬼，更成不了人，我还能要求什么？
    我要他活着，即使他娶别人。
    念斟又道：“你先带他回别院吧，本君自然会来找你。”
    ……
    我连夜把小哥哥带回了他的别院，没有惊动任何人，给他擦拭干净了身上的淤血和污垢，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兴许真如陈申所说，他有龙玺护体，所以尸体没有腐烂。但越来越僵硬，冰凉，也看得出是死去很久的样子。
    我守在他身边，整整五日一刻都不敢眨眼。
    第六天傍晚的时候，念斟来了。
    身着紫色锦袍的他逆着晚霞，俊逸得不真实。所以我特别不明白他这样俊逸不凡的人，心思怎么会那样歹毒。
    他盯着我眼睛冷冷道：“你满眼血红，一直没睡吗？”
    我没理他，伸出手道：“鲛珠呢？”
    念斟覆手召出了一颗金光闪闪的珠子，有一缕淡淡的腥味。我忙伸手去拿，他又把手收了起来。
    “答应我的话，你可记得？”
    “你当我是地痞无赖吗？”
    我一把夺过了鲛珠，正要给小哥哥喂下，念斟拦住了我，从袖兜里拿出来一个黑色木盒子。
    “用这心尖灵血喂下。”
    我一愣，“这是谁的心尖灵血？”
    他催促我，“你管谁的心尖灵血，快点喂吧，错过时辰就来不及了。”
    我毫无办法，依言用木盒子里的灵血将鲛珠喂给了小哥哥，他原本死灰色的脸忽然间就有了些许颜色，身体也有了温度。
    我忙轻轻晃了晃他，喊道：“小哥哥，小哥哥！”
    念斟幽幽道：“最少三日他才会醒，你且好自为之吧！洛小七，萧氏王朝的气数将尽，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莫再多管闲事。”
    我支起身，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无法把他与前世的斟哥哥联系起来。
    我记得，他是生平第一个给我买包子的人，那时候的我们，哪里懂什么爱恨情仇，生死怨恨。
    时隔千百年，人事已非！
    念斟被我看得很不自在，讪讪问道：“你看本君作甚？”
    “是你魂瓮里的娘亲让你祸害萧氏王朝的吧？她究竟是谁，为什么心思如此歹毒，狠到要祸害一个国家？”
    念斟脸色顿变，微眯起眸子道：“你听到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他并不知道我这两年都梦见他？
    我冷冷又道：“你娘亲让你杀了我，你为什么没下手？你利用请雷符引来五雷轰顶，目的是要杀小哥哥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念斟阴霾着脸狠狠咬着后牙槽，他很愤怒，是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
    “你喜欢我，所以无所不用其极想要小哥哥死，想要我来求你对么？”我忍不住冷呲了声，又道：“你以为，我不嫁给小哥哥就会退而求其次来喜欢你？”
    “你记起前尘往事了？”念斟终于反应过来，眸光阴恻恻令人发寒，“那么你应该明白他为什么恨你，他恨不能杀了你。”
    “所以呢？你觉得我会嫁给你？念斟，不要枉费心机了，我洛小七即便孤独终老一辈子，也绝不会爱你的。”
    念斟气得满脸青筋暴涨，他怒视我许久，忽然凉凉一笑，道：“洛小七，我发誓你一定会后悔，而且很快！”
    他说完摇身就消失了，可能是太生气，还故意刮来一股妖风吹得别院飞沙走石。
    我没理会念斟的屁话，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眸子，又坐在小哥哥身边守着。
    不管他以后还爱不爱我，我爱他就够了，上辈子对不起他，这辈子一定要补偿他，哪怕付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