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挥刀而上,长剑破花而出。刀砍不中剑,剑不愿碰刀。两个人凌空飞舞,没有人看得见。只有呼呼风声,没有刀剑争鸣。只有罡气激荡,没有拳脚相加。
他们落地,沙滩上没有痕迹,没有刀气剑气,也没有沙石乱飞,更没有花瓣的落英缤纷。风气罡气,只在他们周围一尺范围。两人的移动范围就在两丈之内周旋。
挥手间,已经刺出成百上千剑。挥手间,已经砍出成百上千刀。
这是生死之战,没有人敢大意。快的节奏,是不断增加的试探。最终两人的速度变慢,也意味着要分出生死。
没有人一开始就用生死绝招。因为相互都不能锁定对方,只能慢慢了解对方增加熟悉对方的机会。
两人落在沙滩上,招式慢得象小孩。都是最基本的招式,只是出招时两人慢慢改变方位。每一招都象是只出半招,然后重新再来。
沙面上没有他们的脚印,无法从中寻找规律。
最后两人的刀剑凝而不发,只是身体在不断的变化。似乎很慢很慢,象得病的老人,软弱无力。其实每一点变化都是成百上千次的细微调节,两个人都在利用这样的微调寻找对方的破绽,使出最后一击必杀的招式。
电光火石间,两人的手臂以及他们手中的兵器突然消失。当他们再次出现时,已经分出生死。
无名的刀劈空,沙秋的剑刺穿无名的脖子。从喉咙刺入,从后颈穿出,颈椎骨被刺断。
无名张着嘴巴想要说话,可惜说不出来。他用垂死的眼神看着沙秋,希望能在死前知道答案。
返璞境的眼神,沙秋读得懂。
“你是想为什么我的目标不是你的心对吗?”
无名无法点头,用眼神确认。
“因为我同样感觉到你的刀意,你的目标是我的脖子对不对?”
无名再次用眼神给沙秋肯定的回答。
“既然我能感觉你的刀意,所以我认为你同样也能感觉我的剑意。不错,我就算用刀也有习惯捅破对手的心脏。这个习惯或许在没经历风暴前,我难以改变。但是,我已经接近于自然。所以我刺向你的脖子,同样就是刺向你的心脏。因为无论是心脏和脖子,我刺向的都是死亡。”
沙秋没有拔剑,转身走向梨花林中。杀死无名后,他与妻儿的感应再次建立,走过梨花林,就可以见到她们。
无名闭上眼睛,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师傅,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如沙秋。虽然我要死了,可是我不后悔。没有这场战斗,我永远也无法认清自己。认不清自己又何谈突破?
我三十五岁已达返璞后期,潜心练功二十五年仍然无法再更进一步。你需要沙秋来突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无名倒在柔弱的沙滩上,在海浪轻声的吟唱中死去。
血染金沙浪淘尽,兵刃高手命终归。
沙秋一脚踏入梨花林,一片梨花瓣在他眼前飘落。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笛声不知在何处吹响,吹落了一林梨花。海风轻拂,树上的梨花,空中的花瓣,地上的花叶,绕着沙秋飞舞。
沙秋每走一步,笛声就是一个韵律,地上的花叶也随着沙秋的脚步升起。
落英缤纷花飞去,
英雄无敌挟势来。
春秋变化花还复,
千树万树梨花开。
这是笛声在攻击沙秋,声与气的激荡,罡与劲的碰撞,卷起娇洁的梨花因缘飞舞。如画似雪,花瓣雨、阳光剑,树与影,斑驳陆离明暗交织。
沙秋耳朵折叠,用自己的耳朵盖住耳孔。将气运到耳朵,移动耳朵上的肉把耳朵堆起来。他在海上恢复记忆,自然知道自己的内力早也遍布全身,就象血象肉一样自然。
可是笛声还是传进脑中。
沙秋停下脚步,闭目感受。自从笛声响起,他与妻儿的感应再次切断。这些笛声似乎化成一道道看不见的波纹,在沙秋周围回荡。
同音而鸣,共声以振。这个笛声已经达到了声音的最高境界,返璞归真境界。吹笛之人一定也是返璞高手,而且是返璞后期高手。
这个世界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高手?一个无名,一个吹笛高手,两人都是返璞后期高手,却为何躲在小小的梨花岛,还要把他的妻儿绑来这里,这些都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怪的想法。
天下化石高手当道时,不见你们出来。外气高手摄物高手出现时,不见你们出来。东洋国、婆驼国的返璞高手入侵时,仍然不见你们出来。
等我杀灭他们后,你们鬼鬼祟祟地出来将我妻儿全部劫走。你们是疯子吗?返璞境的疯子,一下子就是两个,真是可笑。
悠扬的笛声并不刺耳也不尖锐。韵律衬托着梨花的美丽、纯洁,诉说着春天的温暖和舒适。音波撞向沙秋,又以沙秋为中心反弹开去。
如同荡漾的涟漪,一圈圈向外荡开。梨树随着笛声在摇摆,梨花象海浪般翻滚。
纷飞的梨花在沙秋身边旋转汇集,如同一个少女跟随着沙秋。银铃般少女的笑声在树间回荡,“师兄,来抓我啊。”
“沙秋,梨花真好看,我想要梨花花环。”
“秋,梨花插在我的头上好看吗?”
少女跑回到沙秋身前,露出纯真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沙秋看得痴了。“婉婉师妹,你怎么来了?婉婉,你跑出来了?鸫儿、霓菲、璎儿呢?”
“啪!”穆婉婉打了沙秋一个耳光。
她哭了,哭得那么伤心,脸若梨花,梨花带雨。凄惨与凄美的交融,怜与恨共生。让人看得心痛又自责。
“我原要将终生托付给你,你为何舍我而去,为何忍心抛下我?当年的海誓山盟呢,你假装忘记吗?”
“我千里追寻你,你可知我受了多少苦多少委屈?遇到坏人流氓,你知道我有多危险吗?我运气好,有阴阙宫相救。倘若我运气不好呢?被人污了,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就知道记挂你的鸫儿、你的霓菲、你的璎儿,你可曾记得我!”
“为什么会有她们,为什么,为什么!如果你不离开布罗山,就不会有他们,只有我们两个。你是我的,不是她们的!”
“你摸摸索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我吗?让我看看,你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穆婉婉拿出剑,剑尖指着沙秋的心脏。
“是不是害怕了?我感觉你在发抖。害怕让我看到你的花心?还是害怕让我看到你的黑心?也许你根本就没有心,对不对?你敢吗?你敢让我一剑刺下去吗?”
穆婉婉笑了,摇头说:“你不敢,我看你一点也不相信我。你怀疑我,你背叛!背叛了我们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