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走上前,拉起杭雪舟的手,道:“走吧。我赌输了,要去解剑山庄当说客。”
“……?”
“宣于唯风找我,说你不会跟我走,我说会。然后我俩打赌,赌如果我输了,我就要说服君殊对付沈英河。呵,真是怪哉!我跟君殊还结着仇,怎么可能说服他?”
杭雪舟却没有听他说什么,心思都放在了那只被牵着走的手上。
这一天,一个拥抱、一个牵手,足以让杭雪舟回味无穷。
解剑山庄
“我从没想过我还会回来”
君玉染坐在青藤架下等君殊,邻近年关,处处张灯结彩。他身子骨正弱,受不得寒冷,身上罩了一件及膝的青白色斗篷,兜帽缀了一圈儿狐毛,整张脸都掩盖下毛茸茸的兜帽里。
“我当时没意识了,不知道谁救了我,醒来时也没看见人。哎,我还想着谢那位恩人。”
君玉染这次回来似乎格外话多,像只雀儿叽叽喳喳个不停,生怕漏掉了什么。杭雪舟则自始至终认真听着,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聊了一会儿,看见君殊缓步走来,停在庭前的一株海棠花树下。
君殊道:“许久不见,可安好?”
君玉染哼笑:“不好。你事事压我一头,我怎么会好。”
君殊一笑置之,如今他已是解剑山庄的庄主,气度、修为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眼下君玉染句句带刺,竟也激不了半分。
君殊越是气定神闲,君玉染看着越发心浮气躁,藏在袖中的毒针恨不得刺瞎他的眼睛,看他还是不是这派淡然处之。
君殊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找我。此番前来,是有何事?”
君玉染直截了当:“当说客。将军白霆被囚禁在宫里,沈英河要逼宫救人。你去阻止沈英河,事成之后,赤卫军有重谢。”
“可是……”
“可是解剑山庄有训,庄内子弟不得插足朝堂?——哼!我只是充当个说客,你帮不帮这个忙,于我没有任何益处。我也没兴趣知道。杭雪舟,我们走。”
君玉染连虚与委蛇的虚礼都不屑做,仿佛二人关系真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水火不容。
离开时,君玉染回头忘了一眼,忽地想起,那时与他初见,便是在这海棠花开的庭前。
君玉染道:“我真不懂君殊,先前我事事都要同他比出一个高下。每次找他切磋,不论寒暑雨雪,他都会应下。其实,如果他、但凡他多理我一点点,不要每回都是‘承让’这两个字堵我气我,我也不会这般……”
杭雪舟认真听着,听到最后,手心不自觉捏出了冷汗。
临走前,二人回居所看望大白,那只小猫儿越发肥了,正窝在蓬软的垫子上舔爪子,黄狗趴在一旁睡得香甜,唯有那一只灰猫儿探出窗户张望,咪呜咪呜叫唤,叫声细弱可怜。
君玉染忍不住弯腰抱起灰猫儿,那猫儿立即活泼起来,尖尖的利牙咬住胸前的衣服,又去啃他的手指。
与此同时
王宫人心惶惶
清水宫阴寒湿冷,举目四望,无一点灯火。
将军白霆盘腿坐在蒲团上,披头散发形似恶鬼。
殿外脚步轻响,门应声推开,凛冽寒风登时灌进清水宫,飒飒如同鬼泣。
渡雪时端着一盏灯缓步跨进门槛,道:“将军大人,考虑好了吗?”
烛火明眛,衬着渡雪时的脸像蒙了一层朦胧的黑雾。
白霆叹道:“你还要问几遍。你密谋布局了这么久,就是想拉整个雪国为那段过往陪葬。现在如你所愿,将军府要倒了,可你看上去并不高兴。”
“只有等这个腐朽的国家消失了,我才会高兴。我一直很好奇,你自诩清高清廉,可当年为什么帮白棠袭击十景陵?你个杀人凶手,手上沾着渡景的血,为什么宣于唯风、明山却还愿意效忠于你?”
白棠是雪王的名讳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为了救渡景,你信吗?”
渡雪时愣住:“救?……你怎么救?”
“你知道雪王为什么杀渡景吗?”
“不知”
“那你知道渡景为什么从始至终不曾离开十景陵吗?”
“……不知”
“周瑾一直爱慕着渡景,这个你该知道吧?”
“……”
竟是一问三不知,白霆无奈:“你虽是渡景的儿子,却跟渡景没有半分相像之处。”
渡雪时别开脸,烛光下耳朵依稀有一抹薄红,瓮声道:“没有人告诉我这些。”
“那我告诉你,渡景的真名是白境,本该是雪国的王爷。当年慧王妃争宠犯下大错,其子白境被囚禁在十景陵,终生不得踏出半步。周瑾那时候只是个先王派去监视渡景的小官,或许是日久生情的缘故,他爱慕上渡景,可是渡景遇见了晏熙。”
情情爱爱之事,向来是不讲道理的,没有先来后到之分。
“后来先王驾崩,新王受周瑾挑拨,认为渡景会威胁他的王位,于是齐结几方势力围攻十景陵。当时,即便我不去,也会有其他人去的,而且……”
白宵顿了顿,涩然一笑,自嘲一般道:“……我也仰慕渡景,真到了危急关头,或许我可以帮他脱身。可惜造化弄人,渡景仍是死了。”
“这些……没有人跟我说过,多谢。”
渡雪时端着烛台,缓缓转过身去,道:“其实,不管你交不交兵符,只有你人囚禁在清水宫,他们就会来救你,就算……逼宫,也无所畏惧。白霆将军,从你踏进王宫开始,这结局就写好了的。”
殿门“吱呀”缓慢合上,这时候沉沉黑夜里几朵烟花当空绽放,流光溢彩璀璨夺目,细听之下,炮竹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