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兄弟，明算帐，不是很正常吗？”顾倾城淡淡回望。
    “……我知道了。”他低声说，那声音仿佛随时能够哭出来，但顾倾城什么也没说，转身朝里走去。
    叶黎怔怔的站在那里，她的背影那么决绝，丝毫没有留恋。
    他终于明白，时间其实并不能冲淡一切，只是顾倾城的爱恨不再那么极端，她看起来依旧是那个明媚的顾倾城，却学会了将所有感情收于心底。
    他突然大喊，“小月亮！”
    顾倾城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你恨我，对不对？”
    所有人都看向顾倾城，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叶黎，顾倾城眨了下眼，徐徐转过了身。
    她问：“叶黎，你看过烟花吗？”
    叶黎怔了一瞬，才点点头，“……看过。”
    “两年前，我在北江的时候有幸看过一场特别棒的烟花，各色图案，各种形状，在瞬间升上天空绽放美丽，可是，只有一瞬间，它们积蓄着所有的能量在那一刻全部绽放，下一秒的天空便交给下一颗烟花。这就好比人的热情，在热烈的释放过后，进入一个冷却期。”
    “你问我恨你吗？我可能是恨你的，但也可能不恨你。爱和恨都是太过极致浓烈的感情，现在的我没有这种热情去讨论这种东西，对我而言，你就像街边走过的路人，在我心里泛不起一丝波澜，何谈爱恨呢？”
    她的声音太平静了，平静到近乎无情。
    顾倾城微微颔首，“如果你有打算卖的话，请把那份收购协议签字给我就好，如果不打算卖，我会请人将倾城时代的文件还给你。”
    说完这句，顾倾城不再停留，带着人往楼上走去。
    公司还没有完全装修好，但并不妨碍顾倾城带着人参观他们的第一座办公大楼的心情，甚至他们开始规划哪个部门在哪一层楼。
    忙了一整天，顾倾城请大家吃了饭之后才相继散去。
    顾倾城回到吴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大厅里的灯还亮着，方归远正在陪郑安和下棋，十三和方浩从旁观战。
    方归远杀伐心极重，对比之下郑安和棋风温和，稳扎稳打，于是哪怕方归远大刀阔斧的杀伐，也没能吃掉郑安和几个子，两人反而有些僵持不下。
    顾倾城看了两眼，瞥着方归远笑，“哥你这不行啊，太过凌厉的杀伐没有看好后院啊。”
    方归远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正在皱眉思考。
    顾倾城挨着郑安和坐下，“你得向郑叔学习学习，润物细无声的把你后院堵了，强大！”
    郑安和一笑，“小远让着我呢，对了，你今天去公司结果怎么样啊？”
    “还行吧。”顾倾城说，她把公司的情况说了说，在表示一切欣欣向荣的时候，又适时地流露出一点小担心，让郑安和放心的同时又为她担心。
    方归远听的皱眉，“要不然哥过去帮你？”
    “不用。”顾倾城拒绝，“有帮我的时间麻烦您多相个亲，ok？”
    方归远直接站了起来，“再见。”
    众人哈哈大笑，十三也道：“如果有事的话，及时说话。”
    顾倾城点头，送两人出门，告诉他们不必担心。
    快要上车的时候，十三又说：“对了，你让我给你打听的那件事有结果了。”
    顾倾城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拜托他打听的事情，一时有些尴尬。
    “十三哥，我忘了跟你说。”
    “嗯？”
    “就是……不用了，那个公司我想自己收购。”
    十三一愣，“是什么公司？”
    顾倾城踟躇了一下，才说：“倾城时代。”
    十三的眉立时拧了起来，“你怎么想的？”
    “也没怎么想，就是还是不想彻底的退圈。”
    “你知道四年前那些媒体……”
    “我知道。”顾倾城没等十三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我知道，十三哥。”
    十三不由叹气，四年前，左佳禾跳楼而死，顾倾城在警察局呆了三天，出来之后就流了产，媒体口诛笔伐，几乎将顾倾城骂的体无完肤。
    从那时起，他便再也不想顾倾城到那个圈子里。
    顾倾城微微一笑，“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不是吗？十三哥。”
    “可是那些人无孔不入，就像蚊子苍蝇一样令人恶心！”
    “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不是四年前的我了。”顾倾城仰头望着十三，望着他眸底深深的担心，“忘了吗？十三哥，当年你对我说过的，凤凰浴火，方而重生。或许，我已经重生了。”
    十三定定的看了她许久，最后无奈叹气，摸了摸她的头，“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受伤。”
    “我知道。”顾倾城莞尔，她上前一步，拥抱了十三，由衷道：“谢谢你，十三哥。”
    “我是你哥哥。”十三拍拍她的背，看着怀中他护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子，依旧是娇小的，瘦削的，“保护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何须言谢？”
    夜风中，顾倾城微微一笑。
    “还会不甘心，是吗？”
    “没，”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太不值得了，我那么渴望有一个人能全心全意的爱我，无论对错，无论成败，无论他人眼光怎样看，都能义无反顾的站在我身边，陪伴我，保护我，我用尽一切去追逐，却两次跌进同一个坑里。”
    此时的她，难得脆弱，像个无助的孩子。
    十三揉揉她的发，紧紧将她抱住，“我和远哥都在，我们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顾倾城突然仰起头笑了，“十三哥，要不然我干脆嫁给你好了。”
    十三一呆，差点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无奈的笑了，“这会是你想要的吗？”
    “你会不要我吗？”
    “自然不会。”
    “那你会在危急时刻松开我的手吗？”
    “也不会。”
    “那我觉得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十三无奈的笑起来，他不会认为顾倾城是认真的，四年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顾倾城的心思。
    他们在是在寒冷的黑夜里行走了太久的人，他们可以紧紧的相拥温暖彼此度过黑夜，也可以共享富庶，但是两个人之间始终不存在恋人和夫妻的亲密。
    他们是家人。
    顾倾城也扬唇一笑，方归远突然凑过来，“所以你们两个人终于决定要内部消化了吗？”
    “消化你个大头鬼啊！”顾倾城瞪了他一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领个嫂子回来？”
    方归远不胜其扰，快速给十三使了个眼色，“快上车，我们走了。”
    十三笑着摇摇头，拉开车门上车，只是不忘了叮嘱顾倾城，“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方归远啧啧两声，赶在顾倾城要拉开车门揍他之前发动车子跑掉了。
    望着车子走远，顾倾城关了大门轻轻摇了摇头，这些年，其实她身边也遇到过很多好男人，但是很多时候让她不敢再朝前走一步。
    其实刚刚她说和十三结婚，是认真的。
    这么多年来，她看着那些男人对她或热情，或追逐，或多情，但是，她始终不敢去相信，相信他们会真的义无反顾的陪伴她，保护她，爱她，除了十三和方归远。
    但是，她又不可能嫁给方归远。
    她用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看透叶黎，别的男人，顾倾城更没有把握。
    次日，顾倾城刚睁开眼手机就响了。
    她眯着眼睛，接通电话，男人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过来，“收购的事情我同意，但是，协议上有些条款我不同意，我们见个面吧。”
    顾倾城反映了一下才发现电话的另一端是叶黎，她有些无奈。
    这个号码是她回到东江之后重新办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过，顾倾城也紧紧是无奈了一下，只要有足够的钱，这个世界上从来也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
    她坐起身，揉了把凌乱的头发，嗯了一声，“行，什么时候？”
    “就今天下午吧。”
    顾倾城想了一下今天的事情，点了头，“好，你定地方吧，到时候我直接过去。”
    “行，那……”
    顾倾城直接挂断了电话，她揉了把脸，有点烦现在的叶黎。
    如果他一直像最开始的时候那样对她，让她半个月都见不到他一次，见了面便冷冷淡淡的，或许她早已死心，或者时常像出事时那般无动于衷的希望她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原谅就行了，或许她早已恨极了他，又或者好一点，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爱她，或许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
    一个人，要么一直好，要么一直不好，反而是像她和叶黎一样，才最让人讨厌。
    一夜之间，叶黎憔悴了许多，那双向来晶亮温润的眼睛里布满忧伤。
    顾倾城看了一眼，只当做没看到。
    见到顾倾城，叶黎急忙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看到她身上的裙子他微微皱了下眉，“今天天气有点凉，怎么不穿厚一点儿？”
    其实今天顾倾城出门的时候天气还不错，中午的时候却突然下了雨，细雨濛濛，不是很大，却很凉。
    顾倾城上午出门时没有带衣服，现在裙角有些湿了，“没事，你对协议……”
    正巧服务生过来送毛巾，叶黎顺手接过蹲下身去为她擦去裙角的湿意，顾倾城一顿，弯身捏住了他的手腕。
    “叶黎，不必了。”
    叶黎抬眸，一眼望进她的眼底，淡漠，冰凉，就像今天的雨，不大，却冷到人的心里。
    “我只是……”
    “不必了，让人误会。”
    叶黎的手猛然一颤，让人误会？让谁误会？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她却从他手中抽过毛巾，随意擦了擦手臂将毛巾还给服务生，“谢谢。”
    服务生欠身离去，顾倾城看了眼仍蹲在她身边的叶黎。
    “你准备在这里蹲一辈子吗？”
    “小月亮，我……”
    “你如果不想谈，我就走了。”
    她作势要走，叶黎立刻站了起来。
    他慢慢将文件从公文包里拿出来，目光却仍落在顾倾城身上，前所未有的渴求让顾倾城感觉头疼，却只能装作没有看到。
    四目相对，叶黎沉默了很久，才说：“协议很公正，但是，事实上你错估了倾城时代的价值。”
    顾倾城扬扬眉，正色起来，“怎么讲？”
    “倾城时代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公司了，现在有当红男女明星九位，这些人在影视界、歌坛都占有一席之地，每年给公司创造的收益绝不在少数，除此之外，中坚力量也很强大，公司培养的都是演技派，比那些花瓶更有价值。”
    “我知道。”
    叶黎摆了下手，“不，你不知道，在这九位影后影帝当中，其中有一半明年合约就会到期，到时候你留不住他们，公司效益就要折损一半，这部分中坚力量在不确定新老板心情和爱好的前提下，也会有至少三分之一的人流失。”
    他敲了敲桌子，“你这个预算明显太高了。”
    顾倾城失笑，她抱着双臂靠进椅子里，“叶总，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为收购商计算损失的爱好。”
    四目相对，叶黎道：“对别人我自然没有，但是你不一样。”
    “不好意思，我不想不一样。”
    她从支票本上撕下其中一张，“预付金，完全收购之后再把剩下的钱给你，签字吧。”
    “小月亮，你这又是何必？”
    “或者我直接把公司的文件和资质都还给你？”
    “其实我也不是给你计算损失，因为这些人都跟我提过到期解约，所以我有必要告诉你。”
    顾倾城终于皱了皱眉，“这四年，你在管倾城时代？”
    “对。”
    “……”
    顾倾城以为还是木一在管，但没想到竟然是叶黎。
    “木家催得紧，这小子不想乖乖听话结婚，又跑到国外去了。”叶黎主动解释。
    “……”她并没有想知道这个，何况她和木一并不算熟悉。
    顾倾城皱眉想了一会儿，如果叶黎说的真的是真的的话，她确实没必要付这个钱，叶黎告诉她，也只能算是有良心。
    但，从另一种程度上讲，顾倾城又不想占叶黎的便宜。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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