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秋双唇轻启的瞬间仿佛已便能操纵他人的昌运生死。几名太监上前,粗鲁地将采依拖了出去,小半会儿后,殿内众人便听到了外头采依凄厉的哭喊声,
夏瑾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顾沁婵自始至终都只是在揉搓着自己手中的帕子,慕青的眸色渐渐发冷,遥想这两世,她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即便是今生所做的一切也不过都是为了自保,她想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偏偏都要逼她都想着要她死?
“静嫔,你还是不肯老实交代吗?”高座之上,一脸雍容的皇后娘娘审视着慕青,满嘴咄咄逼人,“你若再不开口,恐怕……底下那几个太监手里不知轻重,闹腾出人命来,那可就不是儿戏了!”
“皇后娘娘!”慕青高抬起头来,“嫔妾素来敬您,您为何要这般执着地处处相逼?”
李亦秋换了个姿势,继续撑着脑袋,“本宫与你素无恩怨,如今这般,也不过是为了整顿后宫秩序为了保住皇上的颜面,静嫔,你如此蔑视皇威,与御医苟且,这般不知廉耻,本宫尚不曾与你动粗,不过是要你老实交代事情来由始末,本宫自然会秉公处理。”
“呵呵。”慕青冷笑出声,“不过是一个下等宫女的片面之言,皇后娘娘就如此笃定嫔妾当真有此不堪的行径吗?”
“如若不是事实,你的近身宫女又怎么会抵死不肯回话呢?”
慕青总算是明白了,今日摆明了就是要逼她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而采依,不论她开口还是不开口,都能被有心人利用,为的不过是要她慕青点头认罪罢了。
外头采依的哭喊声渐渐弱了,李嬷嬷满头大汗地回到殿中禀报道:“回皇后娘娘,那贱婢受不住刑,昏死过去了。”
慕青脑门“轰”地一声炸开了一般,采依不是旁人,是她的妹妹啊,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要如何同父亲交代?况且采依素来对自己忠心耿耿,如今却要因为她而受此大罪,慕青紧咬了牙关,怒视着李嬷嬷,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几个字,威胁道:“你会后悔的!”
李嬷嬷不以为然,冲身后两名太监努了努嘴,那两名太监又朝着外头的人比了个手势,下一刻便有人抬着奄奄一息的采依进到殿内。
采依被打得满身血污皮开肉绽,若不是看到她的手指还有细微的动弹,当真会以为她就此咽了气。
这副情景看在众多嫔妃眼中亦是十分触目惊心,李亦秋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慕青心痛不已,整个人跌坐在地,适才还绷紧了的心弦瞬间崩塌,李亦秋看着时机已到,挥手叫人将采依给带了下去,趁着慕青心神慌乱之际,继续逼问道:“静嫔,你还不肯承认吗?”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慕青合着眼,胸腔内有一股咸涩仿佛即将喷薄而出,李亦秋见无法从慕青这里问到什么,转而又去逼问陈琦,“陈琦,你在这宫里也有好些年了,宫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亵渎嫔妃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若是老实交代,本宫自还能留你一条全尸,保你陈家上下不受牵连!”
陈琦跪伏着,脑袋深深埋在地上,迟迟不作声,李亦秋恼了,冲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上前一步,揪着陈琦的衣领带着他抬起头来,陈琦看到李亦秋那副趾高气昂地嘴脸不禁心中发寒,“皇后娘娘要微臣交代什么?”
“陈琦,你是个聪明人!”李亦秋步下凤座,行至陈琦跟前,俯首盯着陈琦,“本宫知道,你与静嫔青梅竹马,自小便恋慕静嫔是不是?”
陈琦紧咬着嘴唇不答话,他知道皇后这是在故意套他的话,不论他怎么回答,最后都能被皇后借故圆说最后扣在慕青的头上好置慕青于死地。
“陈琦……说不说,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这该是李亦秋给陈琦的最后耐心,陈琦脑海中混乱一片,忽回忆起昨夜里,就在他准备入寝时,程宁公主忽然来找他,同他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此时回想起来,他才终于明白了程宁公主话中的深意,他不是不想说,而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好,既然嘴硬,来人,给本宫撬开他的嘴巴!”李亦秋吩咐道,却在这时,外头有赵总管通传道:“皇上驾到——”
不是说皇上今日同福王一同出宫了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李亦秋微怔,却见沈云初已经大踏步进了凝紫殿,身后众人两边排开,沈云初一进内殿便看见了跪伏着的慕青以及一脸失措的皇后,瑾嫔见了皇上,心道,此时皇后已经再占不得任何便宜,还不如就此送了慕青一个人情也好顺了皇上的心意。
夏瑾言叩拜道:“臣妾参见皇上——”
怔楞中的皇后以及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纷纷跟着瑾嫔下跪拜伏,沈云初一扬手,“都起吧!”继而望向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李亦秋面色略显严肃,解释道:“皇上,静嫔她行为不端,臣妾正在盘问!”
“盘问?”沈云初笑道,“朕看皇后这是在拷问吧!”沈云初在外头已然看到了采依的惨状,又见慕青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心头竟有些发痛,“皇后,你还有半点儿母仪天下的样子吗?”
“皇上——”李亦秋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臣妾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您。”
沈云初闷哼,阔步坐上高座,“那皇后倒是审给朕看看,到底是静嫔行为不检还是朕的皇后有意挑事为祸后宫呢?”
为祸后宫……
李亦秋脑海中反复萦绕着沈云初口中的这句“控诉”,原来在他眼里竟然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沈云初蹙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偌大后宫中的众多女人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不是不谙其中道理,只是不愿插手,因为这众多女人当中,没有一个是他心头所好。
他娶李亦秋为皇后,是迫于先帝以及太后娘娘的压力,他纳齐妃,是因为齐妃于他有过“救命之恩”,自然他并不知道那所谓的救命之恩,亦不过是福王沈云禾与齐妃顾沁婵设计出来的把戏罢了,而他娶夏瑾言与慕青,皆都是因为夏家与慕家可以助他巩固帝位。
当慕青看透沈云初的这一点的时候,早早便觉得他是个可怜之人,这一辈子都活在处心积虑的算计当中,算计着自己的亲人挚友甚至算计着自己的枕边人。
他的心里,何曾真的爱过谁,他爱的恐怕永远只有他自己而已。
慕青遥望着沈云初,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曾经让她渴望过,期待过,深信过,深爱过……
也是这样一个男人,亲手将他推入深渊,害她堕入地狱万劫不复。
倘若他能够对自己有一丝丝的怜悯,又何至于把自己迫害至此?
那双看似含情脉脉的双眸中,沈云初不知道,所有的情谊不论真假,早已被仇恨占据。
李亦秋指着陈琦,控道:“皇上,臣妾何曾冤枉了静嫔,就是这个叫陈琦的,与静嫔关系匪浅,皇上若是执意想要袒护静嫔,莫非是想纵容她做出更加出阁的事情吗?”
“噢?”沈云初饶有兴味地揣度着慕青,“静嫔,告诉朕,皇后可有冤枉了你?”
慕青垂首磕了两个头,这才抬头撑开双眸凝望着沈云初,“皇上若选择信臣妾,臣妾便是清白的,皇上若是选择不信,臣妾百口莫辩。”
是啊,解释再多,也不过是看沈云初的态度罢了,慕青在赌,赌沈云初如今帝位已然巩固,会不会就此轻易放弃慕家。
而慕家这段时间早已瞧瞧将根基转移到了江南,若是沈云初就此下了狠心,慕青留的后手也绝不会与沈云初善罢甘休。
沈云初转而又看陈琦,“告诉朕,你与静嫔,可有逾矩之举?”
陈琦埋头,亦磕了两个响头,“微臣不敢,微臣虽与静嫔主子有自小一处长大的情分,但微臣只把她当成微臣的主子,不敢有半点儿亵渎!”
适才,沈云初没来的时候,李亦秋问了他半天的话,陈琦一个字都不曾答,不想现在,沈云初一来,陈琦竟回答得这样干脆利索,好似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沈云初来似的。
霞儿慌了,跪行着上前,自证道:“皇上恕罪,奴婢不敢隐瞒,奴婢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皇上,静嫔主子的确同这位陈御医行为亲密!”霞儿咬唇,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奴婢亲眼所见陈御医从静嫔娘娘的寝房中出来,衣衫不整……”
“砰——”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是沈云初手中的茶盏应声砸在地上,碎裂成渣,众人明显看到了沈云初眸中的厉色,李亦秋恍然以为沈云初信了霞儿所说,正要火上再浇上一把油,好让这团火烧得更旺盛些,但只有慕青知道,沈云初这般愠怒的原因,是因为……这一次,他竟然选择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