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陈旧的被子上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但在此时的心情下,却并不感到不愉快,他轻声问:“韩爸爸,你呢?想不想我们的宝贝?”
    “想。”韩江阙傻呵呵地笑了。
    可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才道:“小珂,对不起,这几天让你伤心了。”
    文珂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是我的错,我、我做错了太多的事,不只是关于对卓远的态度,还有对很多事的判断……”
    他既然说到这儿,当然必须要提到他们怀疑卓远下药的事。
    文珂继续说道:“之前卓远不是出现在了b大吗?你离开之后,我、付小羽还有许嘉乐,我们去调监控查了一遍,发现非常有可能卓远那天是想要给我的矿泉水瓶里下药的,结果因为我腹痛提前离开,阴差阳错把那瓶有问题的水给了小羽,然后他才会在会场提前,所以他才和许嘉乐发生了关系。我……我很愧疚,无论怎么说,他其实是被我连累了。”
    韩江阙沉默了很久,文珂的心情不由有些忐忑。
    无论付小羽怎么强调作恶的人并不是他,他也始终都无法释怀,更何况是在对卓远深痛恶觉的韩江阙面前坦白自己的责任。
    但这是他必须要说出来的事实。
    从上次和韩江阙吵架之后,他就已经在心中悄悄发誓,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对韩江阙隐瞒任何事。
    “韩小阙……”
    文珂小声唤了一声。
    “卓远。”
    韩江阙低低地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他因为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所以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羽呢?他还好吗?”
    “他……”
    文珂有点卡壳。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付小羽的状态,他当然明白付小羽是坚强的人,但当天付小羽的确看起来出奇的镇定。
    文珂想了想,迟疑着说:“我和他不那么熟,所以也不方便一直当着别人的面追问更隐秘的想法。但我知道,对于一个omega来说,这绝对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甚至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补偿。所以我也想和你说,等你回去,一定要和他认真聊一下。但是另一方面,他看起来……好像有点依赖许嘉乐,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看起来有点微妙。”
    而韩江阙忽然低低地哼了一声。
    不知道是仍然在想着卓远,还是因为文珂后半句话提到的许嘉乐。
    文珂其实想说的还要更直白一些,但是还是收住了。
    他多少隐约觉得这种时候提到这个也不妥,不要说之前就对许嘉乐把付小羽弄进医院很生气的韩江阙,就连他自己,也觉得那两个人之间的微妙……其实在许嘉乐此时的状态下,实在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小珂,你不要把这件事都怪在自己身上。是卓远在害人,不是你。”
    韩江阙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坐在楼道里,死死地盯着小窗,雪色时明时暗,使他的瞳孔也显得愈发漆黑。
    他一字一顿地道:“小羽太无辜了,等我回去时,我会和他好好谈的。至于卓远——小珂,我知道你不想面对他,那就交给我吧,我必须要解决他。”
    “不是的。”
    文珂摇了摇头,沉声说:“之前我一直在逃避,想要假装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都不存在,就这么蒙混过关。明知道他做出了恶事,却选择回避,这其实不仅软弱,还很可恶,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韩小阙,你不要冲动,更不要伤害到自己,我们一定能找到最合适的办法让卓远付出代价。”
    他坚定地道:“从今以后,我都要和你站在一起,你听到了吗?”
    韩江阙握着电话,用力到感觉手掌都有些发热了,过了很久,他终于低声说:“听到了——哥哥。”
    之前的日子,付小羽不在他身边、文珂不理解他,而他的智力欠缺、记忆力更是残破,其实他自己一个人咬牙切齿地要与卓家为敌时,内心有太多的无助和恐惧。
    心里像是有一块巨石突然落了下来,他从来没说过,每一次叫文珂“哥哥”,对于他来说都意义重大。
    第一次在文珂身体里成结的时候、他搂着文珂说“我崇拜你”时,还有此时此刻,文珂告诉他“他们会站在一起”的时候。
    每一次,都是在他感觉最安全的时候。
    ……
    “韩小阙,你还坐在那儿吗?我担心你冻着。”
    “我想和你说话。”韩江阙哑声说:“我们再说会儿话好不好?小珂,你现在在哪里?旅店吗。”
    “我在旅店床上。”文珂其实也舍不得挂断电话,他侧着身看在窗外夜色中纷飞的雪花,有点遗憾地说:“雪太大了,不然我今晚就可以到锦城陪你了。”
    “这样也挺好的。”韩江阙说:“你就躺在被窝里和我说话,我更放心。”
    文珂把头埋进被子里,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软软地应了一声:“好。”
    那个雪夜,他们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话。一点一滴、细细碎碎的像是落雪。
    “其实我知道,我真的不该在这种时候就这么离开的。”
    韩江阙慢慢地说着:“只是那天晚上,我整个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我没法思考了,就一路开车回到了锦城,之后的那些天,我一口气去了很多很多我们以前一起去过的地方,ktv、东湖公园还有北三中……”
    “这些地方……现在都还在吗?”
    文珂忍不住哑声问。
    事隔经年,再从韩江阙口中听到那些地名,他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心情,像是忽然翻开了尘封已久覆着灰的日记本,里面的每段文字都熟悉得有点心酸。
    “北三中还在,一点都没变,就是更旧了,我们的教室也一模一样,第八排还是在窗边,一转头就能看到操场跑道。我在老位置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回到了你家这里。”
    韩江阙顿了顿:“小珂,十年前那个夏天,我也是这样守在黑黝黝的楼道里,一直幻想着你还会从屋里面走出来。但是外面好像一直在下特别大的雨,而很快我就明白,你也是真的离开了。我只记得我很丢脸地哭了很久。那时候的我忍不住一直想,小珂是不是也很难过?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成熟一点,要对你很好很好。”
    “十年后——就在刚才,我坐在这里时,忽然就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其实上天已经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小珂,我不该责怪你,你从那个废墟里活着出来了,无论用什么方式,你都活着回到我身边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心疼你的人。”
    韩江阙认真地说。
    文珂忍不住悄悄吸了一下鼻子,他偷偷揉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小声说:“所以……你才决定要打电话给我的,是吗?”
    “嗯。”
    文珂明白韩江阙的意思:他不再怪他了。
    在他们这通电话之前,韩江阙就已经不再怪他了。
    他们俩都沉默了一秒——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瞬间。
    “小珂,和你在一起之后,每件事情都来得很快、很急。卓远、标记,还有你怀孕的事,一下子都向我砸过来,我的脑袋都负荷不过来了。”
    韩江阙的声音很小:“有时候,我感觉自己一直在围着你转圈。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开心疯了,可是好像也因此越转越快——快到我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我越着急想要好好对你,做的决定就越不成熟,然后我就更着急,一直反复循环。我、我其实连做你的男朋友都担心做不好,忽然再加上爸爸的责任,我真的……”
    文珂忍不住笑了,他闭上眼睛,就好像能看到一只狼崽急吼吼地围着他打转、转到停不下来,甚至差点飞出去的傻样子。
    “小狼,不要紧张,你足够好了。”他温柔地打断了韩江阙:“我爱你,特别爱你。”
    “是吗?”
    韩江阙也悄悄闭上了眼睛:“小珂,那你还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吗?”
    其实这个问题,真的想问很久了,只是一直都不好意思。
    以至于在这个雪夜终于问出来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脸有点烫,想知道……
    文珂是哪一刻爱上他的。
    “我、我记得的。”
    文珂清了清嗓子,然后轻轻地说:“你刚来我们班时,老师让你在全班面前自我介绍,你很不高兴,皱着眉不耐烦地说你叫韩江阙,其他人都在议论你是问题少年。但我那时候看着你,整个人都看呆了,我、我满脑子都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就因为……长相吗?”
    韩江阙忍不住用鼻子哼了一声。
    文珂忍不住赧然地笑了一下,低声说:“那怎么办嘛,我就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啊。”
    “那时候老师安排你坐在我旁边,我每天都故意早一点去学校,然后用抹布把你的桌子和椅子都擦得干干净净的,你肯定不知道吧?后来我发现你就住在我家附近,我就每天早上骑自行车路过你家那条街,但是刚开始跟你打招呼,你理都不理我,我沮丧了好几天,但很快又鼓起勇气,继续粘着你,现在想想……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会有那么厚的脸皮。”
    韩江阙忍不住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呢?”
    那会儿的时光多么可爱。
    在十六岁的他眼里,韩江阙简直是凭空而降的迷人生物。
    他本能地想要保护这种罕见的美丽,以为那种心情,就像是保护生物课上老师讲的那些不适应大环境的珍稀动物——北美白狼、亚洲猎豹,或者是新疆虎。
    “但是高一下半年有一次体育课之后,我们一起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你后背上很多被皮带抽出来的青紫痕迹,你那时候很瘦,你发现我在看,很不高兴地背过身躲了起来,但我忽然之间……”
    文珂声音有些哑:“就特别想要把你紧紧抱在怀里保护你,但又忍不住想把你压在柜子上,亲你、咬你身上的伤。
    “我后来总会梦到这些,自己都觉得很羞耻,明明应该更心疼你的,可是却在心里对你悄悄藏了这么奇怪的肖想,太不好意思了,所以白天,就更忍不住要加倍地对你好。”
    韩江阙有些吃惊,他握着电话,可是心跳得却很快。
    当他第一次因为被文珂保护而感到奇异的性、快、感时,也曾经感到同样的羞耻。
    少年时代的欲、念,往往难以对任何人启齿,因此注定是自己独自行过的幽深小径。
    但是到了今天,他突然发现,原来文珂也会在迸发出想要保护他的感情时,对他产生欲、望。
    那种感觉,好像是冥冥之中,他们注定找到彼此。
    文珂顿了顿,轻声问:“韩小阙,我是不是……很早?”
    早,不只是说爱意,也是隐晦地说欲。
    他从未对韩江阙说过这些,但在那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底下,他其实是秋天里那一粒最早 撑、满了谷壳的稻子。
    他是早熟的。
    “还好,就只比我早一点点。”
    韩江阙脸悄悄地红了,知道自己不是唯一“色”的那一个时,忽然有种很开心的心情。
    “真的吗?”文珂一下子睁大眼睛:“你呢?”
    “快说啊。”
    一直等不到回应的文珂忍不住着急地催促:“你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是我打架那次,你把我压在身下替我挨打,我扭头看你的脸的时候。”
    韩江阙的语速很快,和文珂相比,他的描述称得上简略:“第二次是十六岁时,那天下午下着太阳雨,我去你家找你时你在洗澡,但却没关门。”
    “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屁股,被水浇得湿淋淋的,但是特别白。然后……”
    韩江阙笨拙地想了半天的措辞,最后傻傻地说:“我就不行了。”
    文珂躲在被窝里脸红,韩江阙坐在黑黝黝的楼道里也在脸红,两个人刚开始都安静得不行,过了十几秒,却在同一时间笑出了声。
    “我的屁股就这么好?”文珂眼睛都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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