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夫人能说那么一番话,已经在为她考虑了。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而且,今儿是老爷的寿宴,她不能闹得大家都不痛快。
司大太太一出去,几个小辈也出去了,包括司勤。
纪婵与司大太太以及三位奶奶见了礼。
她穿着立领的烟青色长袍,身形挺拔修长,眉高目深,眼神锐利,乍看之下与司岂有三四分相似。
真是好人才。
司大太太在心里暗赞一声,对司岂的固执登时理解了几分。
大人们寒暄几句后,司勤找到机会开了口,说道:“纪大人做的蛋糕很好吃。”
纪婵道:“多谢司姑娘夸奖。”
她当然明白司勤的潜台词,但既然司勤不喜欢她家胖墩儿,她也就没有了笼络的心思。
司勤确实很想知道蛋糕的做法,但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她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有数多了。
纪婵说了几句,告辞出来,朝外院去了。
首辅大人的生辰宴除亲朋好友,还请了一些关系不错的官员,包括大理寺的同僚们。
她没道理窝在后宅跟几个一心揣测她的女人厮混。
司大太太让儿媳妇侄媳妇送纪婵出去了。
司老夫人也乏了,躺在贵妃榻上说道:“姑娘是好姑娘,奈何做了仵作。”
司大太太劝道:“老夫人,今儿是二叔的生辰,就不提她了吧。”
司老夫人闭上眼,“你说的是,客人该上来了,该迎的出去迎迎,莫失了礼数。李氏若是不痛快,就回去疏散疏散,过会儿再来。”
李氏如蒙大赦,福了福,“儿媳先去洗洗脸,前面请大嫂多费心。”
纪婵一出院门就看到了正在不远处团团转的罗清。
罗清小跑着迎了上来,“纪大人,我家三爷正担心着呢,打发小的走三趟了,你老总算出来了。”
纪婵冷哼了一声,“我很老吗?”
罗清拍了拍嘴,“小的那不是尊称嘛。纪大人貌美如花,桃李年华,跟老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滑头。”纪婵的纤纤食指点了点罗清,大步出了内院。
司岂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走,“纪大人,跟老夫人都聊什么了,这么久?”
纪婵挑了挑眉,“很久吗?”不过说几句话而已,顶多一刻钟。
司岂担心则乱,立刻反省了自己,问道:“见到我母亲了吗?”
司岂越着急,纪婵就越是心情愉快。
她笑着说道:“下官不曾见到令堂,可见令堂对我对意见极大。司大人,奉劝你一句,不要太执着了,不被家长祝福的婚姻都不是好婚姻。”
“鸡飞狗跳,一地鸡毛的生活没什么意思。”
司岂脚下一顿,与纪婵便有了两步的距离。
罗清小声道:“三爷,纪大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司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闭嘴,办法是人想的,没有你三爷办不到的事。”
罗清撇撇了嘴。
纪婵到花厅时左言正站在窗棂前与司岑聊天,看见纪婵,立刻抬手招了招,“纪大人。”
纪婵拱了拱手。
司岑见左言对纪婵极为热络,又看看自家兄长僵硬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什么。
他眼珠子一转,说道:“左大人,春光正好,去花园走走如何?纪大人,要不要一起去?”
纪婵惦记儿子和弟弟,立刻笑着说道:“正有此意,烦请四公子带路。”
司岂也要去,却被司衡叫住了,只好给司岑使了一个威胁的眼色。
司岑笑嘻嘻,引着左言和纪婵去了。
司衡贵为首辅,花园却没多大。
中间一座假山,假山外围是池水,池水里种着荷花,十几块大石点缀在外围的浅滩上,也为孩子们嬉戏提供了场所。
胖墩儿站在两块石头中间,握着一只插在水里的竹竿,像是在捞鱼。
一个比胖墩儿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正在指挥一个大些的男孩子,“这儿这儿,大哥你快啊。”
胖墩儿“嘘”了一声,“别吵,都别吵,网抄子放在水里,等鱼儿游进来时再起捞。”
纪祎就在他边上,一会儿看看岸上几个正在下棋的大孩子,一会儿看看胖墩儿。
很快他就发现了纪婵,立刻惊喜地喊了一声,“姐!”
纪婵挥了挥手。
“娘,我都捞到五条鱼啦。”胖墩儿扬起包子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司岑用余光瞥着左言,扬声问道:“胖墩儿,要不要四叔帮你?”
胖墩儿赶忙摆摆小胖手,道:“谢谢四叔,我自己可以哒。”
左言脸色如常,问纪婵:“这位就是贤侄了吧。”
纪婵说道:“我儿子,纪行。”
胖墩儿把网抄子放下,在纪祎的帮助下上了岸。
舅甥俩同几个司家晚辈一起给左言见了礼。
左言从贴身服侍的小厮手里取了几个荷包,一一给孩子们发了下去。
胖墩儿捏了捏里面,知道给的是几粒银锞子,小心翼翼地塞到腰带里,打躬道:“谢谢左叔叔。”
左言道:“令郎很有礼貌。”
纪婵便夸胖墩儿,“他一直是个自律的孩子。”胖墩儿记仇,但礼貌上一般不差,她得多鼓励。
胖墩儿扬了扬下巴,抿着小嘴笑了。
左言诧异地看了看纪婵,他以为她会自谦几句,结果竟是大大方方地认了?
司岑也奇怪地看着纪婵。
纪祎有些脸红。
唯有一大一小两个当事人理所当然。
“父亲!”胖墩儿不理解大人们的复杂心理,瞧见司岂,立刻跑了过去,“我抓了五条鱼,你快过来看。”
第80章
“是吗?”司岂隔着老远就竖起了大拇指,“我家胖墩儿真是太厉害了!”
他把“我家”二字咬得有些重。
纪婵明白,他特特赶来,就是为了让左言知难而退的。
她笑了笑,心道,这感觉好像还不坏?
两个男人能力优秀,姿容脱俗,家世背景深厚——但凡是女人,虚荣心都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左言脸上的笑意仍在,但已经不达眼底了。
纪婵感觉到了他在情绪上的变化,但不想做任何解释——若能就此打消左言的积极性也是件好事。
司岂与左言点点头,又朝纪婵笑了笑,越过他们,牵住胖墩儿的小手,去看桶里的鱼了。
司岑道:“纪大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三哥在大家夸奖胖墩时,一点都不谦虚了。”
纪婵笑眯眯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说道:“四公子,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样的。有些孩子是鼓励型的,你越鼓励,他就越有信心。”
“千万别老想着棍棒出孝子那一套,许多事都是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的。”
司岑不以为然,“纪大人才养了几个……”
纪婵不想听他这番经验论,她确实没养过几个孩子,但记得现代的教育理念。
她背着手朝爷俩走了过去,边走边道:“四公子难道还没被你三哥打击够吗?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恨不消,孩子就没有自尊心吗?”
司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随后打了一躬,“纪大人,受教了。”
左言也怔了片刻,良久之后,苦笑道:“可能纪大人是对的,我等狭隘了。”
司岑顺口拍了个马匹,说道:“纪大人果然睿智,我三哥选女人都比我有眼光。”
左言哂笑道:“你放心,纪大人好马不吃回头草,绝不会再嫁你哥的。”
司岑在柳树上折了段树枝,凌空甩了甩,“左大人不妨走着瞧?”
木桶里自由自在地游着五条小锦鲤。
父子俩脸对脸蹲下,不错眼珠地看着。
纪婵走过去时,二人一同看过来,又一起招了招手。
司岑得意地看了一眼左言。
左言笑了笑,正要说话,就见一个长随打扮的人跑了过来,“三爷,二老爷让三爷和纪大人马上过去一趟,魏国公府出事了。”
司岂皱了皱眉头,魏国公府出事,不找顺天府找他和纪婵作甚,难道是怕家丑外扬吗,可家务事又岂是那么好管的?
纪婵跟他想法差不多,但首辅大人已经开了口,这一趟就必须走。
司岂交代司岑:“四弟,你赔左兄,看好胖墩儿。”
“三哥放心。”司岑满口应下。
纪婵叫来纪祎,理了理他的鬓发,说道:“不怕,姐姐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人际关系,凡事自信些,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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