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到了。”
    戈登厨房的厨房中，小戈登一脸不悦地看着匆匆穿过街道的林凌。
    “你要是一大早遇见鬼也会迟到。”林凌没好气地甩了甩隐隐作痛的胳膊，他进入更衣室，脱掉衣服换上过去遗留在这的一件厨师夹克后在更衣室前的漱洗台一边把双手打湿，用肥皂来回擦洗双手，尤其是手指，一边对靠在门边的小戈登问道，“今天就你一个？”
    “不，当然不，我们的工作场地还是在小厨房。”小戈登发出声冷哼，“厨房重地，可是闲人免入的。”
    “被排挤了？”林凌饶有兴致地回过头，看着脸色发黑的小戈登。
    “排挤？哈，真是天大的笑话，那帮连法语都不会说的西餐厨师排挤我这个在法国接受过三年正规训练的人？”小戈登大声嚷嚷道，“我只是不习惯和味精厨师们共事。”
    “这到也是。”
    林凌点了点头，戈登厨房里的那些厨师都是西餐培训流水线生产出的味精厨师，牛排的味道不够好？放点味精；沙拉太淡了？放点味精；汤的味道不够浓郁？放点味精；海鲜过腥？放点味精，在他们的眼内一切问题都可以用味精、味精与味精解决。老戈登若是在场，味精厨师们大部分情况下只能看不能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老戈登忍受不了他们，将他们全部解雇为止。
    至少在林凌的前一世便是如此。
    但在他这一世，却有所不同。
    老戈登和上次“玩家主厨”供餐服务中使用的学徒工签订了实习合同，他们以学徒工的身份进入小戈登主导的小厨房进行学习，负责二、四两天的午间供餐和晚间供餐，一、三、五三天则负责下午茶或晚餐服务中的餐桌服务，有时候还得担任侍应生的工作。
    显然，老戈登已经厌倦了味精厨师们，准备培养出一批精兵强将来代替那些只会使用味精让客人们多点饮料的厨师。
    “说说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林凌走进了小厨房，名义上的小厨房在小戈登的带领下，已经有了不少的改变。在这里，他找得到他所认识的一切厨具，连制作华夫饼用的饼铛都有。
    “林主厨。”看见林凌，学徒工们都感到很高兴。毕竟在线下挑战赛的最后一日供餐服务中，他为学徒工们出过头，挨过揍，保护过他们，比学校里的老师们要强多了。
    “不不，在这个厨房里主厨只有戈登先生一个人，你们可以叫我的名字。”林凌摇了摇手道，职责不明是很多厨房的失败原因。一个厨房在同一时刻，不能有两个说话管用的人。
    “林，我今天要看着那些味精厨师，小厨房暂时交给你。”小戈登罕见地让出了主动权，“你是他们的主厨。”
    林凌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表现得很谦虚的小戈登。
    反常既为妖孽。
    考虑到小戈登的一贯为人，他走到小戈登的身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该不会……”
    “这是菜单。”
    小戈登拿出了一张纸。
    “已经得罪了那个banker吧？”林凌接过菜单扫了一眼后，从口袋里取出笔在甜品一栏画了一个圈，“纯正法式煎饼？你确定？”
    “当然。”小戈登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们新添置了一个饼铛。”
    “那我问你，你吃过煎饼果子吗？”林凌看见小戈登露出不解的神色，于是补充道，“一种咸味的裹腹小吃。”
    小戈登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对特色小吃不熟。”
    “不熟？开什么玩笑，全天文市哪个居民区附近过去、现在、未来没有卖煎饼果子？”林凌回过头对学徒工们说道，“谁，去隔壁买一个煎饼果子给我们的主厨尝尝，加2个蛋，不要榨菜和火腿肠，脆饼和油条都要。”
    “我去。”一个学徒工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记得买两份，一份不要加辣。”林凌对那个离开的背影高声叫道，然后，他低下头，继续看菜单。
    “我们再看看，蛋奶酥，也就是舒芙蕾，店内温度几度？”
    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难怪小戈登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这张菜单，实在是妖孽的够可以。
    “不超过26度。”小戈登诚实地回答道。
    “膨胀凹陷，经过空调吹后里面变得凝固，然后你用勺子去搅合，猜猜到时候舒芙蕾的中心会和什么一样？”林凌问道。
    “快干水泥？”小戈登给出了一个标准答案。
    “没那么恐怖，但也差不多。”林凌耸了耸肩，他扫了眼主菜，海鲜焗意式千层面、蘑菇牛扒，他发出声惊呼，“你给一个banker吃牛扒？”
    “这不是我订的菜单。”小戈登无奈地解释道。
    “那也不能给一个banker吃牛肉，天知道他们有多希望熊市到来还让别人资不抵债。”但林凌不想听解释，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为了缓和气氛，他发出声干咳道，“意面可以手工做，我可以保证品质。但你要上牛扒的话，我能不能要求使用肉眼牛排？那个词怎么念来着？prime？配菜也不要用蘑菇，天文市的夏天最可口的是什么？”
    林凌看向了学徒工，而肯定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小戈登。
    “麻辣小龙虾？”一个学徒工犹豫地给出了回答。
    “没错，小龙虾，但我们不做麻辣的，可以做甜辣的，龙虾肉本身就有一些津甜。”林凌说道。
    “这会不会太古怪了？我是说太超前了。”小戈登有些担心甜辣味的龙虾沙拉和牛排不相称，尤其是林凌要使用的可以说是肉质最好的那一种牛排。
    “老兄，他是个banker。”林凌看了眼小戈登，很显然，小戈登对于他要接待的客人是什么样并不了解，这世界上最古怪的想法和最超前的想法都来自banker，他们连同类都吃，何况是一盘肉眼牛排佐甜辣味龙虾沙拉？
    林凌重新撕下一张纸，将他的要求写在纸上后，吩咐两个学徒工去做意面，让另一个准备可以做蛋糕和华夫饼的材料。
    “那好吧，汤品，酥皮洋葱汤你总该不会反对了吧？”小戈登对已经开始指挥厨房的林凌问道。
    “立秋后我们习惯吃青蛙，我听说法式有个蛙腿浓汤，使用的是眉豆和黑松露，蛙腿肉，牛油酱和打到发泡的芹菜。”林凌抖了抖那张菜单，虽然不知道是谁罗列的，但这张菜单实在是太过普通，想用此来满足一个banker？还不如问问他最近银行利率的走向问题比较方便取悦他。他说道，“我个人喜欢吃清炒的，”
    “我猜法式使用的是牛蛙。”小戈登皱眉说道，“这很考究功夫，得去大厨房料理。”
    “那便是牛蛙了。”林凌拍了拍小戈登的肩膀，小声说道，“这道菜你可以交给那些味精厨师。”
    “为什么？”小戈登大声叫道。
    “这个时间你哪里去找活蹦乱跳的鲜活牛蛙？”林凌皱眉瞪了他一眼，味精的使用也是一种策略活，“不是直接加到汤里，而是在打发芹菜的时候，我敢打赌banker从小到大不在家里吃芹菜，而外面吃的芹菜，不放味精的话和家里炒的一样无法下嘴。”
    小戈登微微颔首，芹菜有股苦涩的药味，味精厨师们别的本事没有，掩盖食材本来气味的实力却是一流的。
    不过小戈登还有些犹豫：“但黑松露……”
    “那是个banker，他要吃看的到的黑松露。”林凌对小戈登详细地说道，“你只要为banker一人准备法式蛙腿浓汤就可以了，这是专门给他吃的。”
    “前菜是否也要坐下改变？我觉得鹅肝酱蛋糕不错。”小戈登思索道，“而且是味精厨师们的拿手好戏。”
    “再准备西班牙火腿和熊本生蚝，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了熊本的送货车，甜点换成熔岩巧克力蛋糕，菜单完成。”林凌一边将改动的面目全非的菜单钉在桌上，一边问道，“他们中午有几个人？”
    “四个人。”小戈登拿出记事本看了看，“聂老，聂老的助理，聂老的秘书和聂老的外孙女。”
    “准备八盒华夫饼。”林凌向负责甜点的学徒工说道，“每一块华夫饼的正面都要有戈登厨房的印记，馅料用混合口味，发挥你的想象力，巧克力椰蓉、柠檬豆沙、甜橙奇异果……只要味道不相冲，你都可以尽情的尝试。”
    “为什么？”仍然保持单身的小戈登不解地问道。
    “小女生用甜点就能贿赂了。”林凌说到一半，就看见前去买煎饼果子的学徒工提着两个热气腾腾的袋子回来了。
    “主厨，左边的加辣右边的没有放辣。”学徒工气喘吁吁地说道。
    “谢谢，去休息一会儿，给自己找点饮料降温，10点再回来厨房。”他接过袋子拍了下学徒工的肩膀，分了一个加了辣酱的给小戈登，“试试看。”
    “这个……”
    小戈登犹豫不决地看着手中的煎饼果子，单纯的看外貌和手感，和法式煎饼的相似程度已经接近了banker的两个含义。
    “试试看。”林凌一口咬下了煎饼果子，脆饼和发脆的油条在他的口中断裂。这里，煎饼果子的售价不超过5元，竞争激烈，有些小贩在高峰时期一小时要做30个、50个甚至更多这种煎饼果子，单比煎饼果子，谁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无他，熟能生巧。
    要是换成法式煎饼或者改个名字称作可丽饼，再加点水果，那么开价15、25，还不会愁卖。
    小戈登咬了一口后，顿时明白林凌为什么对法式煎饼嗤之以鼻了。
    在浓郁鲜咸的酱汁、可口发脆的脆饼和芳香的饼皮面前，一切水果奶油馅儿都是反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