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飒的这种担忧,其实不无道理。
只是,人一道钻牛角尖了,又岂是一句‘我为你好’就可以打发的呢?
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关系根本就不一般,说什么‘我为你好’的,听起来都是敷衍。
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没有资格得知对方的事情。
吴玥樾也有这种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很严重,严重到她过不了这道坎,一心觉得楚景飒就是故意瞒着她的。
“我不怕被牵连。”
许久,吴玥樾才抬起头,双眼直视着面前的楚景飒,“现在,我是你两本结婚证里其中一本的拥有者。”
“所以,我有资格知道,关于自己另一半的事情,不是吗?”
她一字一句地道着,那副模样已经说得很明白,这件事情,她是一定要知道的。
楚景飒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好像高兴,却又隐藏着担心。
几种情绪交加在一起,变得格外的复杂。
楚景飒说,他不愿意让吴玥樾知道,是怕连累她了,事实确实如此。
但吴玥樾也表现得很明白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要知道的,所以,这件事情也就是看楚景飒自己怎么选择了。
告知,吴玥樾心里自然会好受很多。不告知,呵呵,到时候出什么事情还真的说不定。
楚景飒有些犹豫,只是对上吴玥樾那笃定不已的眼神时,还是狠了狠心,说了出来,“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说吧。”
事情隐瞒得也够久了,他要是再隐瞒下去,真的不知道吴玥樾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只怕到时候他愿意说,而她不愿意听了。
那才是最大的悲哀。
因为心里有顾忌了,所以在某些事情上,楚景飒也就想通了。
他开口,似乎在陈述,又似乎在回忆。
“楚家是军世世家,不管是最近的三代,还是以前,都有一个军人的身份。我,也没有例外。”
“不过,与别人不同的是,他们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身份都是军人。”
这话倒是没错。
比如说楚老爷子,现在年纪大了,虽说住在楚家老宅,但楚家老宅在的地方,那可就是军区大院啊!
别人见到楚老爷子,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老首长’。
又譬如说楚宏涛。
即使作为一个父亲,他确实很不及格,但他以前的身份,也是一个军人。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这楚宏涛军人的身份,也就变了性质罢了。
“我是一个拥有多层身份的人。”
说到这里,楚景飒双眼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吴玥樾,“你要知道,不管我有多少的身份,但每一层身份,都是最真实的我。”
不管是楚氏集团的大boss,还是暗地里的军人身份。
他的身份随着场合而变化。
但不管怎么变化,不过都是他楚景飒最真实的一面,也没有任何的虚假而言。
旁人或许会觉得他是多变的,甚至不知道拥有这么多身份的他,哪一面是最真实的。
只有楚景飒自己知道,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他所展示出来的,都是最真实的自我。
“以前,也没有想着要瞒着你我这一层身份……”说到这里,楚景飒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那个时候他确实没想着隐瞒,因为根本就不觉得吴玥樾会知道,也觉得她没资格。
“后来吧,因为事情太多,似乎说也说不明白,再加上心里也有了变化,也就更觉得说不出来了。”
楚景飒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有些无奈。
既然要把这些事情说清楚,楚景飒自然是事无巨细的了,不过,涉及机密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多说。
他也相信,吴玥樾能够理解。
等到楚景飒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的时候,很久,他才抬头看面前注视着自己的吴玥樾,眼里有着浓浓的柔情蜜意。
“我知道你担心,但,这是我的责任。”
不管是军人的身份,还是丈夫的身份。
他始终都有一份责任在里面。
要是平时,吴玥樾还真的不一定能听懂他这话里潜藏的意思。但或许是今天收获的信息量太大了,又或许是在一直想不通的事情想通了,连脑子都灵光了许多。
她明白了楚景飒潜藏在话里的意思,双唇不自觉地抿了起来。
他说,这是他的责任,不管是哪一面的他,都有着他的责任存在。
即使,前方有危险,明知道她会担心,他依旧要往前冲。
这,是一个身为军人的责任。
只要他还是个军人,只要他的心里还有那一道线!
有些事情,就不可能避免。
吴玥樾不知道自己能去说些什么,只是那红肿的眼眶,又不自觉地酸涩。
她想,自己的承受能力,真的是越来越差了。
她想,自己是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了,彻底从一个冷情的人,变成了一个爱哭的大猫。
“媳妇~”
楚景飒是真的见不得她一副难受得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把她拥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地说道,“你要相信,不管我做什么,我都会记得,我的背后还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覃钰。”
所以,在做危险的事情前,他会注意再注意,也不会逞强。
身为一个身份高级保密的军人,他却从来都不是那种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的木头疙瘩,该变通的时候还是会变通的。
他是游走在黑白两界之中的王。
他有自己的底线,却不会过于迂腐。
吴玥樾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她也知道,有些事情它真的是注定的,不是说想改变就可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吴玥樾终于从他的怀里抬起头。
“那覃钰呢,你当初送覃钰去军校,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传承楚家的衣钵吗?
想到这种可能,吴玥樾的身子都不自觉地跟着抖了一抖。
如果,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吴玥樾想,她真的是接受不了。
楚景飒又怎么可能想不明白这里面的事情呢。
他心里有些无奈,不过还是如实地说来,“当初把覃钰送去军校,真的只是想锻造一下她的性子,没有别的意思。”
作为一个父亲,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过得更好。
希望她能够更加完美,因为这样,在往后的道路中,会发展得更好,更顺畅。
这是他送楚覃钰去军校的原因。
“如果……我说如果。”吴玥樾犹豫,她想自己大概是矫情的,明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她还是忍不住地想要按照自己认为好的那一条道路来走。
看她犹豫,楚景飒干脆开口问她,“如果什么?”
心里说着自己矫情,可站在一个母亲的位置上,吴玥樾是真的无法避免某些母亲的困扰问题,“如果,我不希望覃钰,在这一方面牵扯上呢?”
她知道,自己自私了。
但,她真的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军人。
哪怕她是现在才彻底地知道,楚景飒的身份,但心底还是不自觉地为了他而担忧。
无法想象,要是楚覃钰也参军,成为一个军人,她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自私,就自私吧。
吴玥樾在心里想着。
楚景飒:“……”
他没有想到吴玥樾会问出这种问题,想着她想得有些长远了,但天下父母心。
身为父母的,当孩子出生的时候,都会东想西想,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捧到孩子的面前。
何况,楚覃钰还算是特殊的情况。
觉得吴玥樾想得长远,但有些事情无法避免,这个问题他今天不回答,估计她心里也会不安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楚景飒很是认真地在心里考虑起她所说的话。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的样子,楚景飒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捋了一遍,开口问道。
“你担心覃钰,对不对?”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吴玥樾没有回答,不过她的神情已经很好地回答了楚景飒的问题。
楚景飒:……咱能好好地回答问题吗?这么鄙视的眼神是嘛意思嘛。
感觉心血被掏空。
“可以说的是,天底下大多数的父母,对自己孩子的事情,都很关心。”
“比如说你,又比如说我。”
楚景飒打着比例,又开口说道,“当我们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们会想着,自己的父母真的是管太多了,大到人生大事,小到上个洗手间,都被管束着,担心着。”
“那个时候,我们是怎么想的呢?”
那个时候,我们想着的是,父母关心自己是正常的,但关心的程度太深了,就给人一种没了自由,被控制的感觉,就好像个傀儡,什么都要按照自己父母铺好的路去走,完全没有自由。
那个时候,我们的心里升起了无尽的叛逆,期待着长大,然后有能力和自己的父母对抗,告诉他们:我知道你们做的都是为了我好!但,这是我的人生,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主?
方法是错的,但路依旧是正的,那就不要管!真撞了南墙,我们自然会知道,这一切的事情,都是父母的苦心。但,在此之前,请容许我们放手一搏。
吴玥樾不自觉地想起自己懂事之后,也有过叛逆。养父母也管过她,不过并没有太严,只是在适当的时间,给予她适当的鼓励和指正。
他们没有过分地参与到她的人生当中,却在她的人生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吴玥樾想,她大概明白楚景飒要说些什么了。
而楚景飒呢,看着吴玥樾的神色变化,到最后眼中浮起了点点亮光。
他知道,她听进去了。
“我想,作为覃钰的父母,我们都知道覃钰比一般的孩子聪明,比一般的孩子更要清楚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想,不管她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彻底放心的。”
“我不建议在她的人生里过分地添上一些浓重的色彩,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也需要告诉她,既然坚定自己的选择,那就要坚持地走下去。”
“当然,在她迷茫和心态发生变化的时候,我们做父母的,需要做出适当的引领,让她不至于走上邪路。至于其他,她开心就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