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惨叫十分尖锐,穿透了茂密的林子,听起来不寒而栗,仿佛整片林子都跟着颤抖起来了。我们四人不敢耽搁,连忙沿着路径往前跑去。从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这个发出惨叫的人在我们前方,很可能是先于我们进来的那几个人。
穿过层层枝叶,总算是来到了近前,因为暂时不辨敌我,我们也不好贸然向前,只好轻轻走过去,扒开了密叶观瞧。
只见一片空地上,麦一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血迹,不知是死是活。另一边,罗演手持利刃,正在拼命挥舞,口中呼喝不断。不过他的脸上已经全是鲜血,若不是身形和衣服,我们还真一时辨认不出来。
不过相比这些,更为骇然的是,半空之中竟然咿咿呀呀地盘旋着一群黑色的乌鸦,不时飞下来扑击罗演。而已经倒地的麦一凯身上,落着不少的乌鸦。这些乌鸦周身黑羽,黑得发亮,眼睛呈红宝石色,爪喙如剑,锋利得很。不过数分钟时间,麦一凯已经被撕下了一大块肉。
而且乌鸦的数量之多,超乎想象,抬头望去,遮天蔽日的全都是,伴随着嘶哑的“啊——啊——”声,让人倍感惊恐。眼看罗演受群鸦围攻,我们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竟然没想到上前救援。
一是恨,罗演和麦一凯也算是应有此报;二是惊,还没来得及从眼前的恐怖场景中缓过神来;三是怕,因为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
但我们不招惹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门。就在我们驻足惊恐之际,空中盘旋的乌鸦仿佛发现了目标,竟然俯冲直下,冲过了层层茂林阻隔,朝我们扑来了。一个不留神,我的脖子被它们划出了一道伤口,鲜血不止,疼得我直咧嘴。
乌鸦本就嗜血,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更激发了它们的杀戮性。一转眼,数不清的乌鸦从天上直冲下来。不过顷刻间,我们四个人每个人都挂了彩。眼前的丛林是挡不住这些杀戮者了,我拉上刘一氓,冲另外两个人喊道:“冲出去,快!”
我们刚刚逃到空地上,罗演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他见到我们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动作,任由乌鸦在他的身上撕咬。他仿佛是没有痛觉,只是怔怔地看着我们,不久,他呆滞的眼神忽然变得狰狞起来,继而变成了愤怒,突然咆哮着朝我们冲过来!
我一看这架势,心说跟你有多大仇啊,这时候还想着要弄死我!可是就在此时,一只翅膀边缘带有白边的一只乌鸦以极快的速度冲下来,像是一枚导弹似的,尖喙“噗”一下子刺入了罗演的天灵盖。
罗演动作一下子停止了,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狰狞,然后就是浑身开始抽搐。当乌鸦开始啄食罗演脑浆的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往后倒了下去,鲜血流了一地。
这一幕,简直把我看呆了。刘一氓挥舞着烟袋锅子,一连砸下了几只乌鸦,见我傻站在原地,推了我一把:“等死啊?还不走!”
我立即回过神来,四个人捡着密林处冲去。乌鸦在我们的头顶上紧紧跟随,但是没多久,就消失不见了。我们也跑得乏力了,干脆就慢慢地停了下来。再看看我们几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染着血,会想起刚才的经历,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隋东杰到现在都吓得浑身哆嗦:“张哥……咋……咋会这样啊?”
左迁冷静了一会儿,拿出医疗包给大家包扎伤口。我的后脖颈被乌鸦抓破了,汗液流经那里钻心似的疼。我随手摸了一把,手心有血……心头也是后怕不已。幸亏没有被这群扁毛畜生抓破我的血管,否则现在我就要和罗演还有麦一凯躺在一块儿了。
刘一氓在我们当中手上最轻,只是肩膀被抓了几个洞,上点儿药,包扎一下就没问题了。他点了一袋烟说:“张一毛,你是行家,说说啥情况,为啥这乌鸦要跟咱们过不去呢?”
我想了片刻,说:“乌鸦这东西,叫声难听,长得又难看,它跟别的鸟类不同,翅膀比尾巴还长,所以人们都认为乌鸦不吉利。”我想了一下,不知道从何说起,但还是试图找出其中的原因:“乌鸦的智力是很厉害的,我记得以前加拿大有个实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乌鸦的智力几乎等同于狗。”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想起来以前一个行里的人对我说过,千万不要招惹乌鸦。乌鸦的报复心是很强的。我记得有一部电影叫《食人鸟》,其中就大篇幅讲述了乌鸦报复人类的故事。
左迁不大相信:“乌鸦真的有这么厉害?”
我说道:“禽类不是我的特长,我只能从我自身的了解去说。乌鸦这种鸟类很特别,它是留鸟的一种,也就是说,不会随着季节变化而迁徙。所以这个季节在北方见到乌鸦一点儿都不稀奇。
“再者,乌鸦的团队意识很强,它们平时靠声音来沟通。如果一只乌鸦遇到了危险,会发出求救的鸣叫,旁边的乌鸦听到叫声后,会成群结队地赶来帮忙。而且乌鸦懂得靠敏锐的视觉,甄别攻击对象,所以,乌鸦报复事件,其实并不少见。”
“乌鸦有这么聪明?”左迁依旧对我的说法持有怀疑态度。
我说道:“乌鸦的寿命跨度很大,有的只能活十几岁,有的能活四十多岁。这些乌鸦,一生当中只加入一支队伍,永远会忠于这支队伍。”说到这里,我笑了笑:“我倒觉得,乌鸦是所有禽类的道德模范——懂得反哺长辈,还对于团队忠心。”
刘一氓说道:“可是,我们没有招惹它,为什么它们要攻击我们呢?”
“我想,可能是罗演和麦一凯一路走来,没有吃的,掏了乌鸦的幼崽来吃。我们赶到的时候,乌鸦可能觉得我们跟他是一伙儿的,所以才会朝我们发动攻击的。”
其实我也觉得这种说法有些牵强,看来之前所说的“反常即预示着危险存在”一点儿都没错。这种乌鸦的眼睛像是滴血似的,明显不同于一般的品种。而且,根据我往年的经验,人一旦和猛禽发生冲突,吃亏的必然是人类。
我记得很清楚,大学的时候在朋友家里我们一同看了一部纪录片。而这部纪录片的内容,虽然发生在真实世界里,却堪比恐怖片:
1999年6月12日,正值加拿大安大略省小麦成熟,为了防止庄稼被毁,市民们在市长的号召下拿起了武器驱赶乌鸦,结果遭到了乌鸦的疯狂报复。最后的战绩是:仅有一只乌鸦被打死,而人类则死亡一人,轻重伤多人。
我有时候一直在想,恐龙进化成了鸟类,那么乌鸦会不会就是当然迅猛龙所进化的,因为它们的相似点太多了,同样是生性嗜血,同样团队作战,同样靠声音交流……
往日在新疆被耀龙围攻的经历又从脑海里浮起,我不由打了个冷战。大家包扎好伤口后,我连忙催促赶快启程。谁都没有异议,赶紧走出这片林子才是最要紧的。
我们加快了行进的步伐,每一个人都是心头忧虑。而我又想起跟在后面的太乾和金锁……这两个人是否追上来了,他们会不会遇到这些乌鸦?
就在我心存忧虑之际,忽然,前方传来了潺潺流水声。难道地图上标注的潭水在这里?我们扒开了密叶,眼前真的出现了一泓潭水,一道清泉从旁边的峭壁中喷射而出,恍如一条玉龙,注入了潭水中。从潭边的标注线高度来看,潭水水位没有涨过,照这么看的话,这里很可能是活水。
“找到了!”左迁扒开了一旁的树叶,兴奋地大叫。
我走过去后,见茂密的树叶背后露出来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三个字——锁龙井!
我不禁怔然:这里也会有锁龙井?从现在传说的版本看来,北京有一处、重庆有一处,这里也有一处。一时间我竟然有了一种荒谬的感觉——锁龙井太廉价了,到处都是啊!
正想着,左迁又说道:“你们看,这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条粗大的铁链蜿蜒伸向了潭水中,只不过这片林子过于茂密了,一开始我们也没有发觉。令人惊叹的是,这条铁链粗大无比,一个环节就有一个人大小了,铁环的粗细跟人的腰差不多了!
我左右凝视,最后不得不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刘一氓。这方面,他是专家。
而刘一氓的表现更令我惊讶,他像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一位老朋友,双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铁链,眼眶中噙着泪,颤抖地说道:“各位,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