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答道,“并非我不够聪明,不能识破他那些蝇营狗苟,而是我不愿相信——一个我爱了十年的人竟变得如此卑鄙无耻。是我的错,我当年爱错了人,哪怕真捞个净身出户,也是活该。”
“那他答应离婚了么?”
“答应了。而且签署了离婚协议。”
“这么顺利?”我转惊为喜。
“是的。我说了我什么都不要,他才肯签。连房子我都放弃了。”
“还好还好。”我说,“这事总算结束了,没房子也不要紧。若嫌租房压力大,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一百五十平虽不算大,但也够住了。再努力两年,咱们换个更大点的。”
“不。”她答道,“谢谢你。既然他不给,我就自己攒钱买一套。”
“你这又何苦?你来我这里绝不是寄人篱下,我既发出邀请就是做出终选。若你不信,我可以把房子过户到你我共有。”
“傻。”她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知你最关心我,但我的个性是——我不靠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爱的男人。若将来咱俩结婚,我一定要带着自己一套房嫁给你——哪怕我们只住一套,另一套出租,或做我们自己公司的办公地址也行。我不是那种依靠嫁人谋生的女人,我们的感情原本就不存任何利益纠葛,是纯粹的感情。两个独立平等的人,因为纯粹的灵魂之爱,肩并肩走到一起——我希望永远保持这种纯粹。”
“你呀。”我叹息道,“我知道你独立自强,但这样你会很累。我真的不会有丝毫计较。”
“我知道你不计较。可不这样,我会瞧不起自己。”
“你这个女人啊”我不由慨叹,“不仅令人怜爱,更令人肃然起敬。我说你是女神一点没看错。”
“嘻嘻。”她忽然换了调皮口吻,“比你的老婆可爱吧。”
“你呀。”我忍不住笑了,“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唉,没什么。”她叹了口气,声音听上去有些伤感,“日子总是要过。”
“这次能办妥吗?”
“我争取。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再耍什么阴谋诡计。说真的我不敢深思他对我做那些事,也不敢回忆从前,一回忆心就会痛”
说到这里她哽咽了,小声啜泣起来。
我静静地等她哭了一会儿,安慰道:“没什么,都会过去的。”
“我知道。”她仍在哭。
“我会好好待你,好好待孩子们。”
“我知道。”
“我再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了,相信我——永远不会。”我忍不住鼻子发酸。
“嗯,我知道。”
我擦了擦泪:“听我的别再哭了。听你哭我真的很难受。我一定会善待你和孩子们直到我生命结束,若有一点违背我愿下地狱。”
“嗯。”她抽噎着,小声答道。
放下电话,我不禁长松一口气。
和女友相处半年,头三个月还算顺利,之后就一波三折。
特别是从国外归来后,她总处于抑郁,不仅交流少了,即便相处也无精打采心不在焉。
她抑郁,我也抑郁。
我早就不可救药地爱上她,跟她一起欢喜一起忧。
可我束手无策。我既无法让她立即对我爱得如醉如痴,填补黑社会的背信弃义给她带来的精神空虚;又无法一声断喝,伸手将她抢入怀中——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罪,却无计可施。
曾经充满阳光的爱情,似坠入无边的暗夜。我虽已做好了最终无果的心理准备,可内心还是希冀:
这一切早点过去,让我得到她。
如今,远方地平线上,似出现了第一缕曙光。
枕戈待旦已久的我抖擞起精神,期盼她归来那一刻的深情热吻。
这一晚我睡得很香。
早晨起床,我来到女友公司楼下等她。
片刻后她出来了,穿着漂亮的职业装——淡蓝色上衣,黑色短裙——我特喜欢她这身打扮。
看到我她莞尔一笑,跟我回到家里。
她坐在沙发上,与我深吻。
“我爱你到骨子里了。”我说,“从没如此爱过一个人。你已占据了我全部的心,甚至让我感到卑微。你的一切我都喜欢,你的一切我都接受。张爱玲说,女人若真爱一个男人会低到尘埃里去,其实男人若真爱一个女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笑了笑,却不回答我。
我们上床。
我还是有些紧张,仰视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她头发垂下来遮住半个脸,那挺直小巧的鼻尖显得分外性感。
忽然间我醒了。
客厅静悄悄的,暖气发出轻轻的水流声。
沙发在,我在,但她不在。
原来只是个梦。
我叹了口气,又沉沉睡去。
我叹了口气,躺下回味着那个梦,又沉沉睡去。
窗外越来越亮——黑夜过去了。
我到机场接女友。
滚滚人流中我看到了她——带着两个孩子。
她眼圈红红,像是刚哭过般。
我帮她拎着行李,带他们到了个又像宾馆又像别墅的地方。
她前夫站在门口,双手交叉在**前,冷冷注视我们。
转眼间,他不见了。
“别怕。这里有我。”我伸出双手把女友护在身后,扭头对她说。
可她也不见了。
我寻遍四周,却找不到她。
我焦急地喊她的名字,却无人应声。
下雨了,雨点很大。
我万分沮丧,被雨水淋个透湿。
我坐在泥泞中抱头苦思,却不知该到哪去,不知该干什么。
电话响起——是她。
“救我。”她哭泣。
“可你在哪里?”我问。
“快强大起来。”
“我一直在努力,为你我什么都愿做,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可我困惑——我该怎么做?”我问。
“永远不要失去勇气。”
“我会全力以赴,我答应过你。”
“快把你的事业做起来,我知道你能行。”
“我一定。”
“那好。记得用你第一笔利润,给孩子们买些礼物。”
我又醒了——居然是个连续的梦。
我呆在沙发上,久久回味着刚才的一切。
次日,去游泳。
到泳池我让桃洁自己游,我则陪孩子在儿童区玩。
儿童区有几个小朋友,孩子很快跟他们玩到一起。
起初我还放不下线,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后来见她已完全熟悉环境,也就撇下她去了深水区。
“宝宝呢?”桃洁问我。
我指了指儿童池——孩子正“咯咯”笑着与几个小女孩打水仗。
正畅游间忽听到孩子叫“爸爸!爸爸!”
我忙停下来,游到她脚边:“干吗?”
小家伙俯视我:“老爸,你怎么不跟我一起玩啊?”
“你那边水浅,没意思。”
“你这边好玩吗?”
“当然。”我在水中做了个360度翻滚,“好玩不?”
她一脸羡慕:“好玩。”
我伸出双手:“那下来跟老爸一起玩。”
“啊,不,我可不敢。”孩子笑着跑回儿童池继续玩。
“这小家伙。”我知道她心痒了。
整晚,孩子都在深水池与儿童池间跑来跑去,一次比一次更靠近深水。
“瞧见没?”我对桃洁说,“小家伙在犹豫是否试试深水了。”
“嗯,看样子你的方式还是有效的。”
“我相信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只要把快乐展现给她,不用催她都会学。”
“唉。”桃洁叹了口气,“明天就得走了,真舍不得老公和孩子,难过呀。”
“嗨,挣大钱是好事,用不着难过。”
“就是舍不得嘛。要是能天天跟老公孩子待在一起,我才不稀罕这些呢。”
“到哪步说哪步。”我游离了她。
桃洁乘飞机回去,我送她到机场。
我和孩子陪她到安检口告别。
我牵着孩子的手走向停车场。
“爸,我好渴。”孩子说。
我带她到机场小卖部买了瓶饮料。
她喝了几口,又跟我走,边走边唱,我笑着听她唱完:“哪儿学来的?好听。”
“老师教的。”
“不错不错,还教什么歌了?给老爸唱一唱。”
孩子得到鼓励很高兴,一口气唱了好几首。
“看来幼儿园还教你不少呢。”路上我评论道。
“我不喜欢那里的幼儿园,我喜欢这里的幼儿园。”
“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小家伙回答,“上那里的幼儿园得跟老妈在一起,在这里上幼儿园能跟老爸在一起。老爸,我能不能不回去了?”
“还不行——老爸这边还没完全安顿好,我跟你老妈商量的是,你在那边把幼儿园上完,到这里上小学。”
“可我不想在那边待了。”小家伙讨好般看着我说,“我想跟老爸在一起。”
“将来一定会,顶多坚持一年了。”
“我一天都不想在那里待了!”孩子居然冲我发起火来,“我再也不跟他们在一起了,他们天天吼我,还打我!”
我明白,他口中的“他们”,是桃洁和她父母。
“打你?”我惊讶地问,“怎么打你?谁打你?”
“都打。”
“袋鼠妈妈也打你?”
“妈妈不打,但妈妈吼我,一天到晚吼。”
“你外公外婆打你?”
“是的!”我愈发纳闷:“为什么打?是你不听话?”
“不听话肯定打,但有时我好好的,他们自己不高兴也打我!”小家伙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啊?前几天你怎么不说?”
“我怕妈妈再吼,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