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需金见人都散了,这才正了颜色道:“妹妹,你别觉得我不中用,如今我外头的债都清了,这里还有余的,这次来就是来跟你说说话儿。”
陈氏便问:“你哪里发的三五千的财,把你那陈旧的账都清了?我倒不信,你也走了狗屎运,见着什么贵人?”
陈需金哈哈大笑道:“你别瞧不起我,我这里有一桩好事,只是要靠妹妹帮忙办理,若是成了,发他两三万的财也是不在话下的。”
一听两三万银子,陈氏睁大了眼睛忙问:“什么好办法,也能让你这癞皮狗发大财?”
陈需金这时候把陈氏拉过,悄声说道:“你可知道宫里的纯妃娘娘?”
“她不是被封宫了么?我看她家是断起不来了。”
陈需金笑道:“你这就不懂了,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家什么权势,广陵王那一家要死还是死不了的。”
陈氏便问:“敢是你收了广陵王家的银子?我可告诉你,你这使不得,我们王爷跟广陵王一家很不来往,况且现在都说纯妃娘娘犯了事儿,你现在收了她母家的钱,到时候反倒牵连你,你快把钱还回去,宁肯我这里俭省一些,给你还债。”
陈需金笑道:“妹妹怎么糊涂了,广陵王一家真心待我们,我们有什么可怕,况且这里有一件对你也好的事儿,你好好想想。”
“什么事?”陈氏问道。
“妹妹看萧良媛如何?”
“她……”陈氏默了默,扭过头去顺口说,“就那样呗。”
陈需金贼眉鼠眼地笑道:“我知道王爷疼她,外头都说理王爷偏宠她,是个绝色人物,倒把你放在一边了。你早年的刚性儿呢?怎么等她骑到你头上也没反应了?”
陈氏一听,轰然坐下叹气道:“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当初刚来的时候还服管,现在,呵,哪里还容得了我说一句话。我说她一句,王爷骂我十句,我在这王府孤苦伶仃,你又是靠不住的,比不过她,她父亲兄弟都做了官,又是皇后娘娘眼前的红人儿。我算不上也罢了,你又不争气,不过袭了爵位,等你死了,爵位就没了,你儿子怎么办?”
陈需金道:“这不机会来了吗?广陵王老千岁给我还了债,要我嘱咐你一句,扳倒她还要借你的手呢!”
“我?我哪里有什么能耐?”陈氏连连叹气,“她这个狐媚子狡诈卖乖,把王爷都唬住了,我更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陈需金道:“诶,妹妹怎么没动就先泄了气。你们一家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派人多多留心她的举止,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呢!她这样的狐媚子,生得这样风流,当初王爷肥胖的时候,她很看不上,说不定就与什么男人勾勾搭搭,背地里做了什么,你要去查,总有些影子。”
陈氏忽然觉醒道:“这倒是实话,我看她素性高傲,当初也意志萧条过一阵子,难免有什么歪心。只是我手上也没有实在的证据,恐怕奈何不了她。”
陈需金忙道:“这你别管,只要有影子,纯妃娘娘手能通天,有什么办不到的。娘娘现在看这个狐媚子出入宫廷很不成样子,你正好借此机会除掉这个妖孽。事后广陵王那边儿也必有重谢,你哥哥我也好扬眉吐气呀。”
如此,二人攀谈了许久,陈氏便暗暗下定决心。她素来见琴袖不快,如今送上门来的生意岂有不做之理?
陈氏身边可靠的人不多,倒是只有个明珠聪明一些。陈氏便打发明珠暗地里打听打听萧良媛以前有没有什么不轨的事儿。
明珠看萧良媛身边几个人,宛芳来得晚,知道的少。小呈又是个聪慧忠心的,恐怕很开不了口,倒是花霰此人,因小呈做了翰林夫人,心里有些不服,可以商谈。
只是小呈尚在府中,未免她发觉异样,明珠只是暗暗不动声色,唯独闲暇时常常去花霰房里说说话。
六月初,周小呈从府里终于出嫁了,这时候李沛已经是翰林,故而自己风风光光用八抬大轿把小呈从理王府里娶了过去。
琴袖看着自己身边最亲的小呈高高兴兴出去了,心里为她着实高兴,但也不免有些失落。小呈虽也庆幸,可也舍不得萧良媛。
两个人在房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小呈这才眼泪汪汪地拜别琴袖,上了花轿。
王府张灯结彩,李沛府上也是一片喜庆。婚事办得极盛大,往来恭贺之人不绝,坊间都把这件事儿说成了奇谈。
由是,人们眼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萧良媛成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连身边区区婢女都能做了官太太,京城里都把这事儿当做旷世奇闻,有说荒唐的,有羡慕的,只是都把琴袖看成当今大红人。
有的说她得皇后娘娘青眼,有的说连皇上都高看她,一时间传言四起,理王脸上也加添了不少颜面。
这日小呈出嫁,花霰却在房里绣荷包,她虽送了送小呈,但见她一脸笑容,反倒心里有些神伤了。虽说当初小呈讲得很好,可她心里也没底。
明珠看小呈已走,萧良媛身边便少了个钉子,也便假惺惺踱进了花霰的房门,正巧看见花霰一针一线绣着大荷包。
她连忙夸奖道:“花霰妹妹绣得真好,府内再找不出这样一双巧手来了。”
花霰笑着嘟哝:“你怎么不在娘娘身边伺候,偏来我这里打牙?”
明珠道:“你忘啦,今儿不是我笼班,王妃那里有金宝、银宝两个人伺候就够了。”
花霰笑道:“我忘了,你看看上面的花纹好看不好看。”
明珠从花霰手中接过那只荷包,上头正绣着两只凤凰,活灵活现,于是假意赞叹道:“真是妙不可言,我这么大了还不太敢绣凤凰呢,怕是绣出来像鸡一样。你这怕是给萧良媛绣的吧。”
花霰大笑:“是啊,良媛有个织金的茄袋,用久了金线都开了,我虽理过,究竟不如我这个。不过你也太自谦了,你女红做得也不差的。”
明珠又笑:“你太看得起我,我也就是寻常丫头做做的活计,拿出去比不得外面老绣匠做的,也就自己能穿戴罢了。你绣的东西,别说官用了,就是混在上用里头也分不清的。”
花霰便笑:“你就爱编排人,我这个绣法,若是比得上上用的,我早入宫去做娘娘了,还在这儿?”
明珠遂提:“你还别说,你做娘娘也不差的,再不济做个大户人家的夫人也是很好的。就可惜你这样的人物倒没给良媛看中,若是也做个翰林夫人,倒是不辜负了你的能耐。”
一听这话,勾起了花霰伤心事,她便扭过头去嘟哝:“有能耐又怎样?我们这辈子横竖丫头的命,做什么非分之想?纵是她走运,也走不到我们身上来的。”
“同样是丫头,到底是人家命好,当初王妃先派了小呈伺候萧良媛,萧良媛长了脸,阿猫阿狗都尊贵了,可惜妹妹这样的,怎么不被良媛看中呢。”
花霰这才转过头来悄悄对明珠说:“你不知道,良媛也待我很好的,要小呈在朝中给我找个中等的人家嫁了去呢!”
明珠讶道:“真是这样?”
花霰笑道:“当然了,她做她的翰林夫人,我也不怕,就是做个官家的妾又怎得?好歹也是半个主子,好过在这里当一辈子丫头,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后配个猖狂无礼的小子,有得罪受。”
明珠想了想便拉过花霰道:“你也别高兴太早了。她现在是夫人,在良媛跟前说得好听,你也不想想,人家都说,狗嘴巴里跑不出象牙来,她先答应你了,日后反悔了你能拿她怎得?虽说古代也有一饭千金的说法,到底人心难测,人家瞎答应的东西,你倒当真了。那倒好了,我们府里是个丫头都能出去当官太太,谁不都挤破头来我们王府了?我也想做官太太,谁来帮我说一句呢?”
这一席话把花霰说得哑口无言,愣愣地呆坐在椅子上,忽然转身问道:“我和小呈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她也不会唬我吧。”
明珠笑道:“你也是个榆木脑袋,女人心,海底针;姐妹情,绵里针。往日她把你放在眼里的,那是因为你们都是丫头,不互相撑持帮扶,还能靠得了谁?如今人家都是要做官太太的人了,你跟她怎么比?她又不靠你什么,况且良媛看重她比看重你厉害多了,十句话里九句都是小呈,你被良媛夸过几次?也不想想。”
花霰掰了掰手指头,倒也真的是。于是悒悒不乐,呆呆地说:“我当初帮了良媛那么大忙,良媛总不至于真薄待了我。”
明珠一听,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便顺口一问:“什么大忙,也值得良媛报答你。”
花霰扭过头去道:“这种事儿你也不必知道,反正那是个大忙,良媛若是真不把我当回事儿,到时候再说吧……”
明珠看她嘴巴已经松动,但时机未到,于是又跟她说了一会子闲话,悄悄走了。
回去报了王妃,王妃忽然想起以往的故事来了:有一阵子,这个萧琴袖每天魂不守舍的,总是跟门房蒋平和花霰偷偷说什么话,鬼鬼祟祟,当初她没在意,如今想来很是蹊跷。于是命明珠再好好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