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熟悉的声音，这么熟悉的眼睛……
一个激灵，像是瞬间有雷电劈下来一样，秦笙歌一下子清醒了，也坐直了身体，怔怔地看着前面正在开车的司机。
忽然到来的代驾司机，怎么会是慕卿！
没有说话，两个人就从后视镜里对视着对方，看着对方漆黑的眼睛。
这几秒，慕卿甚至连车前方都不再去看了。
他甚至在想，干脆去死吧！和这个女人一起被撞死，总好过被她这样气死！
车速还那么快，看着后视镜里那双幽暗漆黑又愤怒的眸，知道此时两个人的情况有多么危险，可秦笙歌也还是没有移开视线，还是那样和慕卿牢牢对视着！
这一刻，秦笙歌也不由地在想，就这么死掉也不坏，这样就能生生死死和他在一起了。不管他爱不爱自己，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可是，一瞬，脑海中闪过了夏薇的脸，闪过了温婉的脸！
不行！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她还有仇要报，有妈妈要照顾！
“慕卿！”
在前方一道车灯闪过，秦笙歌不由地喊出慕卿的名字，惊慌地提醒他。
车已经那么近了，那么危险了……
听到秦笙歌颤抖的喊声，慕璟胸口一紧，黑眸瞬间眯起，也终于收起了自己的倔强。
情况是很危险了，可这样的程度对喜欢赛车的慕卿来说不算什么，镇静地转动方向盘，刹车再加速，在车身漂亮地换过车道之后，安全了。
慕卿也在前面的路边停下了车。
回头，摘下帽子，再也遮拦地露出自己那双布满阴霾的眼睛，慕卿怒目看着秦笙歌，低吼道，“秦笙歌，这就是你要的生活吗！陪着一群男男女女喝酒，让他们灌醉自己，这样你就舒服了，过得满意了！”
咬咬牙，慕卿继续喊着，“你不是和秦萧在一起吗？你变成这样，他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吗！”
怔怔看过慕卿几秒，目光暗藏留恋地看过他漂亮的眸，鼻，唇……
他看到她刚才喝酒的样子了？……
秦笙歌胸口剧烈一痛。
他看到自己那么不堪的样子了……
曾几何时，她也变成了这种女人，奉承阿谀赔笑虚伪，这么不堪的样子……
她努力不去看自己此时的模样，努力让自己只想着报仇的事情……她已经那么努力不去在意了，却被他轻易撩开了面纱，露出她已经变得丑陋不堪的一面……
“是啊，”收回视线，秦笙歌淡淡地笑着，不躲避地看着慕卿的眼睛，说，“他都不管我，你这又是操的什么心。”
是啊！他闲的蛋疼，对她秦笙歌操的什么心！谁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魔，才会在刚离开酒店门口又返了回来，一直看到那些人离开，看到只剩下秦笙歌和她的助理，又在酒店旁边的便利店匆匆买了帽子和外套换上，装成代驾的人，要安全地送她回家！
没办法，一想到那些围绕着她的男人，一想到那个跟她喝酒的男人，在看她时露出的那种贪婪目光，慕卿就是放心不下。明知秦笙歌酒量大，一般男人灌不醉她，也明知道她身手好，只要她不想，一般男人近不了身，可慕卿就是放心不下！
心里叫嚣着，可慕卿对这些什么都没说，只是更冷地看着秦笙歌，说，“我是不想管你。可你是廷琛妻子的好友，现在廷琛陪着蜜儿在国外养胎，我不想等他们夫妇回南城时，听到的就是你变成什么高级交际花、陪酒女的消息！”
秦笙歌的脸白了又白，咬紧了唇。
高级交际花、陪酒女？在慕卿眼里，她已经变得这么不堪、这么丢脸了吗？……
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要撕裂开的心口疼痛，秦笙歌还是那样看着他，用尽全力、淡淡地说，“就算变成那样，也是我的事情。不管是你，还是蜜儿，谁也管不着我。”
“你！”一怒之下，慕卿伸手拉住秦笙歌的胳膊，用力拽过来，猩红的眸子吃人一般瞪着她！
她这么平静，却又说出这么残忍、让人痛心的话，她真的想气死他，想气死所有关心她的人吗！
“想对我动手吗？”秦笙歌哼了一声，冷笑着，“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对手，现在又喝了酒，使不上力气，所以你觉得想教训孩子一样教训我，那就动手吧。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是需要你救赎的女人。”
说着，秦笙歌闭上了眼睛。
她做出一副任他怎样都无所谓的样子，闭上了眼睛，不过是因为她不敢再看他这样痛心凝视自己的目光，好像他有多在意她一样……
再多的在意，不过是因为同情和怜悯吧……
她不想要，也不想因为这点卑微被动摇……
看秦笙歌闭上眼睛的样子，看她苍白却平静如水的脸，慕卿怔住了，浑身无法动弹。
她怎么可以认为他会对她动手，他对全世界的人动手，都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啊……她怎么可以用这种话，这种表情来让他这么难过……
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已经变得如此难堪了吗？……
慢慢的，他松开了她。
也慢慢，慕卿转过了身，也重新戴上了那顶冒充成代驾的帽子，发动了汽车。
一路无话，沉默着，慕卿把车开到了秦笙歌的住所楼下。
熄了火，把车钥匙丢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慕卿下了车，离开，同样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没有停顿过，回头过，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送她一程的代驾而已。
车门开了，又关了。
秦笙歌一直呆呆地坐着，呆呆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好似悲伤的，孤寂的，往前离开，走进了如墨的夜色，融入了那一片无望的黑色，再也看不见了……
真的看不见了……
呆呆的眼睛终于动了一下，眨了一下。
而这轻轻一眨，滚烫的泪就掉落下来。再一眨，便是止不住的一串串……
咬着唇，连一点点呜咽的声音都不让自己发出来，秦笙歌就那样，坐在车里，流泪了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