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月哆嗦了下,身边的江映月亦是赶紧停住了哭声。
沈静月看去,只见那黑影高高瘦瘦,冷得吓人。他站在房门口驻足了一会儿,挥了挥手,很快有人进来拉起江映月就拖了出去。
沈静月只来得及喊了一句房门就“砰”的一声关上。江映月的呼声渐渐远去,渐渐模糊。
黑影慢慢走来,遮挡了窗外的火光。沈静月只在忽明忽现中看见他模糊的轮廓。除了萧景瑞还有谁?
他来了。
她的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不住地往后缩去。
萧景瑞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脚踝。他的手十分冰凉,凉得刺骨,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的手。沈静月再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叫?叫什么?你以为江墨轩会来救你吗?”
黑暗中萧景瑞笑得阴沉沉的,像是夜里出没的鬼魅。
“实话告诉你吧。我派了一千人马去山林围他。他就算是长了翅膀都飞不出去。”萧景瑞喘息着狞笑。
他一把抓住沈静月的衣领狠狠一撕,露出她里面单薄雪白的春衣。沈静月惊叫起来,萧景瑞一把抓住她的手,笑得阴冷。
“月儿,今夜过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沈静月只觉得头顶上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越来越炽热。她仿佛陷入了一场可怕的噩梦之中,无法挣脱。
她尖叫得喉咙都开始嘶哑,可是都未能阻止萧景瑞半分。火光映出他通红眼睛,令他犹如饿极了的野兽般。往日英俊惨白的脸狰狞得认不出来。
沈静月心头的绝望越来越浓。她只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不住地被水里的水草拖下去,拖下去……即将要灭顶了。
“不!”她声音破碎,带着哭腔,“你不可以这样。”
萧景瑞一把抓住她墨绸般的长发,喘息笑道:“怎么不可以?今夜过后,我就是皇帝。你们都得听我的。你也是我的,我的好月儿。”
沈静月听得愣住。
今夜过后?!
她呆愣得连萧景彦狠狠吻住自己的唇都没感觉。她脑中炸响一记雷声,轰隆隆的碾压过她这半天的麻木与震惊围成的一道墙。
迟钝的痛觉从四面八方,也从心底涌上来。无数的猜测像是刀剑般砍向她。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恶狠狠咬住了萧景瑞的唇。萧景瑞吃痛,大叫一声放开了她。
“你这个贱人!”
萧景瑞被咬得狠了,痛得反手就是一巴掌向沈静月挥去。沈静月此时却灵敏躲开。
她缩在床角,厉声道:“你再碰我一根寒毛,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不知道是她的威胁有用,还是萧景瑞被剧痛给刺激得冷静下来。
萧景瑞一边擦着唇边的血迹,一边用阴沉至极的眼神看着她。
他冷笑:“沈静月,你躲得过吗?你始终就是我的人。”
沈静月心口不住地起伏。她此时脑中乱哄哄的。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要弑君篡位?”
最后四个字她的声音颤抖无比。
屋子里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见萧景瑞面上都是得色。他吃吃地笑:“不信吗?”
沈静月想要摇头却又犹豫。
萧景瑞冷冷地一字一句道:“这便是你好夫君的功劳了。是他亲自派人去与父皇说我在京郊狩猎游玩。一来一回,此时皇帝的口谕肯定来不及下。这又是江家大公子亲笔所写的东西,皇上肯定信。长公主与江家肯定都信。你说是与不是啊?”
沈静月听得心头一阵阵发寒。
是的,怎么会不信?
江墨轩亲笔所写,亲自派了心腹送到御前。消息传去,端仪长公主放心,江家放心,沈家放心。
京郊又离皇城那么远,这里就算是杀人放火方圆百里都没人知道。太子出行又大大方方,前呼后拥带着一千多人。他再提前布置,偷偷藏着两前人在四周,轻而易举。毕竟江墨轩此行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
沈静月越想越是心惊肉跳,绝望扼住她的喉咙,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面对萧景瑞的讥讽,她还能说什么?以有心算无心,永远是最有准备的那个人得胜。
萧景瑞算准了所有人都笃定他不敢“弑君谋反”,才能这么胆大妄为。
他知道江墨轩与几位世家公子们要来京郊狩猎,就光明正大尾随而来,这举动让人觉得是无用的负气行为。可是偏偏他暗藏惊天杀招。
沈静月此时才悲从中来。她捂住脸默默无声地哭了起来。直到此时她才全盘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太子萧景瑞意图弑君谋反,自己的丈夫生死不明,危在旦夕。
江家沈家不保,皇帝与端仪长公主亦是性命难保——自古以来弑君后果都是杀杀杀!
人头滚滚,从来都是胜利者举起屠刀。
她的哭泣声令萧景瑞结结实实愣住。
他擦拭鲜血的动作慢了下来。
“你哭什么?!”他异常烦躁怒吼。
沈静月丝毫没有听见他的怒声。她捂住脸,泪水簌簌而下,怎么都止不住。
萧景瑞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烦躁异常:“别哭了!”
沈静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抽噎。萧景瑞忽地走到了她跟前,一把将她下颌紧紧捏住。
“你再哭试试,我杀了你!”
沈静月却笑了。火光下,她的眸子像是两把火在燃烧。
“你杀吧。你敢杀了皇上,难道就怕杀我吗?你敢杀江墨轩,难道对我就能手下留情?”
她心口喷薄的愤怒怎么都压抑不住。
“你别忘了是谁替你万寿节平了景王的叛乱!是谁守住了你的储君之位!是谁解了你身上的毒!萧景瑞,你忘恩负义!”
萧景瑞被她骂得倒退一步。他定定看着沈静月,忽地一把将她抱住。
沈静月拼命挣扎可是却怎么都挣脱不了。
萧景瑞抱着她,低声道:“对,你骂得对。我是忘恩负义,可是我不得不做。鱼儿,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沈静月听得满心恶心。
为了她?
为了她要杀人,要谋反?要强抢她?……
沈静月气得浑身发抖。言语已经无法形容萧景瑞的卑劣与无耻。她只恨不得自己被绑着,不能杀了他。
她不住地发抖,抖得如秋叶。
萧景瑞却以为她冷了,一把拿起外衣将她裹住。沈静月定定看着萧景瑞,她此时眼泪簌簌滚落,却不能发出一个字来。
千头万绪,千言万语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当下这情形。
也许,情形不会那么坏吧。可是一想到所有的人都无知无觉,而萧景瑞的致命毒箭就要射出去,她就想尖叫,就想登时死了算了。而这一切杀孽,他竟然说是为了她!
萧景瑞抱着沈静月,低低道:“好了,月儿不哭了。再过几日就好了。你现在不愿意与我同房没关系,总有一日你会愿意的……我会与你长长久久……”
他说着忽地捂住心口闷哼一声,伏在床边吐了起来。
沈静月被他这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就着火光,她看见一地的鲜血。那鲜血呈乌黑,像是淤血。
萧景瑞吐完,一抬头看见沈静月的眼神。他眸色暗了暗,冷冷问:“你看什么?”
沈静月抿紧红唇,一声不吭。
萧景瑞冷笑:“你以为我要死了吗?”
他顿了顿,继续道:“是,我是要死了。毒虽解,但这副身体……已经越来越不行了。”
沈静月此时才沙哑开口:“你这样多久了?”
萧景瑞听得她终于开口问,眼中亮了亮:“月儿,你关心我了?”
沈静月盯着他那张痴狂的俊脸,眼中流露厌恶。她冷笑:“太子殿下说对了,我关心你。关心你还能活几日,什么时候死去。”
萧景瑞一愣之后恶狠狠一把拧住她的胳膊。沈静月的衣衫滑落,露出玉雪般的胳膊。她的美好娇躯看得萧景瑞浑身微颤。
眼前的美人美得惊心动魄,无法忽视。
她瘦而凌冽的锁骨,饱满又挺的酥胸时隐时现,圆润的胳膊如雪粉,笔挺又骨肉匀称的大腿修长得宛如玉雕。
她是人间尤物,若隐若现中就能夺走所有男人的三魂六魄。
沈静月看着萧景瑞的目光不由缩了缩。她当然知道自己美,也知道萧景瑞对她龌龊心思。他既想要她的人又想要她的心,是以他才会这么矛盾纠结。
也许……可以利用下。
沈静月脑中的纷乱一下子冷静下来。眼前的萧景瑞不能以常理度之。她就得更加小心翼翼。
萧景瑞轻抚上她的胳膊,轻轻吻上,低声道:“我知道你恨我。不过若是临死之前能得到你,我也死不足惜了。不过……”
他斜斜一挑眼梢,带着讥诮:“不过月儿,你真的以为我命不久矣吗?”
沈静月心头猛地跳起来:“你想做什么?”
萧景瑞还没来及回答,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很多人涌了进来,凌乱的脚步声甚至直逼这间屋子。
就在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有人匆匆推开房门,大声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江墨轩他……”
他还没说完,萧景瑞一把将被衾掀起牢牢盖住沈静月。他一转手,床边放着的一把剑出鞘,直刺来人的喉咙。
来人不备被刺得当场喉咙洞穿,荷荷两声就倒地气绝。突如其来的杀招让外面想要进来的士兵都愣住了。沈静月亦是吓得一动不动。
她看着萧景瑞满脸杀气擦着长剑上的血迹,对着外面的人冷喝:“都给本太子滚出去!”
众士兵们赶紧退下,凌乱的脚步声退了下去。萧景瑞亦是提着剑大步走了出去。沈静月却急了。因为她刚才听到了江墨轩三个字。来人一定是来告诉萧景瑞关于江墨轩的下落。
只是萧景瑞狠决,一下子斩断了来人的禀报。
沈静月侧耳去听,但是除了院子里面嘈杂的各种声音之外她压根没听到任何消息。
她心急如焚,可是此时她身上衣衫破碎,手脚被缚住,根本动弹不得。不行,她想知道江墨轩怎么样了,哪怕一星半点都行!
沈静月咬牙,一下子朝着床下滚去。
“砰”的一声,剧痛从肩头传来。沈静月痛得在冰冷的地上蜷缩起来。她的肩头撞到了冷硬的地板,好似还摔伤了骨头。
她缓了口气,忍着剧痛向前爬去。此时房间中只有方才被萧景瑞刺死的传讯士兵。他身下汩汩鲜血还在流淌,一大滩的血迹带着热气,血腥味中人欲呕。
沈静月忍着腹中翻江倒海的恶心和身下滑腻的血迹,慢慢向前爬去。她爬到了死尸身边,低头咬住他腰间的匕首。
匕首出鞘,沈静月吃力地割着手腕的绳索。匕首很锋利,很快割开了她手腕的束缚。沈静月得了自由,赶紧解开自己脚上的绳索。
她急匆匆起身,可还没跑出几步就重重倒在地上。
这下摔得更痛。双膝跪在地上,痛得钻心。沈静月此时狼狈至极,浑身都是血,身上衣衫破碎凌乱。
还没等她起身,房门打开,就有两个丫鬟沉默进来将她扶起。
沈静月看到她们身上的宫装,心头的希望一下子被浇灭。她就知道萧景瑞是不可能让她离开的。
果然两个宫女将她扶起来后,直接架到了床边,开始为她更衣梳洗。沈静月此时全身早就没有了力气,只能任由她们摆弄。
而外面院子中火把亮如白昼,人影憧憧,犹如鬼魅。
……
夜色沉沉,天色将明未明时最是黑暗。
长明宫中,灯火皆无,只有高高的八角阁楼上还有微光透出。夜太浓太浓,这一点微光仿佛都要被黑暗给吞噬了。
在八角楼阁的最后一层,有一道端坐的人影正在面对着眼前明灭不定的无数烛台。八角阁楼的四面窗户都打开,夜风呼呼灌了进来,但却不知为什么始终吹不灭这摆得十分奇怪的烛台阵。
人影长袍飘飘,仙风道骨。他闭眼垂眉,盘膝打坐。
忽的,一股夜风吹来,东南角一块的烛台忽然呼啦啦全部熄灭。一直闭目打坐的人猛地睁眼。
他还没看清楚那方位,忽地俯身重重吐出了一口鲜血。
“师尊!师尊!”
一直守在楼阁的道童赶紧飞奔而来扶住他。
这道童脸很熟,若是沈静月在一定知道这道童就是离家出走的谢清瑶。只不过谢清瑶此时着了道童衣衫,胸口用布缠紧,咋一看还真的认不出来。
她赶紧扶住杨令显,急声道:“师尊,你怎么样了?”
杨令显此时面露疲态。他指着那东南一角的烛台,慢慢道:“祸起东南……大祸起东南……快去向皇帝警示……”
谢清瑶大惊:“什么大祸?师尊,到底是什么大祸?你这个为长公主殿下续命大阵的大阵怎么会卜算到了祸事?”
杨令显摇了摇头。雪白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令他出尘高洁的面容多了几分憔悴与凌乱。
他叹了一口气:“天生万物,大道唯一。哪有什么阵法是不可以相通的?续命之阵遇到了可以破命之祸事,自然会……会遭到反噬。我……我已经窥探了太多的天机……现在已经无能为力。”
他说着又“扑”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谢清瑶彻底慌了。她那次离家出走之后就拜杨令显为师。她天资聪慧,人洒脱又不拘泥世俗规矩,深得杨令显喜爱。他将毕生的所学倾囊授予,还带着她去看了皇陵之下集齐周朝几十年人力物力的大阵。
这次回京,他为的是算出自己天命到了,交托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