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之事就交给了沈静蓉。沈静蓉小产刚过,不过为了让人看不出来,她还是第二天就招了府中的管事与嬷嬷们。她细细问了往日办寿宴的规矩与忌讳,然后列出单子来再细细加减添了些。
沈静蓉的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不到两日就把单子给细细拟了出来,然后交给望月园沈静月手中。
沈静月不看,便给了母亲杨氏过目。
杨氏这几日为了沈静月的定亲宴一直在宫中。她托人带话,只说可以。还让人夸了沈静蓉两句。总之在明面上,杨氏与沈静月对沈静蓉是半点都挑不出错处来。
沈静月依旧去茶行巡视铺子。不过因为订亲宫宴日近,在加上自己订亲了不可随意抛头露面,每次她出门都戴上面纱,尽量不与外男接触。
这一日,她从宫中试了衣衫出来,车夫照例带着她去铺子巡视一圈。沈静月在车中半闭着眼养神,忽的马车顿了顿。
她听见车夫骂了一句:“没长眼啊!”
沈静月睁开眼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连忙道:“没事没事,是一个姑娘莽莽撞撞的非要冲着我们马车来,差点撞上了。”
沈静月皱眉问:“那可有撞伤人家没?”
车夫道:“没呢。就是马头擦了她一下。她慌慌张张跑了。”
沈静月掀开车帘,忽看见一个人影惊慌失措地消失在巷子拐角口。她心头一跳,只觉得这个身影熟悉得很。
她连忙让车夫停了马车。
青兰问:“大小姐怎么了?”
沈静月皱眉道:“我方才好像看见了白屏儿。”
青兰“啊”了一声:“当真?她已经不见了四日了都没找到。大小姐莫不是看错了?”
沈静月下了马车就要追上去。青兰急忙拉住:“大小姐别去了。那女人疯疯癫癫的,让官府捕快找吧。”
沈静月摇头道:“既然看见了就去看一眼。”
她说着就往方才白屏儿消失的巷子追了过去。青兰无奈只能跟着前去。
巷子幽深,曲曲折折,越走越是深幽破败。沈静月越走越深,终于眼前是一大片破屋子和杂草横生的小岔路。
青兰皱眉道:“大小姐我们回去吧。这里脏得很,万一有什么坏人可怎么办呢?”
沈静月皱眉:“这个白屏儿到底是想做什么?说她疯了也不疯,竟然能找到这个地方躲着。”
她正说话间忽的眼角余光看见一个阴影闪过。她定睛一看,果然一个身穿素衣,披头散发的女人慌张地闪身入阴影处。
“白屏儿!”她唤道。
那女人听到声音惊慌回头,当她看清楚是沈静月之后,惊叫一声跑得更快了。
“是她!快去抓住她!”沈静月赶紧对青兰道。
主仆两人便朝着白屏儿离去的方向追去。这白屏儿也当真是能跑,几个拐弯就不见了踪影。沈静月与青兰追得气喘吁吁。两人到了巷子深处,终于眼前是死路。
青兰气喘吁吁:“大小姐……我们还是得让捕快来抓她。”
沈静月也跑得香汗涔涔。要不是白屏儿是身上带病的可怜人,她何苦还要自己追着一个疯女人这么远?
她看了看四周。这条死巷前面无路,两边是两座破败的草屋,左右一个。白屏儿就是在这个地方消失的。她要逃走就只有这条路,肯定藏在这茅屋的某一间。、
她对青兰道:“她跑不了,你去找左边的,我去找右边的。”
青兰只能答应。
主仆两人一左一右草屋去寻。沈静月推开草屋的门,那破败的木门发出“嘎——”的一声怪响,直把她吓了一大跳。她心中隐约有点后悔,自己真不该来亲自找白屏儿。
都说疯女人疯起来力气大,万一她恨自己暴起来伤人怎么办?自己与青兰两人说白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沈静月边想着边走进了那草屋去。那草屋看样子很多年没有人住了,地上杂草丛生,房梁上都是蜘蛛丝。里面还有一股很难闻的腐烂霉味。沈静月掩住口鼻,慢慢走了进去。
里面阴森森的,看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藏人。沈静月犹豫了下,驻足准备离去。
忽的,草屋深处“咯噔”一声。
沈静月连忙问:“是白屏儿吗?”
良久,里面探出一个头。那女人面色苍白,头发凌乱。她怯生生看着沈静月,道:“是……是沈大小姐吗?”
沈静月见果然是白屏儿。她连忙道:“是啊,白小姐你躲在那边做什么?快出来。”
白屏儿惊慌失措:“补补脑……我不要出去。有人要抓我。”
沈静月看见她的神色,知道这几日白屏儿果然是被捕快追怕了。她连忙道:“你出来,我保证没有人来抓你。”
“是……是吗?”
白屏儿怯怯看着沈静月:“他们要抓我……还说我疯了……沈大小姐我真的没有疯,你看我真的没有疯。”
她说完喃喃自语:“我怎么会疯了呢?我还要嫁给江大哥呢。江大哥说要娶我的。我要做江家少夫人……”
沈静月见她如此,顿时无言以对。
她不知道白屏儿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白家人为了哄她对她说了什么。这疯病越来越严重。好端端的人儿竟然这么疯疯癫癫的。
她心中怜意起,对白屏儿道:“白小姐,你看天色都黑了。你若不出来,里面有老鼠和虫子。”
白屏儿对她恍惚笑了笑:“我不怕啊。我要等江大哥接我。”
沈静月急了,这白屏儿说疯好像不疯,说不疯又这么颠三倒四的。她有心唤来青兰一起把她拉回去,但又怕自己一走开白屏儿又跑了。
正在左右为难时,白屏儿忽然对她招了招手:“沈大小姐,你过来,我与你说个秘密。”
沈静月见她神神道道的。她犹豫了片刻,走过去道:“好啊,你说了秘密就要与我回去好不好?江大哥可担心你了。他到处找你……”
她边说边走过去。白屏儿躲在一处神龛后,见她来了,面上浮起诡异的兴奋。
“沈大小姐,我与你说……”
她靠了过来。沈静月只觉得一股腐臭味传来。她下意识就要避开,可还等她回过神来,后脑勺一阵剧痛传来。
她睁大眼看着眼前带着阴沉笑容的白屏儿,脑中一阵阵眩晕。
白屏儿“啪”的放下手中的事物。她冷笑:“沈静月,你死了江大哥就会娶我了。”
黑暗袭来,沈静月倒地昏了过去。
白屏儿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沈静月,她冷冷笑了笑。
此时外面传来青兰的呼唤:“大小姐!大小姐……”
白屏儿一把将昏倒的沈静月拖起,迅速往阴暗处藏去……
……
沈静月失踪了!
这个消息呈到了江墨轩跟前。“啪嗒”一声,修长的手指一下子将手中的瓷杯给捏得粉碎,茶水四溅,晕染了他身上雪白的衫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墨轩俊魅的面上阴沉一片。江叔忍不住抖了抖。他立刻跪下道:“少主息怒,事情是这样的……”
他立刻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末了,江叔自责道:“都是属下疏忽,以为白屏儿没有威胁,没想到风华县主亲自去寻她,现在两人都不见了,恐怕是白屏儿伤了风华县主……”
江墨轩额上青筋隐约跳动。江叔心惊胆颤看着江墨轩。他记忆中少主很少这个神情,哪怕在秦国面对再难的大仗他都不曾这样。就算在最后被设陷,被迫假死遁世,他都未见他面上有半点震怒。
眼前的江墨轩有种毁天灭地的怒意,这怒意足以燎原。
江墨轩目光如刀:“消息一定要封锁!沈家那边不可让人知道她不见了。”
“是是,还好风华县主的丫鬟机警,不敢回府禀报,一来就找到了江家。”江叔擦着冷汗道。
他亦是十分后悔没有保护好沈静月。唉,都怪他太相信京城治安,总觉得在江家的眼皮底下没人敢动沈静月。现在可好了,被一个疯女人劫走了。简直是在一下一下打着他江家大总管的脸。
江墨轩抿唇不语,立刻披起衣起身,大步走出了书房。
该死的女人,他就知道她不安分。他就得无视那所谓的繁文缛节,把她生生绑在身边,寸步不离!
这次若是找到了,他一定要罚她禁足!
夜深了,修长的身影席卷着怒火离开……
……
沈静月是在摇晃中醒来。她迷蒙地睁开眼,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痛不可当,像是被人打了一顿。而后脑勺更是一动就疼。
她忍痛抹了一把,果然一手的血。
她不由心中苦笑,自己这是自诩聪明一世反而阴沟翻船,被白屏儿这疯女人给摆了一道啊。
身下还在摇晃。她摸了摸草垛,而自己身上则盖着厚厚一层。她透过草的缝隙看去,外面昏暗无比,只看见两旁的景物一晃而过。她顿时明白,自己这是上了运杂草的马车,而且还出了城。
过了好一会,马车停下。她听见白屏儿的声音:“谢谢黄大叔,就在这儿停吧。我看前面好像有一户人家,我去借宿便是。”
苍老的声音传来:“这位姑娘那你小心点,你妹妹看样子病得不轻,要不我送你们姐妹过去?”
“那多谢黄大叔啦!”白屏儿的声音清楚明亮,一点都没有疯癫的感觉。
沈静月心中诧异。不一会,身上的杂草拨开,一只手在她脸上摸了摸。沈静月按耐住,任由她摸着。
果然白屏儿放心了。她对赶马车的人道:“黄大叔,我小妹还昏着呢,就麻烦你了。”
赶马车的人爽快道:“不用客气。出门在外能帮就帮。我瞧着你们姐妹俩人也是可怜,赶紧回乡吧,最近京城不太平,景王叛乱,好多大官都被杀了,有牵扯的人都逃了……”
赶马车的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不一会儿,马车又停下来。不知白屏儿是怎么劝说的,很快就有一户人家愿意收留她们。
沈静月被搬了下来,然后由人扶着到了一间十分简陋的屋子。沈静月后脑受伤,一动就头晕目眩。她干脆装昏迷,只等时机到了,自己有力气了便赶紧逃了。
那户人家是普通农户,十分热情。不多时将白屏儿与沈静月安顿好了。白屏儿的说辞自然是有多可怜就装多可怜。她骗那户人家道她们是姐妹,家中父母病重双亡,然后姐妹二人不得不进京找亲戚,可没想到亲戚不在京城。姐妹两人盘缠用尽,妹妹又生了重病,她不得不拖着病重的妹妹回乡。
沈静月躺在屋子里听着屋子外白屏儿对着那户人家瞎掰瞎扯,心中冷笑连连。
这白屏儿她是小瞧了,不但没疯还能这么口齿清晰编出一套谎话来。不过还是得怪自己蠢,怎么会可怜这么一个女人?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白屏儿真是欺骗了所有人。
沈静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她此时脑后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受了重击,一动弹就头晕目眩,白屏儿那一下还当真是厉害。
她想着出路时,房门被打开。不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沈静月闭着眼,头顶上覆来一片阴影。她故作昏睡,呼吸平稳。
“你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耳边传来白屏儿幽幽的声音,像是女鬼般。
沈静月心头一跳,不过很快她就稳住了心神。
这是白屏儿的试探!
果然,那阴影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白屏儿自言自语:“当真没有醒来吗?”
沈静月心中舒了一口气,她还好没上当。白屏儿自言自语后,似乎从桌子上拿了什么。沈静月睁开一条缝看去。只见白屏儿倒了一杯茶,口中念念有词。
白屏儿转过身来,沈静月急忙闭上眼。过了一会,她只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扶着自己的头。沈静月忍痛不吭声。
白屏儿扶起沈静月,把茶杯放在了她的唇边。她柔声道:“喝吧,喝了就可以好好睡一觉……”
水漫过唇角,沈静月只觉得一股出辛辣的滋味在唇舌间炸开。她再也佯装不了,一下子将白屏儿推开。
“你给我喝什么东西?”沈静月怒喝。
白屏儿不提防被她推得跌坐在地上。她诧异:“你没事?”
沈静月警惕往后缩去。她冷笑:“我当然没事。你给我喝的是蒙汗药,白屏儿,你压根没有疯是吗?”
白屏儿愣了下后,咯咯笑了起来:“我当然没疯。”
她眼中有阴沉,浓得化不开:“我怎么可能疯呢?我要嫁给江大哥,我要成为江夫人,你就必须得死!”
“不可能!你别做梦了。”沈静月冷笑反驳:“你这个样子早就不可能进入江家,就算你没疯,都不可能的事。白屏儿,你死心吧。”
白屏儿从地上站起来。刚才的茶盏碎成了好几片,她拿起一块尖锐的碎片冷冷逼近沈静月。
沈静月一闪,脑中顿时眩晕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她竭力稳住自己,不让自己昏过去。白屏儿那一下看来是重伤了自己,搞不好自己的脑中还有淤血。
白屏儿见沈静月脸色苍白,顿时得意冷笑:“沈静月,你逃不了的。你这么娇滴滴的大小姐是跑不掉的。”
沈静月竭力把眩晕感驱除出脑海。她怒问道:“白屏儿,你到底想干嘛?”
“杀了你啊。”白屏儿笑得很得意,“你死了,我就开心了。”
沈静月看着她眼底的冷酷,顿时觉得心惊肉跳的。白屏儿不管疯没疯,想要杀她的心是一定的。
“你杀了我,你得偿命!”沈静月大声道。
“呵呵……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你以为有人会来帮你吗?”白屏儿冷静得像是没事人一样,“那户人家被我下了蒙汗药,你就算是叫破喉咙都没用了。”
沈静月心中惊了。她没想到白屏儿心思这么缜密。
她再也不敢耽搁,一把推开白屏儿,向屋外冲去。没想到她刚下地腿脚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上。白屏儿被她推开,旋即扑向沈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