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王氏也看明白了。
    她亦不是省油的灯，立刻道：“是，是，太君说得对。我让相公去和太君说说。这等事本不该我管，是今日相公和我无意提起，我当奇事讲给大房姚姨娘听呢。谁知道姚姨娘生了那么大的气。”
    沈太君余怒未消，冷哼一声。她冷眼看向沈静月：“大姑娘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此话一出，堂中众人齐刷刷看向沈静月，大多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沈静月看到沈太君眼中的厌恶，笑了笑。她明白沈太君不待见她。
    人呢就是如此，不喜欢一个人，怎么都不会好颜色。沈太君面上欢迎她们母女回沈府，实则心中反感有人回来挑战她主持沈家几十年的积威。
    再加上端仪长公主摆明了不愿意让沈家插手她的婚事，也不想让沈家沾皇室的光。在这种微妙的情形之下，难怪沈太君明知沈静月被太子看中，被江家求娶，依旧不给好脸色。
    在周朝，孝道可是能压过很多声音。沈太君一句“不孝顺长辈”就能让沈静月德行受质疑，是以她时不时就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沈静月想通了这点也不恼火。反正她从小对沈府所谓的亲人也不是那么亲近。
    她笑道：“太君说笑了，这种事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懂？”
    “不懂就乖乖回阁子里面待嫁，少做点出格的事让沈家蒙羞！”沈太君冷冷道，“去珍宝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昨儿还去慕家闹了一场。大姑娘，你这还没出阁呢。要是嫁出去，还不上天了？”
    姚氏立刻补了一句：“是啊，大姑娘，虽然姚姨娘知道你喜欢慕家的二公子，但是毕竟男女有别，你把他接来沈府中也要问问太君才是……”
    姚氏还没说完，沈太君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带男人进府了？！”
    沈静月不慌不忙道：“是啊。昨儿卿哥哥被打得昏过去，我看他暂时无处安身就带进沈府中。”
    “你你……”沈太君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跺着手中的手拐，说不出话来。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沈静蓉赶紧上前为她顺气：“太君别生气，快消消气！来人，倒茶！”
    堂上一下子忙乱起来。沈静月似笑非笑看着眼前的这一出。声东击西，转移话题罢了。
    方才不是在说周管事贪墨的事吗？现在一下子歪楼到了她带野男人进沈府了？这手真是厉害。
    难怪刚才沈太君故意问她到底有什么话说。姜还是老的辣。
    沈静月气定神闲看着她们一个个奔来跑去，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终于，沈太君气顺了。她盯着沈静月平静的脸，怒道：“不孝女还不跪下！”
    沈静月抿了一口上好的雪龙茶，这才不慌不忙地道：“太君这气生的好没道理。珍宝斋的小事不是父亲早就教训了三妹妹一顿了吗？与我何干呢？说什么带男人进府。我们沈府就留不得客人？慕家也是我们沈家的世交，世交的朋友出了事能见死不救？”
    一席话将沈太君说得愣住。姚氏目光闪了闪，眼底的阴毒一闪而过。
    沈静月上前扶起还在跪着的二房王氏，继续道：“周管事的事，我一个姑娘家本不该插嘴，不过既然方才太君问了，我就不得不说了。”
    “你说！”沈太君那目光隐约像是要吃人。
    她活了一把年纪了，这才发现竟然奈何不了十几岁的丫头片子。
    这不是翻了天吗？沈太公曾对她说不要再招惹这沈静月，但是让她这口气怎么咽下去？
    想着，沈太君眼底的厌恶之色更浓了。
    只听得沈静月道：“古人有‘刮骨疗伤’，孙女才疏学浅，不知道太君打算怎么处置周管事？我听说他贪墨了几万两白银，这可不是几千两，几百两，一个家生子罢了就贪了那么多，那和他往来的人呢？交他手中办的差事呢？这几十年来沈家的家业被这硕鼠啃了多少，太君算过没有？”
    沈太君脸色越发难看，不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静月继续道：“周管事向太君禀事，太君平日被蒙蔽就算了，那太君身边的人若是干净，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她盯着姚氏，似笑非笑：“我瞧着这事啊，根源不在周管事身上，是太君身边的人有问题。”
    此话一出，姚氏脸色剧变。她没想到沈静月竟然绕来绕去又把她绕进去了。
    二房王氏立刻道：“是啊。太君，您想周管事为非作歹几十年，若是没有人撑腰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是不是有人一直替他在您老人家跟前说话？他一个家生子贪了几万两白银，若是背后有人，那人岂不是是他的十倍？”
    沈太君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就看向在一旁的姚氏。
    姚氏被她看得缩了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
    果然沈太君慢慢道：“罢了，我老了，精力不济了。姚姨娘，宸哥儿也大了，要开始准备启蒙先生。你去张罗下，最近就专心这事吧。”
    她对二房王氏道：“让老二有空查清楚再和我说。家中中馈……暂时你们二房带着好好管一阵子吧。”
    情势急转直下，出人意料。
    二房王氏喜在心中，立刻应道：“是是！儿媳妇这就替太君分担分担。”
    沈太君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她看了一眼平静的沈静月，道：“大姑娘好好安顿慕家二公子，别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拖累了你自己的前程。”
    沈静月低头敛容：“是。”
    一场堂上闹剧就这样匆匆结束。
    二房王氏拉着沈静月的手，亲自将她送到了望月园。
    二房王氏边走便笑道：“大姑娘真是厉害，不然这事就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最后那人一点事都没有。”
    沈静月含笑：“说到底还是二叔二婶厉害，揪出这大蛀虫。”
    二房王氏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大姑娘，不是二婶夸口，你家二叔查账还是很厉害的，再说沈家的不就是我们一起的吗？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沈静月笑了笑，与她闲话了几句便回了望月园。这一次意料之中的胜利只是暂时绊了那人一脚。
    真的能根除沈家的隐患，还任重道远。
    沈静月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庆幸自己的决定，在一切没清除干净之前不让母亲杨氏回来。
    回来做什么？一堆烂摊子，一水恶毒人心。心高气傲的母亲怎么能忍受？不生病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