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就也没有追,就这么看着她和许清歌两个人走进了电梯里面。
只是一双黑眸里面就像是压城的黑云一样,阴沉可怖。
慕锦时拉着许清歌进了电梯,她能够感觉到宋就的视线,刚站好,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直直地撞进那双黑眸里面。
电梯门缓缓关上,她能够清晰地看到宋就那眼底里面滔天的怒意。
尽管隔了十多米的距离,她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幸好电梯门很快就合上了,铁门挡住了一切,那摄人的视线终于不见了。
看着电梯门合上,宋就才转身关门回了房间。
他看了一眼床头柜面上的烟盒,冷着脸过去将烟盒拿上,然后抬腿走到了落地窗外面的阳台。
T市的九月比A市冷多了,风吹在人的脸上,让人没办法不清醒。
慕锦时不喜欢烟味,他们两个人的那一年里面,他几乎没有在她的跟前抽过烟。
可是这三年里面,每到那一天,他总是烟不离手。
宋就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当初招商慕锦时,八成是为了她外祖父的那一幅画。
在慕锦时之前,他也确实没有过任何的女人。
可是那个晚上,是她自己撞进来的。
有些东西总是这样的,没有尝过就可以忍得住,可是一旦尝过了,你会发现自制力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好。
更何况,慕锦时与他而言,不过是线在自己手上的风筝,她飞不了多远的。
可是有一天,这风筝借着他的手将线给剪断了,一飞,人就不见了。
那线头还留在他的手上,总归是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突然不见了,心里面十分的不得劲。
对,不得劲。
他一直都是觉得是这样的,可就在刚才,她笑着跟他说离开他的这三年开心的时候,他却发现除了那不爽和压抑之外,还有其他的情绪正一点点地破出来。
他从前不屑感情,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懂。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有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
而这个女人,却始终不识好歹。
既然这样,他又何必要跟她客气呢?许清歌是直接从实验室赶过来的,计程车的钱还没有结算,司机还在酒店门口走着。
电梯到了一楼,她偏头看了一眼靠在电梯壁上的慕锦时:“能走吗?”
听到她的声音,慕锦时点了点头,搭着她的手靠在许清歌的肩膀上走了出去。
司机看到许清歌才松了口气:“小姐,你让我等着就好了,突然这样跑掉,我年纪大了,混口饭吃不好意思。”许清歌看了他一眼,“待会儿给您两倍车费。”她面冷心热,这些时候不喜欢废话。
司机听她这么一说,再看向狼狈的慕锦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谁没有个难的时候!小姑娘家的,出来工作也不容易,我闺女也跟你们差不多大。”
“谢谢。”
慕锦时看了一眼司机,虚虚说了一声。
司机嘿嘿笑了笑,车子发动,车厢里面安静得很。
二十分钟后,车子才在公寓门口停了下来。
许清歌直接就转了两百块给司机,然后扶着慕锦时下了车。
开了门,许清歌空了一只手开了灯,然后才回头看向扶在墙壁脱鞋的慕锦时:“能洗澡吗?”
“嗯。”
她难受,还吐了两次,并不是很想说话。
“先去洗个澡,我给你煮点白粥。”
“好。”
听她开口,许清歌就知道她这会儿必定不好受。
慕锦时直接就进了浴室,花洒上温热的水落下来,她才感觉没有那么难受。
身上的酒味很重,她漱了两次口,还是消不掉。
最后她也不管了,任由那味道在自己的身上蔓延。
半个小时前的事情不断地在脑海里面回放,慕锦时闭着眼睛站在花洒下面有些走神。
许清歌开火闷了白粥,看着米滚开了,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多分钟了,可是慕锦时人还没有从浴室里面出来。
她皱了一下眉,将火调小,抬腿走向浴室。
门没有关紧,她一拧就能开了。
但许清歌还是敲了敲门:“慕慕?”
水声有些大,慕锦时一开始听不到许清歌的声音,直到许清歌拍门,她才听清楚。
整个人回过神来,她关了水,“怎么了?”
“粥快好了,你别洗那么久。”
“嗯。”
她应了一声,扯过毛巾将自己身上的水擦干,然后裹上浴袍直接就走了出去。
头发湿哒哒地打在身后,许清歌看到她那湿漉漉的长发,眉头一皱:“你头发就这样?”她回头看了一眼,“先披着吧。”
她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去弄。
说完,慕锦时抬腿走向厨房:“粥好了吧?”
在宋就房间里面,她吐了两次,本来之前在饭局上就没怎么吃东西,还吐了两次,胃早就已经被吐得一干二净了。
慕锦时现在头疼,还觉得有些胃疼。
这三年的时间虽然有所成就,可是过程也不是简单的,应酬免不了喝酒,工作免不了忙,多多少少落下了不少的毛病。
上一次她直接胃穿孔被送进了医院,之后许清歌和她妈妈就一直盯着她的胃,养了半年,这段时间才好了一点。
许清歌从谭笑笑口中得知她今天喝了三瓶红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那娇弱的胃。
白粥煮了四十分钟,米已经滚开来了,黏稠香糯,慕锦时装了一碗,端着窝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许清歌站在边上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回去给她拿了毛巾和吹风筒。
“吃你的粥,别乱动。”
见她要回头,许清歌按着她的肩膀。
慕锦时倒也不动了,只是笑了一下:“许总这待遇,我还真的是受宠若惊。”
“我就是怕你病了公司的事情没人管。”
慕锦时笑了笑,舀了一勺粥。
这粥刚出锅,烫得很,一碗粥她也喝了十多分钟,头发都已经被许清歌吹得八成干了。
许清歌将吹风筒放了回去,慕锦时起身再舀了一碗粥。
两个人窝在沙发上,这会儿谁都没有说话,客厅里面就只有慕锦时喝粥时汤匙敲打在碗边上的声音。
半晌之后,慕锦时吃完第二碗白粥,将空碗放到水槽里面。
她出来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面看着边上的许清歌:“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栀子没了我还有别的人,但是没了你,投资哪里来的?合作渠道怎么拓展?”许清歌平日毒舌得很,可是真到了这样的时候,她反倒是一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慕锦时抬手挡了挡眼睛:“宋就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那一年里面,她多少还是知道宋就的手段的。
他既然能够找过来,就证明他已经打算对她下手了。
“他刚才给了我一个选择,跟他回去,他既往不咎。”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我选择留下来,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嗤……”许清歌突然之间嗤笑了一下,从那茶几的抽屉里面摸了一盒香烟出来,抽了一根低头点上,“人都是自私的,栀子不是我一个人拉扯到的。论用心和精力,我的投入远远不如你,能够走到今天,都是你一点点拼出来的。”
“清歌……”知道她要开口,许清歌夹着烟的手微微抬了抬,“你别急,听我说完这话。”
她说着,深深抽了口烟,然后才继续说下去:“你知道的,我没什么大志,性格也不怎么讨喜。栀子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可是那些难做的事情我全都扔给你了,自己躲在实验室里面安享成果。你这胃病怎么来的,也不用我多说了。当初你找上我,我其实也没想过做出些什么来。只是等待的过程太煎熬了,我也是自私地想要让自己好过一点。”
“我知道你一心一意想要把栀子发展壮大,事实上你也成功了,现在栀子上市了,我们的身价也翻了好几番了,其实我很知足了,慕慕。”
她眯了眯眼,笑了起来:“我能够为他做这么多事,我很知足了,慕慕。”慕锦时看着她,最后也笑了一下:“我也很知足了。”
她们两个人占了栀子八成的股份,慕锦时当初变卖了一切,带着一千多万来创办了栀子,后来如果不是资金周转不了,那两成的股份,也不用让出去。
其他人慕锦时都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这三年,她兢兢业业,栀子现在的市值已经逼近十亿了,他们当初投资进来的钱已经翻了十几番,她做得够好了。
唯一对不起的是许清歌,尽管她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到她的身上,可是为了研发新产品,许清歌试过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都是在实验室和基地两边跑。
她和许清歌都不容易,如今却因为她,栀子要倒了,慕锦时除了不甘和愤恨,就只有愧疚了。
“那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现在也是身价好几亿的富婆了,到哪儿都能够过得好,别想了,早点睡,总不能敌人没打过来,我们就先器械投降了。”
她说完,掐灭了香烟,起身拍了拍慕锦时。
慕锦时勾了勾唇,转身看着她的背影:“清歌。”
“嗯?”
许清歌转过头,眉眼微微一挑,短发下的双眸有些亮。
“如果有一天,梁毅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你还爱他吗?”
听到她的话,许清歌低下头,弯唇一边笑着一边应道:“爱啊。可是,我爱他,跟他又还有什么关系呢?”
“走了,晚安。”
门落下,许清歌回去隔壁了。
慕锦时坐在那儿,却满满都是许清歌的那一句:爱啊。可是,我爱他,跟他又还有什么关系呢?
大家都不是圣人,爱恨情仇谁都没有办法控制。
可她总是能够让自己,不要那么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