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棠牵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
林品却不愿意,“我不想去你家……”
她可没忘记,顾家是怎么瞧不上她这个人的。
“以前可以不进,今天必须得进。”顾西棠不容商量。
林品挣扎了一下,又转头去看门口的车,“二水还在上面……”
“先不管他。”顾西棠不由分说,硬是把人拉到门外,敲了敲门。
林品有些不安,她本来只是想给他个惊喜,给他个礼物,都没想过要怎么样……
可他忽然就亲了她,又说了喜欢她。
她也没能控制得住自己,也说了喜欢他。
那时候她怎么就没想想顾家……
顾怀准,顾采薇,顾以南……都是挡在她和顾西棠面前的阻碍,她一个都搞不定,一个都搬不走。
林品的顾虑太多,顾西棠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等顾采薇开了门,他还紧紧牵着林品的手没放开。
林品一手抱着花瓶,一手被顾西棠握着,看见顾采薇时想要开口打招呼。
顾采薇先笑了一下,“外面那么冷,还站那么久,快进来吧。”
轰——
林品觉得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顾采薇看见了!
顾采薇都看见了!
这条讯息进入大脑的一瞬间,林品直接丧失了说话和思考的能力。
顾西棠却云淡风轻,笑得依旧,“午饭开始做了吧,品品一夜没睡,得吃点清淡的。”
“你自己去跟厨房说吧,”顾采薇美目一转,看向林品怀里的立瓶:“这龙泉窑的小瓶可真俊。”
林品顶着胀红的脸,小声说,“这个是……是给顾西棠的礼物。”
“给西棠的礼物啊,”顾采薇微微一笑,“你有心了……快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等顾西棠把林品牵进去,林品才真的有种实实在在的崩溃感。
客厅里有名有姓的,没一个是她不认识的,也没一个是不认识她的。
林品立刻就往回抽手,顾西棠就是握着不让她动。
顾西棠刚刚失态地跑了出去,本来就引起关注,这会儿他回来了,手里还牵着个大名鼎鼎的林三口。
众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在两人交握的手里晃荡了一圈儿。
在场都是玩古董的高手,眼睛尖脑子灵,早就听说林品和顾西棠关系亲密,这会儿再一看就全明白了。
顾西棠完全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拉着林品走到了顾怀准面前。
顾怀准正和一个老人观赏着摆在桌上的古董,看见顾西棠把林品带来了,也看见顾西棠毫不避讳地握着林品的手,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林品在经历了一夜没睡,兴奋激动,和顾西棠又亲又抱,弄成了个两情相悦,又大刺刺地在众人面前显摆一通后,现在还得迎面接着顾老爷子的大招……她今天算是豁出去了。
林品深吸一口气,挤出了一个笑来,“顾三爷,过年好。”
顾怀准点点头,“你也好。”
顾怀准身边的老人笑呵呵的问,“林三口,还记得我吗?”
林品看向他,抿了下嘴唇,“……记得。”
“姚老,”顾西棠笑着问:“您和品品认识?”
“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姚青山哈哈大笑,“我们啊,也算是熟人,几年前我在陵城做古建修复,那会儿没事去古董街溜达,不小心打了眼,还差点让人给讹了,就是她给我解围的,这孩子不错,有正义感!”
林品扯了扯嘴角,“……您客气了。”
在认识顾西棠之前,她的正义感可太少太少了,那时是因为她曾在林老爷留下的照片里见过姚青山,知道姚青山和爷爷是熟人,才破例为他解围。
顾西棠上次听林品叫过姚青山是姚棒槌,当时也没细问,现在一听,竟然还是林品帮了姚青山。
“有这事?”顾怀准看向林品。
她是个掮客,掮客最重行规,讹诈这种事尤其是默认陋习,她应该不可能这么轻易帮人。
林品沉默的点了一下头。
姚青山惊奇地问:“不对啊,你怎么这么腼腆了?”
“我……”林品能说什么,她面对顾怀准,不能不腼腆。
姚青山也不管那些,他对顾怀准爽朗笑道:“你可没见,这丫头,泼辣着呢!眼力,是这个!”
姚青山举起大拇指,不吝称赞:“不光眼力好,嘴也刁,后来我才打听着,这丫头是林小六的孙女儿……可惜这几年我一直在忙,也没功夫见一见这丫头,对了,听说你是个掮客?”
林品:“……”算我求您了,就看在我帮过您的份上,别在顾怀准面前提掮客两个字行吗!
顾西棠替林品回答:“是,品品是个掮客。”
他声音平平板板无风无浪,根本没想要给林品的身份修饰一下。
“掮客好啊,”姚青山一拍大腿,对顾怀准说,“现在像这丫头一样的……别说掮客了,就是收藏家也没几个,问事不知,闲事不管,无事早归……古董这行千八百年,谁不是自扫门前雪?”
说着,又用欣慰的目光看林品,“时代不同了,当年要靠行规框着这一亩三分地,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是有人还敢像以前那么骗人,就得有人站出来不让他骗人!这样的人,我活了七八十年,就遇到你一个,还是个掮客……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顾西棠轻笑了一声,“品品一向都是这样,不光给您解围,也给很多人解过围。”
“哦?”姚青山眼睛一亮,“难得,真难得!”
他这么夸奖林品,倒是把一屋子的收藏家古董商们给弄的面上无光。
这姚青山是吃国家饭,替国家修复古建的,思想自然正统,可他们开着古董店,谁没以假乱真,谁没以次充好,谁没忽悠过棒槌,谁没欺诈过菜鸟……
明宝楼就不一样了,顾怀准某种意义上和姚青山是一样的人。
顾西棠和林品手牵手进来,将来明宝楼说不定得再姓个林……再一见姚青山当着顾怀准的面这么说,一个个都立刻给添砖加瓦。
“林三口可是业内少有的清流啊!”
“对对对,别人我不敢说,但是林三口我可知道,她当掮客这十年,那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谁不知道驿马道的林三口是最有原则了……”
一句句话砸过来,姚青山自然是开怀大笑,顾怀准的神色却复杂深沉。
林品夹在这群人中间,只恨自己怎么不属耗子,打个地洞就跑了,还用受这份罪?
姚青山自己叨叨完了不算,还一个劲儿的问顾怀准,“你说是吧,小丫头真不错啊。”
“……是不错,”顾怀准平静道:“小六的孙女,本来也就不错。”
姚青山看着林品,忽然瞧见她怀中立瓶,“这是个什么东西?”
林品连忙把瓶子放下,小声说,“这是……给顾西棠的。”
姚青山拿起来,晃了晃,“这里面还有水?”
“嗯,是……”林品实在不好意思说这水是怎么回事。
顾怀准看了立瓶一眼,“南宋龙泉窑的东西。”
“南宋的啊,那保存的可真好,”姚青山只对古木古建擅长,瓷器他就是个棒槌,反反复复看了半天,笑着说:“好东西,得不少钱吧?”
“不贵,”林品连忙说,“一点也不贵。”
她话音刚落,一个中年人却大吃一惊的说:“这不是老岳那个立瓶儿吗?昨晚他才说给卖了,355万,跟捡了钱似的。”
“355万?!”
“这天价了啊!”
“不值,现在龙泉窑市场价最多50万……”
顾西棠低头看林品,“355万?”
林品咬着嘴唇不说话,怕什么来什么,355万买个龙泉立瓶,这事儿是肯定瞒不住了。
她以后再也不嘲笑别人是棒槌了,再怎么傻的棒槌,还能有她棒槌?
顾怀准却在这寥寥几句话里听出了来龙去脉来。
林品昨晚才花了市价的七倍买了这个立瓶,今天中午这瓶子就已经在他面前了。
再看林品有些松乱的头发和眼下那一圈乌青……
她是连夜开车来的才对。
千里迢迢从金城来到四九城,不会是为了赶初一给他拜个年,这孩子就是为了西棠来的。
顾怀准心里清楚,面上还是一如既然的平静,“快吃午饭了,西棠,先带三口上楼休息一会。”
“是,爷爷。”顾西棠拉着林品要上楼。
“等等。”顾怀准又喊住他们。
顾西棠转头,“爷爷?”
顾怀准指了指那只瓶子,“三口给你送来的,一起拿上去吧。”
顾西棠也不多说,连人带瓶一起带走。
看着他们上了二楼,姚青山低声笑,“这是小两口吧?”
顾怀准没说话。
姚青山也没多想,挺高兴的说:“般配,真般配,你们家西棠是俊,三口这丫头长得也标致,她名气不小,我不混古玩行都听过,眼力没说话,品行更是好。”
顾采薇走过来,把一杯茶放在姚青山手边:“姚老还少说了一样呢。”
“少说了什么?”
顾采薇含笑:“林家和顾家是世交,三口和西棠家世也很匹配啊。”
“哦对对对,”姚青山恍然大悟,对顾怀准说,“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们什么时候办事,我得琢磨琢磨送什么贺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