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林品,顾西棠就从容多了,拿过那枚印绶,仔细看了看,轻叹:“……至少是国家二级文物,如果我带着它上了飞机,后果不堪设想。”
何止是不堪设想!
饶是林品,都忍不住后怕。
新出坑的国家二级文物被顾西棠夹带,一旦发现,顾西棠就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
她越想越怕,越想越气。
一咬牙,抢过顾西棠手里的印纽,转身就跑。
“品品!”顾西棠喊她,却根本喊不住。
顾西棠知道林品去了哪,也没急着去追,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微微皱了皱眉,“你见到荣盛阁的人把东西放进我包里,又找人抢了我的包,这不是巧合。”
女人神色寡淡,“我在帮你。”
“早上品品觉得有人跟踪我们,就是你吧?”
“我帮了你。”女人平静重复。
顾西棠:“跟踪我,帮了我,为什么?我并不认识你。”
女人抬眸:“我叫欧蓝浅。”
姓欧……
顾西棠蹙眉猜测:“你是欧家的人?”
欧蓝浅压根儿没打算回答顾西棠的问题,而是平平静静面无表情的说:“我喜欢沈一,你是他哥,我就帮你。”
顾西棠微微愣住了,“你和叶映……?”
欧蓝浅倨傲的扬了扬下巴,叙述般的扔下重量级炸弹:“我们上过床了,他要对我负责,我会嫁给他,你是他哥,我就帮你,你让他出来。”
顾西棠:“……”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西棠无语了。
他鲜少会有说不话来的情况,但面对欧蓝浅,他确实……尤其是欧蓝浅这番直白的说辞,他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才好。
欧蓝浅没得到顾西棠的回复,也不急,就这么定定看着顾西棠。
顾西棠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叶映他……不在国内。”
欧蓝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等他,你是他哥,跟着你就能见到他。”
顾西棠不是不知道沈一前女友遍天下的事,可他也从来没正面见过他哪个前女友,眼前的欧蓝浅是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
而且,听欧蓝浅这意思,是打算一直跟着他,直到沈一出现为止。
顾西棠为难:“你和叶映……这件事我不知道,他也没有告诉我,欧小姐,你可以自己联系他,就别再跟着我了。”
“不行,”欧蓝浅一口否决,“我联系不到他,只能跟着你。”
顾西棠心里暗叹,沈一不是个省心的,欧蓝浅还这么固执,真是要让他愁死还罢休。
他不想应付沈一的桃色麻烦,而且林品也已经跑走了,顾西棠没办法,只能和欧蓝浅商量,“叶映是去陪我母亲过年,最快也要年后才能回来,如果你要找他,等过完年来明宝楼,这样可以吗?”
“不可以。”欧蓝浅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顾西棠。
顾西棠又想叹气了,如果欧蓝浅是个随便什么人就罢了,偏偏她是欧家后人,又帮了他……
“好吧,”顾西棠让了一步,“我现在要去找品品,你到金城酒店等我。”
顾西棠把房卡给了欧蓝浅,以示诚意。
欧蓝浅想了想,还是接过房卡,淡淡地看了顾西棠一眼,“我等你。”
就在顾西棠和欧蓝浅拉锯战时,林品已经冲进了荣盛阁。
盛涛正坐在茶台后悠哉地喝着茶,瞧见林品进来,刚咧开嘴笑,“怎么,舍不得我回来看看?”
林品一脚踹翻了茶台。
厚重的黄花梨木砰地一声倒地,那套精致的茶具也噼里啪啦粉身碎骨。
荣盛阁里本来还有几个客人,一看这架势,连忙都跑了。
伙计也被吓了一跳,躲在一旁不敢吱声。
盛涛震惊,“你干什么!”
林品眼睛赤红,怒气滔天,“盛涛!”
这两个字是从胸腔里震怒吼出的,林品死死瞪着盛涛,眼中磅礴怒火几乎要烧死他。
盛涛皱着眉,刚要开口,林品却猛地向盛涛丢出了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一进掌心,盛涛脸色就变了。
攥着手里的东西,他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林品怒不可歇,恨声大骂:“你他妈疯了吧!顾西棠是刨了你盛家祖坟还是杀了你爹你妈,你要这么害他!”
盛涛沉默着不说话。
林品愤恨地咬牙:“盛涛!盛涛——你好样的!这种脏事都干,你还算是个人吗!”
盛涛用力攥紧手掌,低着头不言不语。
林品呼吸颤抖,声音都变了,“顾西棠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却要这么害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盛涛慢慢抬起头,看向林品,眼神平静如止水,“……不是我愿意变成这样,是他逼我的。”
“放屁!”林品大吼:“顾西棠什么时候逼过你!什么时候害过你!”
“他一直在逼我,一直在害我,”盛涛语气凉薄,“在邙县,如果不是他唆使,四美人罐也不会无故失踪;老爷子大寿,如果不是他送出那只碗,也不会让我们爷孙心有间隙;还有你……如果没有他,你更不会离开我。”
林品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又是失望,又是怒恨,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直到现在你还觉得这些都是他的错……四美人罐你本来就不该贪!那只碗也是你自愿卖出!你却把这一切都算在顾西棠头上……你为什么会连最起码的是非观都没有了!”
“我有,因为我有,所以我在忍。”
盛涛淡淡的说:“四美人罐我可以不在乎,老爷子的态度我也可以不在乎,但是你……我没办法忍,十年的感情,就因为他变成这样,我忍无可忍了。”
“我们会变成这样,错不在顾西棠!”林品摇头,满眼通红地看他,“是你挥霍无度,透支了我的感情,就算没有顾西棠,我也不会再等下去,你对我根本没有心,你太自私,太滥情,一次次伤了我的心,到现在还要做出这种事……盛涛,你让我断了对你最后的念想!”
盛涛目光复杂地看向林品,“就算我不这么做,在你心里,我也没有了分量。”
他轻出一口气,自嘲一笑,“……顾西棠好,谁都说他好,你,爷爷,认识的不认识的……他凭什么?我是爷爷的亲孙子,我是你喜欢的人,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我不是他,可你们……你们眼中根本没有我。”
盛涛颓然惨笑:“这间古董店,荣盛阁,我经营了十年,这十年来从不懈怠,一点一点走到现在……顾东流是个棒槌,谁都知道,谁都在背后骂他……那时我以为出身不重要,就算我不姓顾,我也能在这一行里闯出名号,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盛涛是个人物……”
他摇摇头,语气嘲讽至极:“……可是,却偏偏出了顾西棠……他一出现就已经有了一切,明宝楼顾三少……多大的名号,多厉害的身份,我惹不起,我也躲不起……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用这种办法,让他和顾东流一样,一无所有,名誉扫地……”
林品错愕,“顾东流……也是你陷害的?”
盛涛垂着眼眸,没回答。
林品控制不住地浑身都在颤抖,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
愤怒到了极点变成恐惧,恐惧这十年来竟然从来没看透过盛涛这个人!
他算计了顾东流,他又陷害了顾西棠,他做了这些为人不齿,甚至触犯法律的事情,而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林品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看着盛涛,就这么看着,仿佛要透过他看到这十年来经历过的一切。
这就是她曾经喜欢过,帮助过,不惜一切保护过的人……
林品缓缓闭上眼,轻颤着将胸腔里混沌的东西压制到底。
过了良久,林品才慢慢地睁开眼,空洞无物的眼眸看向盛涛,“……东汉竹简,还有这枚印纽……是从哪里来的?”
她知道盛涛做了许多可怕的事,但她也知道,这间荣盛阁还是干净的,没有洗过黑货。
盛涛不愿意回答林品的问题。
林品冷声道:“你不说,我就会把这一切告诉老爷子。”
盛涛的神色终于变了,“你想要了老爷子的命?!”
林品却笑了,讥讽不已,“到底是谁想要了他的命?盛涛,我以为你自私,只是对我的感情自私,没想到你连自己的爷爷都不在乎……从你用东汉竹简陷害顾东流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要他的命了!”
林品不愿意和他再说废话,逼问:“到底是谁给你的这两样东西!”
盛涛现在唯一的软肋就是盛老爷子,林品既然和他撕破脸皮,也就不在乎威胁还是逼迫。
盛涛沉默了半天后,微哑的声音低低道:“……金铭。”
是他。
林品眼瞳猛地紧缩。
盛涛看着林品,欲言又止,“三口,我……”
林品根本不想听他说话,转身就走。
她刚出荣盛阁,就看见顾西棠走过来。
林品立刻奔了几步,红着眼睛,咬紧下唇,就这么看着顾西棠。
顾西棠一见她这样,什么都没问,握着她的手就往街口走。
林品现在精神恍惚,不说话也不想说话。
顾西棠开着她车,直接回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