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林三口?!”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林品扬扬眉,“在我前面班门弄斧,你们还嫩了点。”
其中一人咬牙道:“林三口,你是个掮客还敢坏了规矩!”
“规矩?”林品嗤笑:“你姑奶奶我就是规矩!明宝楼前敢耍手段,平白脏了这块地,今天看在顾三少面子上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再有下次,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规矩!”
踹开钳制的男人,林品冷喝道:“滚!”
几个人连忙收拾残片,一溜烟儿跑得没影。
顾西棠看林品,“没事吧?”
林品甩了甩手,“没事,走吧。”
顾西棠刚要进明宝楼大门,背后的女孩忽然开口,“顾桑。”
顾西棠转身,“还有事吗?”
女孩看着他,轻轻的笑了一下,露出唇角的一点笑涡,温婉动人:“我叫做青川慕子。”
女孩又深深鞠躬,“谢谢你帮我解围。”
她声音娓娓甜美,笑容比声音更美,一双眼睛像湖水般清澈,明眸善睐,一笑之间如春樱微绽。
顾西棠笑了笑,“帮你解围不是我,是品品。”
林品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率先进了明宝楼。
青川慕子抬起头,眼中都是顾西棠俊雅的容颜,便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顾桑,再见。”
顾西棠颔首。
青川慕子便转身离开。
她走的不疾不徐,远离人群后拐进一个胡同里。
胡同里站了四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和一个满脸焦急的中年女人。
“小姨!”青川慕子一把握住女人的手,眼中是藏不住的激动和惊喜,“我见到他了!”
慕初云连忙问:“怎么样?”
青川慕子想起顾西棠的样子,微微红着脸,低声说,“很好……比我想象的要更好……”
慕初云放下心来,笑道:“我早说过,媛姐养出的儿子错不了,顾西棠和他哥哥们不一样,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人中之龙。”
青川慕子抿着菱唇,笑得含羞带怯。
……
顾西棠在一楼没找到林品,就上了二楼。
二楼有几个人在挑选古董,林品站在窗边,淡淡地看着玻璃后的一只临汝窑撇口瓶。
顾西棠走过去,下巴枕在林品肩膀上,“雨过天晴破云处,这般颜色做将来,五大名窑中汝窑的颜色最清透传神,这件宋代临汝窑撇口瓶虽然不是汝窑烧成,但它的颜色很接近真正的汝窑,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市价六十万人民币,我可以给你打个五折,三折,一折也行。”
林品推开他的头,不冷不热道:“临汝窑仿的再像也不是真汝窑,汝窑胎体轻薄,临汝窑胎体厚重,汝窑釉质细腻,临汝窑釉质粗粝,汝窑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临汝窑是流氓土匪无耻败类。”
顾西棠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临汝窑胎质坚硬,烧法纯粹,不但有汝窑特征,也有钧窑特征,朴实大方,釉色莹润……怎么看都是令人怦然心动的好物件,你怎么能妄自菲薄呢?”
林品冷哼一声没说话。
她又不瞎,顾西棠英雄救美,救来了个一见钟情的。
放狠话出去得罪行内的是她,得到美人青睐的却是他。
公平吗?
公平个屁!
顾西棠抿唇,笑得克制,轻声道:“别生气了,有机会我带你看真汝窑,好不好?”
林品冷冷瞥了他一眼,“我想看可以去博物馆看个够,用你带?”
“博物馆的放在展柜里,又不能让你上手摸。”
“那又怎么?难道你有真的汝窑能让我上手摸?”
顾西棠笑得神秘,“汝窑全世界目前的存量只有70余件,巧的是,顾家就存有这七十分之二。”
林品一惊,“你家有两件?!”
这么爆炸性的消息让她顾不得吃干醋生闷气了。
她的消息一向灵敏,怎么从来都不知道顾家还有汝窑……不对,林品忽然想起来之前金铭请客时说过的话。
金铭说顾家有十二花神杯,有珐琅转心瓶,有斗彩鸡缸杯,还有汝窑瓷洗!
顾西棠心知林品迷古恋古,只要给她古董上的惊喜,就能让她忘记全部,也特别喜欢看林品惊讶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样子可爱到不行。
林品急急道,“说呀,顾家是不是真的有,还有两件?”
顾西棠点点头,笑着说,“顾家确实有两件,一件汝窑瓷洗是当年从内城流出来的,被祖上收藏了一百五十多年,还有一件天青釉菊瓣口碗……是我母亲的嫁妆。”
林品咋舌,“沈老太太也太大方了吧……”
汝窑碗都能拿出来,这份嫁妆也不是一般的厚。
当年沈家当家的是沈老太太,她膝下就沈媛这么一个独生女,是真真的掌上明珠了。
“顾家也回了一份重礼,你知道顾家几样珍藏里有一只珐琅转心瓶吧?”
林品点头,“据说是存世孤品,三年前被估价六个亿。”
“转心瓶其实是一对,顾家将其中一只作为聘礼送给了沈家,沈家回礼就回了那只菊瓣碗。”
“哦……”林品嘴比脑子快,“那你们家亏了。”
汝窑最多值三个亿,转心瓶值六个亿,如果是一对那就远远不止十二个亿了。
顾西棠笑了,“亏不亏的倒是其次,那只汝窑碗陪嫁给顾家时没有对外宣扬,除了两家人外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顾家低调是出了名的,”林品瞥了他一眼,“除了你大哥顾东流外,你们家人都挺低调。”
顾西棠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我父母离婚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只汝窑碗,父亲去世后,爷爷很悲痛,就把汝窑碗锁在地库里,他自己不看,也不允许别人看,那只碗已经有二十年没见光了。”
林品有点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因为汝窑碗离婚?”
“他们离婚的原因是理念的不同,我父亲一心只顾明宝楼,我母亲却有经商的野心和才华,二十多年前国内经济不好,我母亲想利用顾家的声望在香港开办拍卖行,那时是走私古董最严重的时候,很多古董都是通过香港再转往世界各地,我母亲看出商机打算以此为契机,开辟新的市场。”
“我父亲坚决反对,一来他不允许我母亲沾手洗货这种脏事,二来顾家的名声不能因金钱堕落,我母亲性格倔强,她不顾一切,动用了沈家的关系和资金,沈家毕竟实力有限,很快就陷入了资金困难的境地,她就打起了那只汝窑碗的主意,想把碗卖掉换一笔资金……”
“这件事被我父亲知道,大发雷霆,我母亲却说汝窑碗原本就是沈家,是她的嫁妆,应该由她做主,但我父亲就是不肯将碗给她,僵持到最后,她资金断裂,前期投入化为乌有,沈家损失惨重,两人的关系也彻底决裂。”
林品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觉得沈媛太过分。
她嫁给了顾渊就是顾家的人,一举一动都牵扯着顾家,稍有不慎,顾家这百年的名声也就跟着她的钱一起化为乌有了。
“他们离婚后,我母亲离开国内,不但带走了沈家的所有古董,连同那只转心瓶一起带走了。”
“然后呢?”林品追问,急着知道转心瓶的下落。
顾西棠顿了片刻后,轻叹一声,“德华拍卖行现在是全球最大的拍卖公司之一,你以为我母亲当初是靠什么做本钱翻的身?”
林品好半天没说出来话,她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对于顾西棠来说,实在有些残忍。
顾西棠淡淡的笑了一下,“她把转心瓶卖给了我的老师,换到一笔资金,才有了如今了德华拍卖行。”
林品想起顾西棠说过,他老师的私人收藏里有许多中国珍奇,那些原本属于中国的东西现在成为了私人所有,一辈子也无法被人欣赏知晓。
“我老师有数之不尽的钱,我母亲有各种关系门路也有卓绝的鉴定眼光,他们联手在全世界范围内搜罗炒作中国古董……那只转心瓶,就是这一切的开始。”
林品望着顾西棠,欲言又止,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该怎么办。
倒是顾西棠,轻轻的笑了笑,“我决定回国接手明宝楼就是不愿意走上我母亲的那条路,我没办法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她也不明白我坚持的究竟是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是母子也一样。”
林品望着他清淡的笑容,没来由地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笑的很累,也很无奈,甚至有对于沈媛种种作为却无能为力的忧伤。
林品见不得顾西棠这样,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顾西棠的手,定定的注视他,“她不理解你是她的错,我理解你,你爷爷,你姑姑,还有你二哥,他们都理解你,顾西棠,你没有错,坚持没有错,本心也没错,错的是她。”
顾西棠看着林品,目光深深缱绻,好半晌,慢慢的笑了起来,“也可能是我的错……”
林品皱眉,“你——”
“我应该早点回国,”顾西棠笑着看她,嗓音低柔:“早点遇见你,早点招惹你,早点……听你这么对我说。”
林品只觉得轰的一下,脸颊便不受控制地热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