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补一刀,搀扶起同伴在警察来之前迅速离开。
那一刀应该是伤到了大血管,任凭林品怎么按压,血还是汩汩的往外淌。
林品她六神无主,冷静全失,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子,“怎么办……止不住血……怎么办?”
她眼睛里全是顾西棠的血,猩红一片,让她不安,让她恐惧。
“品品……”顾西棠费力的抬起另一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唇色苍白,无力的笑,“别怕,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夜光杯……是一对……合卺交杯,姻亲信物……我送给你……你懂吗?”
林品看着躺在血泊里的顾西棠,胸口压抑的东西仿佛要被冲开,心里那些模糊的,暧昧的,让她猜不透的悸动争相恐后地涌到喉咙口。
顾西棠还在笑。
林品却紧紧抿着嘴唇,一低头,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雪落在身上是凉的,泪落在身上是热的。
顾西棠艰难地抹掉她脸颊上的泪,低声问:“……我是第一个让你哭的人吗?”
林品垂眸,无声地摇摇头。
这不是否认,而是肯定。
顾西棠笑了,喃喃道:“我是第一个让你哭的人……也会是最后一个……不要再为了别人哭,我舍不得……”
看着林品满脸泪痕,顾西棠轻声开口:“品品,低头……”
林品听话地低下头,感觉到额角轻微的一点热度,是顾西棠落下的一个吻。
轻轻的吻一触即散,顾西棠的脸比漫天落雪还苍白几分,他笑着缓缓地闭上了眼。
“顾西棠!顾西棠!”林品双手沾满了他的血,眼泪不住的流,用尽全力嘶喊着他的名字。
满眼都是他的血,耳朵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直到自己被拉起,直到顾西棠被好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围住,林品才怔怔的要去抓,“顾西棠……”
“别捣乱!”一个高瘦的男人冷声道,“他伤的不轻,赶紧送医院!”
警察会简单急救措施,一边想办法给顾西棠止血,一边将人快速抬出了巷子。
林品无意识地跟着他们跑,眼睛一刻都不曾离开顾西棠。
高瘦的男人原本皱紧眉峰要说话,再一看林品失魂落魄满身是血的样子,就忍住了没开口。
警车开的很快,将顾西棠送到最近的县医院。
县医院条件有限,检查后给出了严重失血、大血管破裂的结论,立刻给顾西棠输了血,连夜送到市医院。
顾西棠被紧急推进手术室,林品站在外面,一动不动。
她双手都还有顾西棠干涸的血,身上也满是血斑,头发散乱,眼神空洞,整个人狼狈至极。
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男人淡淡看向林品:“你那么关心西棠,为什么还要害他?”
林品动了动眼瞳,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韩诉……是你报的警?”
“是,”韩诉冷冷回答:“我听到消息从金城赶来,刚到酒店就发现不对了。”
林品低声问:“警察找到盛涛薛冰和沈一了吗?”
“盛涛和薛冰在酒店另一个房间里,应该是被人绑架,受了点轻伤,叶映被打人晕扔在路口,现在人没事。”
林品心里一跳,“沈一被打晕,那他手里的东西……”
“警察说在他身上找到一座香炉,别的没有了。”
林品攥紧了手指,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懊悔,顾西棠伤成这样,人物罐却还是被人夺走,早知如此还不如把那东西扔了,谁爱捡谁捡……也好过现在顾西棠被牵连,生死一线。
韩诉冷漠地看向林品:“你和盛涛捅的篓子让西棠收拾,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和顾家都不放过你们!”
林品没理会韩诉,如果顾西棠真的有事,不会放过她的也不是韩诉,而是她自己。
手术室的红灯亮得刺眼,林品就这么盯着,也不知过了过久,红灯滴的一声暗了下去。
手术室大门开启,医生摘下口罩,“病人的意志力很顽强,手术也很成功,等会你们给他办理住院,等麻醉过了就能清醒了。”
林品悬在心上的大石落了地,整个人都空了,晃了晃身体,好悬没晕倒。
顾西棠的意志力顽强,林品也不弱,她现在不能倒下,她倒下了就没人能处理剩下的烂摊子。
顾西棠做完手术,脸色依旧白的吓人,双眼紧闭,眼睫动也不动一下,林品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腕。
有温度,很低。
有脉搏,很弱。
但幸好,他还活着……
韩诉靠在病房窗边,看着林品的举动,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和西棠……”
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无声震动起来。
韩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接通后低声道:“叶映……西棠没事,手术做完了……你把他们行李都带过来……”
几句话交代完,韩诉挂断了电话,再看向林品,刚刚没说完的话已经不想开口问了。
眼睛能看出的,就不用再废话。
沈一是在三个小时后赶到医院的,一起来的还有薛冰和盛涛,薛冰手腕缠着几圈纱布,盛涛额头也贴着药棉。
一进病房,薛冰就立刻奔到林品身边,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三口,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身上怎么多血?”
林品摇头,“我没受伤,血……是顾西棠的。”
薛冰放下心来,把一个袋子给她,“去洗洗脸换个衣服吧。”
林品大约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顾西棠随时会醒,也不想顾西棠看见自己这样,就接过袋子去洗漱干净。
打从盛涛进来起,韩诉脸色就变得极度难看,尤其是林品去换衣服,他就更无所顾忌的冷声嘲讽:“盛大少爷可真有本事,一己之力搅得邙县天昏地暗,收了烫手货的是你,躺在病床上只剩一口气的却是西棠。”
盛涛本来就烦闷,被韩诉这么一说,立刻反唇相讥:“我怎么样又关你什么事?你和顾西棠很熟吗?可别是那间小破店在金城开不下去,改抱顾家的大腿了吧?”
韩诉的眸子霎时冷下来。
沈一火了,指着盛涛嚷嚷道:“你别瞎说!韩哥和我哥从小一起长大,不比你和林三口差,你说我韩哥抱大腿,我还说你抱林三口的大腿呢!一个大男人,二十好几,整天惹是生非,要不是你,我哥也不会受伤!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盛涛冷哼,“是我让他带走人物罐的?现在罐子没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做局,演了一场苦肉计。”
沈一气得直跳脚,“你说谁做局?!我们根本不稀罕那破罐子!要不是林三口护着你,现在躺在这里的就该是你!我哥无缘无故被你连累,你还怀疑他?你有没有良心!”
“你问我良心,我还想问问你,”盛涛看着沈一,质问道:“三口把箱子给了你,你说你被人打晕,又被人抢走箱子,这都是你说的,根本没有证据。”
“我呸!”沈一恼怒,“你以为谁都是你?什么都敢收,什么都敢碰?死人坑里抛出来的土星子,送我我都不要!”
林品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沈一剑拔弩张地朝盛涛呲牙,盛涛也是一副怒不可歇的样子。
她皱眉,“怎么了?”
“三口——”
“林三口——”
盛涛和沈一一起开口,互相瞪了一眼。
林品沉下声,“要吵滚出去吵!”
碍于林品,盛涛和沈一都没再说话,暗地里眼神来回敌视。
他们多多少少都有点怕林品,但韩诉不怕,韩诉见他们不吵了,就淡淡接口道:“盛大少是怀疑西棠派人拿走了人物罐?”
林品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盛涛,“你怀疑顾西棠?你怎么能怀疑顾西棠?”
盛涛被林品看着,轻声说:“我不是怀疑,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拿走的人物罐,为什么最后丢了罐子的是沈一。”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罐子,我去找顾西棠,让他帮我找人匿名捐献,后来有人闯进来,我们只能带着罐子从酒店逃走,中途我把箱子给了沈一,我和顾西棠把人引走,顾西棠也是为了救我伤成这样……”林品平静地把事情都说了一遍,抬眸望向盛涛:“是我拿走了罐子,是我找的顾西棠,也我把罐子带出酒店,还是我最后交给了沈一,你要怀疑顾西棠,不如怀疑我,我应该比他更值得怀疑。”
盛涛张了张嘴,一叹,“三口,你知道我不可能怀疑你……但我不能不怀疑别人,你和顾西棠把人引开了,那沈一又是被什么人打晕的?”
沈一卧槽了一声,“我怎么知道是被谁打晕的?我要是知道,早就叫人打回去了,还用大半夜躺在马路上,差点没冻死!”
盛涛不再说话,他脸上写满了怀疑和不信。
沈一一腔怒火发泄不出来,一切起因都是因为盛涛买了那个破罐子,他还有脸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薛冰站在盛涛这边,看了沈一一眼,“凡事讲证据,你丢了人物罐,怎么都应该给个交代。”